第1章 （一）

过了春节，天气逐渐温暖起来。每当出门的时候，风吹到脸上已经不再是那种硬邦邦的冷了。在节气的更迭中，身上的衣服越来越显得笨重。想来再过些时日，柳树的枝芽就会悄无声息的露出头来。

“一年最热闹的时候又过去了。”钱老太太坐在家里，喃喃自语。她此时正百无聊赖的玩着旧式纸牌。这种带着各色图案的纸牌已经不再流行，年轻人更喜欢带有数字的扑克牌。她偶尔才能跟几个上了年纪的人聚到一起玩玩，更多的时候，只是自己摆摆而已。

“老头子，大闺女怎么还没来呢？”她一边看着纸牌，一边问。

钱老头正靠在被子上看着电视，听了这话，看了一眼柜子上的座钟，时钟刚刚超过了数字九。于是，不疾不缓的答道：“你急啥，头十点准能到。”又想到什么，他扭过头来：“过完年，咱家可没再买肉，她们来了你给她们吃啥呀？”

“你净操些没用的心。今儿早起，你窜门的时候，我砍了十块钱的肉啦，包顿饺子足够了。啥事等你想到，黄花菜都凉了。”钱老太太白了他一眼。

钱老头呵呵一笑，对老伴这种不客气的批评不以为意。老伴强势半辈子了，老了老了还能改脾气不成？

老俩口正说着，就听院门“咣”的一声被推开了。

“咱家的大门迟早会坏在你大闺女手里。”钱老太太看了一眼窗外，对钱老头抱怨着，至于其中有多少口是心非的成份就很值得商榷了。

两辆自行车一前一后被推了进来。前面推车的是钱老太太的大女婿杨怀泽，钱老太太的女儿跟在他的后面，手里拎着一个篮子。后面推车的是个二十左右岁的小伙子。

钱老太太的眉眼弯了起来，把纸牌往前一推，立刻起身迎了出去：“我大外孙来啦。过年时也没见着，可把姥姥想坏了。”

“就你大外孙是宝贝，没看见你亲闺女也在这儿呢。”钱老太太的大女儿说着，把篮子放到了外间屋。里面的肉和菜，稍后，杨怀泽自然会收拾干净。

“我大外孙能在家待几天呀？”钱老太太将大外孙拉到跟前，嘘寒问暖。

“都毕业了，就不回去了。”小伙子直接说。他的眼睛刻意回避了父母的眼神。

钱老太太注意到了女儿和女婿的异样，脸上没有带出一丝一毫的异常，接过话：“那敢情好，以后就能常上姥姥这儿来啦。”

老人的话明显慰藉到了小伙子，他真心实意的笑了：“有空我就来。”

钱老太太巧妙的转移了话题，问起平时在家干什么，跟什么人玩？小伙子被理顺了脾气，一一回答了。听了几句话后，钱老头忍不住插话说：“大小伙子了，跟我们待着多没意思。去找你表弟他们玩去吧，正好今儿都在家呢。”小伙子高高兴兴的答应了，起身走出去了。

等小伙子的身影消失在院门，钱老太太将女婿杨怀泽叫进了屋。面有不豫之色；“孩子怎么不在他二姨那儿待啦？以后他是上班还是怎么办，你们怎么打算的？”

杨怀泽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们也没办法呀。他二姨帮着问了几个地方，都是临时的。他心气高，说离家那么远，要是干临时的，就不如回家来找点儿事。”

钱老太太的女儿向来就是直肠子，何况又在自己父母面前，说话没有顾忌：“说到底，还不是为了他那个高中同学？他也知道我二妹子那儿比家里好，可家里这头有人牵着他呢。”

“我们也想过，两个人将来要是结婚了，总不能两地分居，也就顺着他啦。”杨怀泽补充了一句，解释了他们的无可奈何。

“他二姨那儿好歹是大城市呀？”与其说是抱怨，钱老太太这句话更像是惋惜。

“谁说不是呢？”杨怀泽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一时间，屋里静悄悄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可谁都没有再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