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暮程
——大周的夏天，没有艳阳高照，吹的风比起冬天好上不了多少。
今天是七月初三。
红绸缎挂满了沿街每户人家的屋子，鞭炮声伴了一路。
君暮辰骑在马上，任那手心的汗打湿缰绳。
身后那轿子上，坐着他此生的挚爱。
可这场婚姻，却并未被那人同意。
程棠云沉着脸，红盖头几次险些被她扯烂，最终还是深深吸了口气，决定忍了这一时。
马车前的帘子被风吹起了些，她看到了前方那人僵硬的背影。
君暮辰……
呵，要不了多久，你就会哭着写休书。
至于秦浩轩，当了皇帝就把她踹了，不好好报答回去，怕真以为她好欺负。
君暮辰与世家子弟几番推诿，终是抽出了身。
灯火摇曳，酒溢杯沿，可那人还在房间等他。
冷风把他的思路吹醒了些，君暮辰遣散了门口的婢女，踌躇在屋前。
他一直知道，程棠云不喜欢他。
可她手里有很多秦浩轩的把柄，他如今当了皇上，若是她毫不作为，迟早有一天会吃亏。
他想了许久，还是同程殊，程棠云的父亲商量了一番。程殊常年在外征战，很难护着她，而如今朝堂上的局势，除了程殊，权利最大的，是他。
能护住程棠云的，也只有他。
程棠云曾经整日黏在秦浩轩身后，虽说如今秦浩轩弃了她，但在她心中，怕是还有他。
哪怕这场婚姻是以程棠云的安全为目的，却仍旧遭到了她的极力反对。
程殊只有程棠云一个孩子，她的母亲也早就去世，府上亦是没有别的夫人，对于程棠云，他可以说是溺爱。
若是程棠云的安全没有保证，他在战场上也容易分心。
程棠云近乎是被半威胁半讲道理逼着嫁给君暮辰。
君暮辰伸出手，缓缓打开了房门。
在这瞬间，不知道什么东西被人砸过来，君暮辰可以躲开，但他没有，就这样关上了身后的门。
额头被砸上的时候，传来了强烈的痛感，但心中的痛更甚。
茶杯落在地上，成了一堆碎片。
君暮辰低垂着头，不敢去看面前的人。
“滚。”程棠云那身鲜红的婚服不知何时被换下，如今，穿的是全白的衣裳，以这样的日子而言，无疑是一种无声的抗拒。
她的声音没有丝毫情绪，但君暮辰很清楚，他若是不照做，很有可能会迎来真正的暴风雨。
但他不能照做。
盯着他的眼睛太多了，若他现在出去，明日全大周的人怕是都会知道他们夫妻不和睦。虽然这是事实。
君暮辰从怀里摸出一条手帕，蹲下身沉默地捡起一块块碎片放在上面。
“呵，君丞相看来早就有心仪的女子了，不过你现在这般卑尊屈膝之样，若是让朝中的大臣看到了，不知会如何笑话你。”
君暮辰是朝堂上最年轻，也是最得势的官员。
看他年轻，想要掰倒他的数不胜数。奈何他小心翼翼，旁人硬是找不到他的弱点。
程棠云的讽刺像针一般刺在心头，没有多痛，却是让他那般想哭。
程棠云见他无视自己的讽刺，更加烦躁，她现在只想把他惹怒给自己下一个休书。
但也知道若真这样，她父亲怕是真的会在战场上寝食难安。
思来想去，心中父亲和自由两个词斗了许久，程棠云终是退了一步，暂时没有再怼他。
君暮辰在地上摸了摸，确定没有细小的碎片方才裹好手帕。
“手帕是我母亲留下来的。”
程棠云微顿，若说她早年死了母亲，那君暮辰可惨多了，自幼父母双亡。
再烦他，也不会拿这事堵他。
倒是没想到这人还会解释，他不说话，她都快以为他哑了。
“谁管你，你没事就他，啊就就，就赶紧滚，别来烦我。”程棠云差点就要习惯性骂出他的母亲，脑子一个激灵还是收回来了。
但凡和程棠云相处过的人都知道她脾气不好，五句话至少三句话带脏字，也就只有和秦浩轩相处的时候和善多了。
君暮辰也不恼，将裹成一团的手帕放在桌上，主动和程棠云拉开了些距离，低着头道：“我不能离开，否则会传出我们之间有嫌隙的传闻……相信令尊也不会安心。”程棠云最在乎的莫过于她的父亲。这一点，他清楚至极。
程棠云在桌边，她的视角，正好可以看到男子的睫毛，一眨一眨，她的心情突然就没那么暴躁了。
“我打地铺，你放心，我不会做什么的。”
程棠云直接笑了，“就你？能做什么？爷两招就能把你撂倒。”说完倒也没执意把人赶走，自顾自上床睡觉。
身后一阵稀稀嗦嗦的声音，过了很久，房间的灯才被吹灭。
君暮辰盯着她的背影，缓缓睡去。
十三年前，宫里的水池冷得让人发寒。
他被推入池中，不会水性便只能一个劲儿翻腾。
很快又听到一阵落水声，他被她揽过腰，她在他耳边骂他。
“靠，你他妈想活着能不能别动。”
那句话他记了整整十三年，那个人他爱了整整十三年。
……
程棠云醒来的时候，地上已经没人了。
早朝去了吧。
程棠云梳洗过后，便开始思考如何把秦浩轩从皇位上拉下来。
她可不信君暮辰真是想护着他，他们又不熟。
估计，是秦浩轩想要在她身边放人盯着她。
呵，看来还是得尽快弄到休书，要不然她去给他弄顶绿帽子。
不行不行，让父亲知道会气得吐血。
“小姐，可是这里的饭菜不合胃口？”洛兮淡淡的声音自身旁响起。
程棠云才注意到自己没扒几口饭，她摇摇头，这些菜都是她喜欢吃的，厨子的手艺也不错，只是她在想事情。
“兮儿，可是你去吩咐厨子做这些的？”洛兮从小就跟着她，这一次也作为陪嫁丫鬟随她来了丞相府。她虽然性子冷，却是真心在乎她。
“不是，今早我的确想去嘱咐他们，但那时他们便已经开始忙起来了，说丞相早就告诉过他们做什么菜。”
程棠云把筷子摔在桌上，一下就没了食欲。
“敢查我？呵。”
看到自家不开窍的小姐，洛兮也只能为那位倒霉丞相默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