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信
武馆。
林远思与秦九坐在一起,桌上放着十多个菜,荤素搭配合理,香味扑鼻浓郁。
桌上还放着两壶酒,林远思主动为秦九斟了一杯。
秦九一饮而尽,脸色红润,大笑道:“好小子,你这次可是把老子憋了几年的火给出完了!”
自宋观鱼黯然离去后,他这几年也活的忒不痛快,自己最宝贝的徒弟受到这种伤害,纵使怒火满怀,他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憋着。
如今林远思一回来,就狠狠打了宋家一巴掌,让他身心舒畅,直接摆上一桌,欲大醉一场。
林远思为秦九续满,也笑着说道:“等过两年师姐回来,我们师徒再去宋家为师姐撑腰,绝不能让师姐落入何家那个深渊。”
提起何家,秦九的脸色不禁凝重起来,“远思,小鱼儿在何家看来,已经是何家的人,我们想要改变小鱼儿的命运,势必要对上何家,但何家不比宋家,何家比宋家还要强出许多,绝对有五品高手坐镇,为小鱼儿出头,怕是要从长计议。”
别看秦九只是一介武夫,他的大局观可是超出常人许多,若非他不喜勾心斗角,愿去经商,很有可能打造出一个商贾世家。
这些年,他为了将宋观鱼从两家的利益中拉出,暗中打探了不少宋家与何家的消息,深知何家的实力绝非宋家可以比拟。
林远思可以闹宋家,但在何家,绝对有人可以压制他,说起来,若非宋家那位老爷子不在,林远思这一趟宋家之行,怕是会极其危险。
林远思点点头,笑的很浅,“师傅放心,何家敢插手,那他们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林远思完全没有将何放在眼里,若何家真敢阻拦,他不介意修书一封让芊依三人过来把何家灭了。
虽说他自己也有其他办法灭了何家,但他又不是脑残,绝对不会给敌人有任何翻身的机会。
帝王,绝不允许有人挑衅自己的威严!
秦九神色略微舒缓,也笑了起来,他这才想起来,凭借林远思的身份,何家的确不用在意。
“来,陪师傅喝点。”
秦九爽朗大笑,也不管什么狗屁礼仪,拿起一壶酒塞给林远思,自己又拿起一壶酒,看样子是不打算再用杯子,要直接吹壶。
“那个……师傅,我不会喝酒。”
林远思显得局促,五年里,他学了很多,但没学喝酒,此刻提着酒壶,动作有些僵硬。
秦九瞪过去,“不会就学,你多大的人了,都出来行走江湖,将来要撑起一片天地,酒这种东西不会喝怎么能行。”
林远思无奈一笑,也没再犹豫,其实他也认为,身为江湖中人,若连酒都不会喝,不染江湖气,如何能算是江湖中人?
“好,那远思今天就陪师傅喝尽兴!”
说着,林远思与秦九碰了一下,抬起壶,仰头倒酒入喉。
许是第一次喝酒,林远思只觉喉咙火辣,涩味满喉,一时间,也没觉得酒有多好喝。
但很快,林远思就感觉腹中传来一股暖意,很舒服,像是有一只纤纤玉手在揉着他的腹部,暖意又逐渐蔓延全身。
一股特殊的香味也渐渐弥漫于口中,林远思不由精神一振,这就是酒香吗?
林远思有些理解为何有人爱酒,这种感觉,细细品着,当真回味无穷,很难让人不爱。
秦九见林远思面色有最初的不适转为舒畅,不由得一笑,“来,继续喝!”
“好嘞!”
林远思二话不说,又与秦九碰了壶,再次喝起来。
渐渐的,两人各自壶中的酒都尽入腹中,他们的脸色都有些红润。
“好小子,武道厉害我认了,酒量还这么好?”秦九诧异,随即又拿来早早备好的两壶酒,大笑道:“老子就不信了,武道不如你,酒量也不如你,来,继续!”
林远思情绪受酒影响,变得有些亢奋,毫不示弱的应道:“好,继续,看我今天不把你准备的酒都喝没了!”
师徒两人的笑声不断响起,这一场只有两人的宴席,却也是很尽兴。
最终,林远思与秦九打了个平手,两人都喝了五壶酒,也没谁醉。
不过,好好算一下,其实是秦九输了,一个喝了几十年酒的,居然与一个刚学喝酒的战绩持平,已是输的彻底。
林远思看了一眼天色,夜色已经布满天空,他对秦九说道:“师傅,我找回去了。”
秦九皱了皱眉,道:“还回去干嘛?今夜就留这吧,你那院子虽有人打扫,但住着总归不如这里舒服,再说,你回去就是一个人,冷清得很。”
林远思心中暖流划过,微微一笑道:“无妨,回来一趟,总归要去看看的,反正我还待得几天,明天再过来就行。”
闻言,秦九也不再挽留。
林远思告辞离开,行于街道上。
途径入云河石桥,他在桥头停下了脚步,望着熟悉的石桥,心中有些感触。
当初,他就是在这里握着简陋木簪发呆,想要送给林沐芷,后被宋观鱼发现,与宋观鱼嬉笑了几句,就赶紧跑路回家。
可那天,他命运的轨迹改变,木簪未曾赠给林沐芷,反倒是赠给了宋观鱼。
原想五年后,可以顺利见到宋观鱼,谁知,一切都发生了偏移。
林远思轻叹一声,迈步准备离开,突然,桥对面产生一阵骚乱,是一位武者在人群中慌乱穿梭,像是在逃避着什么。
林远思定睛看去,在那位武者身后看见了两人在追逐,分别是一男一女。
“怎么是他们?”
林远思眉头微蹙,凭借着视力好,哪怕在夜晚,他还是看清了这一男一女的相貌,是他认识的人,正是他来苍州路上结识的易坚和余颖师兄妹。
这时,正在被追逐的武者已经跑上石桥,即将到达林远思旁边。
林远思犹豫了一下,选择了出手,他提出木剑,用剑身拍向那武者。
突然被攻击,那武者明显有些错愕,他想要躲开,但那柄木剑实在太快,已他的实力想要躲开完全是痴人说梦。
啪!
木剑拍在那名的胸口,发出并不算响的闷声,声音虽不大,但力道不容小觑,那武者被林远思拍出三米,直接飞到了易坚师兄妹脚下。
由于林远思刻意控制了力道,倒也没将那武者重伤,只是使其暂时昏迷过去而已。
易坚反应很快,一下就摁住那武者,抬头想看是谁帮助了他们,却是一无所获。
此刻,桥上寥寥无几的行人都被惊到,赶紧离开,不愿沾染这莫名的事。
“师妹,你看清是谁帮了我们吗?”
余颖摇摇头,“这是晚上,刚才我们的视线又恰好被行人阻拦了,我连那人的身影都没见到。”
易坚皱了皱眉,没再纠结这个问题,“算了,那人既然能够悄然离去,实力必然远胜我们,他想要隐藏,我们是找不到的,当下,还是先将这个叛徒带回去审问。”
说到后面,他的脸色已经是有些阴沉。
林远思并未远去,只是伪装成路人在远处暗中打量着易坚师兄妹,见易坚师兄妹押起那武者离开,他也没有多待。
其实,林远思不是太想插手,但想到易坚师兄妹一路行来,对他照顾颇多,虽说他赠的秘籍足以偿还这人情,但相识一场,略施援手也无不可。
夜色醉人。
道上行人已经很少,林远思回到曾居住的小院,刚迈入院中,脚步又突然停下。
院中,马乖乖立着,他肩上的彩云突然飞起,在他曾休息的卧房前飞了一圈,才又回到他的肩上。
林远思饶有兴趣的打量了一眼他曾经的简陋卧房,才再度迈步前行。
刚推开卧房门,突有寒光闪烁。
下一刻,只见林远思喉前搭了一柄利剑,在暗中,还有一道男人的轮廓。
林远思似是早就料到,显得波澜不惊,只是朝那人笑道:“来了也不点灯,就是为了给我这个惊喜吗?”
他的语气像是在同朋友叙旧一般。
暗中那人沉默片刻,才缓缓道:“你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面对此人的反问,林远思也不在意,还很配合的回答:“我的马好动,夜晚也停不下来,它性子突然转变,必然是受了惊。”
暗中那人对这个回答显然不是很满意,再度问道:“还有呢?仅凭那个应该还无法判断出我在哪。”
“我说是直觉你信吗?”林远思似玩笑,似认真。
暗中之人声音逐渐转冷:“这个回答我并不满意,你再不认真回答,我会杀了你。”
林远思笑容浓郁,“好好好,我告诉你,我的功力比你高,要感受到你自然是轻而易举。”
暗中之人沉默了。
“行了,坐下来说吧。”林远思一指弹开利剑,走到桌边,点燃油灯。
暗中之人顿时露出模样,那是一个和林远思差不多年龄的青年,剑眉星目,五官端正,一副俊俏公子相貌。
林远思指了指简陋的木床,“没椅子,将就坐。”
青年面无表情,没有吭声,静静坐到了床上。
林远思没坐,只是靠着墙,笑道:“怎么?五年不见,你就臭着脸?”
青年冷笑一声:“你辱我宋家,辱我父亲,还想要我给你好脸色?”
林远思笑容变得玩味,夹杂着一丝讥讽,“我进宋家很低调,尚且没有杀宋家一人,这就算辱你宋家可?那师姐差点自杀,宋家找了个垃圾和她联姻,要毁了她的一辈子,这岂不是说宋家主在羞辱师姐?”
不等青年回话,林远思便毫不留情的臭骂,“宋玉成,今天我已经很给师姐和你的面子,要不然,今天就不只是上门揍几个客卿长老这么简单,把你宋家拆了我都敢!”
“宋家敢辱师姐,我就敢辱宋家,宋家敢伤师姐,我必灭了宋家!”
“就算是你爹宋鸿睿伤害了师姐,他也要卸条胳膊或者腿才行!”
提起宋观鱼,宋玉成脸色变得苦涩,也没管林远思骂宋鸿睿的事,有些怔然。
良久,宋玉成抬头打量着四周,平静道:“你离开后,姐姐一直在亲自打扫着这座小院,后来姐姐离家,也没忘记这里,每次书信末尾,都让我派人打扫这里,千万不要落了灰尘,说怕你哪天回来没有住所,她怕有人打扫的时候坏了院中东西,让我一定要亲自看着,五年来,每一封信上都没有少过。”
林远思神色骤然凝固下来,他就奇怪小院为何依旧,原来,是宋观鱼的安排。
林远思心中很暖,很沉,也很苦涩,暖,是因为有人一直牵挂着他,沉,是因为这份感情的沉重,他林远思何德何能,能被如此深爱?
苦涩,却是因为五年前,在宋观鱼最绝望的时候,他却未曾出现,甚至在五年后,才知道宋观鱼的苦。
宋观鱼的苦,让他心中苦涩难平。
林远思深吸口气,略微平复心境,“此事我在此谢过,以后见到师姐,我会再与师姐道谢。”
“我们都不是孩子了,你应该清楚,姐姐要的不是你的道谢。”宋玉成凝视着林远思,而后又有些心烦意乱的摆摆手,“算了,这个是你和姐姐的事,我相信你,不会无视姐姐的付出。我来见你,还有另外一件事,希望你能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