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传说中的男饭
周三早上九点五十分,下课铃准时响起。
身边的同学都纷纷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童烁一却仍黏在座位上,纹丝不动。她聚精会神地盯着手机下方的倒计器,用心灵感受着时针和分针的缓慢移动,用生命去拥抱流逝的时间。直到十分钟后,跳动的红色数字开始倒数三个数:
3——
2——
1——
抢!
童烁一拼命地点击右下角的“立马购买”按钮,界面在经历了两秒的“系统繁忙,请稍后再试”后终于刷新,顺利进入了下单和付款的流程。
直到确认了自己的支付宝余额在三秒内减少了四位数字的存款后,童烁一才深深地松了口气。
买到啦买到啦!
宣遥人生中第一次登上五大刊封面的杂志,她真的买到啦!
童烁一幸福地亲了亲自己的手机,将方才的交易界面截图,把个人信息抹去,但是留下了200本的购买数量和四位数的支出,再用软件在图上印上“@Chasing Star_宣遥个站”的水印,将这张图发布到了宣遥的微博超话。
【@Chasing Star_宣遥个站:#宣遥#我们的故事是漫长的电影,未来的无数第一次,我们都将陪你见证。@Starlight_宣遥】
没多久,粉丝就纷纷涌入这条微博下开始评论。
【我们逐星爸爸来啦!爸爸又拍图又花钱,真的好辛苦!】
【这么多本,邮费都要上天了。宣遥有你了不起!】
【话不多说,@有钱人发言bot,今天我又柠檬了。】
……
童烁一快乐地看着评论区的留言,连上课铃声都没有听到。
也不知过了多久,下课吵闹的声音全部消散,周围坐满了陌生的面孔,他们人手一本蓝色封面的大课本,正襟危坐,看着讲台。
童烁一茫然地抬起头,看见了黑板上一行大字——第三节 烧死与焚尸。
讲台前,老师打开PPT,一边播放高清图片一边说:“今天呢,我们要来学烧死与焚尸的区别,在正式上课之前,我们先来看一组图片。”
投影仪白布上骤然放映出一张放大的——烧焦尸体的高清无码大图。
童烁一生理性作呕,捂着嘴冲出了教室后门。
我的亲娘,这竟然是法医课。
法医学教授关心地问:“还有人要吐的吗?一起去吧。记住千万别吐教室里哟。”
全班同学:“……”
娱乐圈流量众多,宣遥出道不到两年,长得好、业务能力强,但论到他能够在帅哥堆里脱颖而出的原因,就不得不提到他那群战斗力贼强的粉丝了。
无论是品牌割韭菜还是杂志拼销量,宣遥的粉丝——圈名摇摇乐——财大气粗,砸起钱来毫不手软。
就说今天早上开抢的这个杂志,只是因为封面人物是宣遥,销量便暴涨十番,预售五万本全部秒切,首页上仍有一堆没买到杂志的小粉丝在哭爹喊娘。
内地娱乐市场正经发展也没几年,新偶像新演员一茬一茬地冒出来,但是饭圈尚未成体系,吵架不断,今日有大粉回踩、明日有粉头集资骗钱,乱得不行。
Chasing Star这个站子最初是大毛创立的,成立一周年的时候集合了各场活动拍的图,制作了一本Photobook(简称PB),以较低的价格放到网上进行贩售。
本意是为了满足粉丝舔屏的愿望,没承想却引起轩然大波。
大毛也是从韩圈爬回来的粉丝,只知道在韩国贩售PB的现象十分普遍,见大家呼声极高便也这么做了。刚开始贩卖那几天,粉丝们热情高涨,销量直线上涨。但又过了一段日子,贩卖快截止前,却有人跳出来,指责CS站姐是利用“爱豆”赚钱,想卷款跑路。一度吵得沸沸扬扬。大毛不得不再三澄清,并关闭了贩卖通道。
实际上,童烁一刚接手站子的时候也很忐忑,她最大的本事就只有拍照和修图,但是站子的影响力一旦扩大,就不得不承担很多拍照意外的工作,必须小心谨慎,否则很容易出状况。
也不是没发生过,隔壁某“爱豆”的站姐掉皮,被无聊网友群起而攻之,甚至有人肉出站姐信息,进行人格侮辱的。
因此,童烁一这次买了200本杂志,除了为爱发电外,还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害怕被说闲话。
大毛虽不管理站子了,但仍是宣遥的死忠粉,自己开的店生意兴隆,她花起钱来也毫不吝啬,得知粉圈姐妹有经济困难,自然也要帮上一帮。
今天早上其实是满课,只因为童烁一抢杂志抢得太兴奋,差点死在法医课上。她火急火燎从综合楼跑回传媒学院时,文化传播课已经上了二十分钟了。
这是门专业必修课,老师管理很严格。童烁一迟到了这么久,心里虚得慌,蹑手蹑脚地走到后门,轻轻推开一道缝隙,猫着腰往里走。
老师正背对着同学在黑板上写字,是个绝佳的好时机。
童烁一刚刚摸到一张空椅子,就快大功告成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突然振动了一下。
一个甜美而机械的女人声音在寂静的教室里响起——
“支付宝到账,二千元。”
全班同学唰地转过头看向了她。
童烁一:“……”
这一节的文化传播课,童烁一仿佛一夜之间回到了高中课堂,坐在全班第一排,老师的眼皮子底下,不仅不敢走神,还不能擦一擦老师时不时蹦出来的口水,可以说是“丧权辱国”、毫无底线了。
老师摆明了是要给这个上课迟到还影响课堂纪律的学生一个警告,点名童烁一回答问题的频率跟打地鼠似的,她前一个问题回答完了屁股还没沾到椅子,下一个问题就机关枪似的突突突往外喷。
好不容易熬完了两节课,结束之前,老师提了提期中考试的事情。
大部分老师在期中考试这件事上基本不会为难学生,有的老师甚至不用期中考试,主要还是看期末成绩。但是这门课程的老师很是特立独行。
他清了清嗓子,说:“期中考试的内容是命题小论文,要求不高,三千字打印稿,给你们三个星期的时间,月底交上来就行了。至于小论文的题目嘛——”
他瞪了一眼前排那位不安分的女学生,接着说:“题目就是我们正式上课之前播放的那则短片。大家根据我们上半学期所学的知识,进行一个传播学的分析。”
童烁一小声问身旁的同学:“什么短片啊?我怎么没看见?”
老师仿佛听见了她的声音,冷冷地哼了一声:“这个短片是我自己录的,网上是找不到的。某些学生要是因为迟到而没有看见这则短片,干脆就交一篇检讨好了,我看心情打个同情分。”
全班唯一迟到的童烁一无语凝噎。
童烁一走出教室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大毛打了一通电话泄愤。
“你死心吧!”她的口气听起来像是宁死不屈的革命战士,“别以为你给我打了两千块,我就会公开和宣遥的恋情!”
电话那头的大毛:“?”
童烁一:“上升期‘爱豆’不能谈恋爱!我不会因为这点蝇头小利就毁了他的!”
大毛姐:“再不说人话我就挂电话了。”
“别别别别。”她立马换回了正常的画风,“我就是想问问,你干吗突然给我打钱?你中彩票了?”
大毛哼哼一声,头脑清晰:“我儿子的杂志单封,那必须有排场。销量高才有商业价值,有了商业价值才会有品牌商关注他,有了品牌商关注他才能有好的代言,有了好的代言才能……”
童烁一接上:“割粉丝的韭菜。”
“割了我们的韭菜才能……说什么呢你!”大毛被她绕进去了,连忙换了个话题,“其实这里面一部分的钱,还是我卖宣遥周边得来的。肥水不流外人田,最后还是他的钱。”
童烁一惊了:“你又倒卖周边了?”
大毛姐啐了一口:“能别说得好像我是个黄牛一样吗?这不正好有新粉想买书签嘛,正好我手上周边太多放不下了,就打包全卖给她喽。”
“卖了多少?”
“也就……五六百吧。”
童烁一破口大骂:“你还是个人吗?”
饭圈出周边是常有的事情,但是因为宣遥的经纪公司管理严格,他们饭圈的周边大部分都不用花钱买,只是在每场活动前免费发给粉丝们,算是一种福利和应援。
但是倒卖周边的现象屡见不鲜,很多粉丝免费领取了周边物,转手就将成本价也不过几块钱的东西卖到了几十甚至几百的价位。
大毛咳了一声,自知理亏,气焰也小了下去:“我本来以为人家会砍价的,没想到这人还挺有钱,都不刀(砍价)一下,直接就付了款,那我不也是……”
她忏悔道:“我知道这个行为不对,所以赚的钱都给你了啊,你下次再花到宣遥身上,就当那个粉丝在变相投资吧。”
童烁一翻了个白眼,心疼起这个不知名的小粉丝,还没入饭圈,先被饭圈坑了一把。
两个饭圈姐妹聊了一路,直到童烁一走到了食堂门口,才把电话给挂了。
她走进去,在各家窗口前转了一圈,盘算着怎么才能吃得经济又营养。
追星只是一时的,穷才是一辈子的。两个小时前她兴高采烈地给爱豆砸钱时毫不手软,两个小时后却要为了一顿十块钱的午饭精打细算。追星的精神食粮再怎么丰富,也管不了她的生理性温饱。
童烁一叹了口气,走到了盘餐窗口前。
正逢饭点,食堂人头攒动,童烁一站在梅菜扣肉前待了很久,迟迟不讲话。食堂阿妈举着大勺子,忍不住催促:“小姑娘,你吃什么呀?”
她看着油汪汪美滋滋的梅菜扣肉,艰难地说了三个字:“炒青菜。”
“还有吗?”盛完了青菜,大妈又问。
她仍旧目不转睛,又说了三个字:“土豆丝。”
大妈忍不住问道:“这个扣肉要不要来一份?”
童烁一把头摇成了拨浪鼓,心酸地说:“不用了,两个菜就够了。”
说完,她可怜巴巴地捧起餐盘,活似上有老下有小、承受着巨大经济负担的社会底层穷苦人民。
老话说得好,追星一时爽,余额火葬场。
童烁一正准备离开时,一个高大的身影走到了一旁,熟悉的声音在耳畔想起。
“阿姨,麻烦要一份梅菜扣肉、一份糖醋排骨、一份麻婆豆腐、一份炖蛋。谢谢。”
她深吸一口气,抬眼看去,戴着金丝眼镜帅爆整个二食堂的蔺晨正注视着自己。
“晨哥啊。”童烁一无视帅哥的颜值,满眼盯着蔺晨满到快溢出来的餐盘,问,“你点这么多,吃得完吗?”
众所周知,她从小到大只有在抱大腿时,才会喊对方一声“哥”。
蔺晨摇了摇头:“吃不完啊。”
童烁一双眼放光:“那能不能……”
“吃不完就倒掉呗。”蔺晨说,“不然剩下的给猪吃吗?”
童烁一:“……”
我怀疑你在侮辱我,并且我有证据。
士可杀不可辱,是可忍孰不可忍?我童烁一虽然穷,但是穷得有骨气,不就是几个菜吗?既然你这么侮辱我,那我就——
再求一求你……
“其实我们学校,也养了一只猪。”
童烁一用手指顶住鼻子,将鼻尖往上推了推,并模仿了几声猪叫:“哼哼。”
蔺晨:“……”
猪头一又哼了两声,可怜巴巴地问:“请问这位帅哥,能允许本猪吃一块扣肉吗?”
原本一脸冷漠的蔺晨终于绷不住了,“噗”的一声笑了出来。那双平静无波的眼中倏忽间吹过一阵春风,涟漪阵阵,流光溢彩。他很少这样笑,有些羞赧地撇过头去,手握成拳挡在唇边,嘴角的弧度被遮住,弯如新月的桃花眼尾却仍溢着光。
童烁一恍惚了一下,似乎很久没看见对方这样开心的模样了。
三三这个人,从小时候起就很安静,后来家中突逢变故,又使得他性格更加内敛,在外人面前很少讲话,总是面无表情。只有在无法无天的她的骚扰下,他才会毫无顾忌地展露自己真实的一面。
真实的那面包括但不限于怼人、毒舌、语死早……呃……
蔺晨咳了咳,很快从笑容里找回了自己的面具,抿了抿唇,恢复了平日的清冷。
他将餐盘转了转,说:“这边的菜我都没碰过,你放心吃吧。”
“没事没事!”童烁一抓起筷子就夹住了一块五花肉,乐得嘴门都把不住了,张口便道,“就算你吃过了我也不嫌弃!”
蔺晨愣了一下,抬眼看着她。
童烁一把口里的肉嚼完咽下去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些什么。
彼此都是已经成年的大学生了,不像小时候累极了还能搁一张床上睡。方才那话听起来,未免有些过分亲密了。
若是从前,童烁一自然没心没肺想不到这么多。可是如今她藏着秘密,登时就心虚起来。
这该怎么解释……
“哦,我的意思是,你别让我碰到你吃过的菜。”
蔺晨皱了皱眉,似乎很是嫌弃。
童烁一:“滚蛋……”
她真是想得太多了,蔺晨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人,就适合一辈子住在天文台里,随便娶一颗星星当老婆。
她摇了摇头,抢走了盘子里最大的一块肉。
故作洁癖的蔺晨注视着对面吃得香甜的小姑娘,没来由地失了胃口。
其实,他真正想说的是——好巧,我也不嫌弃你的。
上午,蔺晨趁着课间刷了刷微博。
他不是一个热爱流连于社交网络的人,微博只用来看看时事新闻,咳,顺便观察观察童烁一的最新动态。
受童烁一耳濡目染,他也知道追星女孩最活跃的阵地是微博以及明星超话,虽然蔺晨花了很久才搞懂“超话”就是“超级话题”,而超级话题又是指微博里的兴趣内容社区,是一款将原有话题模式和社区属性相结合的产品……
但还是没搞懂这玩意儿是用来干吗的,简直比广义相对论还难搞懂。
总之,无论是“不二一点也不二”还是“Chasing Star_宣遥个站”,蔺晨的那个连头像都没有的微博账号,通通点击了关注。
于是乎,蔺晨很早就看见了逐星站晒出的一张订单截图,花费高达四千多。
当然,这里面的钱并非全部来自童烁一,她的站子里除了站姐、美工之外,还有什么技能也没有但是就是钱多的ATM机担当——她的“基友”大毛。
童烁一算账的能力不太好,为了避免出错,特地邀请了高考数学接近满分的蔺晨来共同管理内部收入和支出。而如果蔺晨没记错,自从上次砸钱买了几十箱专辑之后,她们的资金就只剩下不到两千块了。
也就是说,童烁一这位前几天还在火车站睡了一夜的穷鬼,刚刚拿到生活费,就一下子倒贴了两千多。
蔺晨的白眼快翻上天了。
这个傻子知不知道什么叫量力而行啊?
其实,在蔺晨的了解中,童烁一并不是一个花钱大手大脚的人。
有赖于身为著名建筑师的父亲,童家的经济条件很是不错,特别是在老家襄津这种物价便宜的三线城市,虽不是富二代,但是物质上也十分富足了。
身为教师的童妈妈生活很朴素,不喜欢奢华的小资情调,大部分的钱都投资给了教育。女儿在母亲的洗脑下,一直以为父亲是在工地里劳动的包工头,长久地以为自己家很普通,爸妈赚的都是血汗钱,因而从不乱用。
襄津虽是个三线城市,但也算注重教育,每年都会给高考成绩优异的学子颁发奖学金。于是,童烁一又顶着襄津市文科状元的名头,领取了三万元的巨款。
童家爸妈也算开明,这三万元全打进了她的支付宝账号,不限制她的使用,只是必须保证不能花在黄赌毒的非法事情上。
讲道理,童烁一不买包包也不买名牌化妆品,只在追星上比较舍得,看演唱会一定买最前排的VIP座位,“爱豆”代言的产品一定成箱成箱地往家搬。
谁还没个爱好咋的呢?蔺晨身边的男同学,宁可顿顿吃青菜,给游戏氪金的时候也丝毫不手软。虽然他本人没什么热爱的东西,但是他表示理解。
只是,蔺晨的理解程度只限于,童烁一能在追星的同时照顾好自己。
在二食堂里找到童烁一并非什么难事。
蔺晨早就背上了她这学期的课程表,算了算下课时间便守在了二食堂唯一的出入口等着,看着对方一路打电话而来,便跟在她的身后,走到了盘餐窗口。
童烁一舍不得点价格较高的荤菜,蔺晨虽不爱吃猪肉,仍是照着她的喜好点了好几样菜。
她果然很爱吃,狼吞虎咽的,怕是压根没吃早饭,饿了一上午。
蔺晨很想说“别吃这么着急,本来也是买给你的”,但是喉结滚了滚,说出口的却是:“你是饿死鬼投的胎吗?”
童烁一瞪了他一眼,吃饭的速度好歹慢了下来。
童烁一连续蹭了蔺晨三天的饭后,终于有所醒悟,决心找个兼职赚点饭菜钱。
其实蔺晨早已拜托庄梁留意一下附近的兼职,挑了几个家教和奶茶店的工作,但凡童烁一透露出一丝想要打工的意愿,他就会推荐给她。
但是呢,他显然低估了童烁一。
周五晚上,童烁一在微博、朋友圈、QQ空间三大社交网络阵地,发布了同一条接稿信息——
全天接设计+修图
速修掰头,精修PB,魔鬼灯光,捏脸去人
嘴严活好,物美价廉
你哥哥就是我哥哥,不绝美不收钱
可公开案例见
蔺晨把这篇文案从头至尾看了四五遍,每个字他都认识,但是真的不知道这家伙到底在说什么。
掰头是什么头?魔鬼灯光是什么灯光?捏脸去人是啥意思?你是女娲吗?
“活好”这两字听起来……怎么感觉黄黄的?
感激朋友圈没有访问记录,滑了一下屏幕,连假惺惺的赞都没点一下,假装没有看见这条动态。
童烁一却主动找了过来。
不二:【三三!】
不二:【牛奶皮肤蔺三三!八块腹肌蔺三三!舞台王者蔺三三!】
蔺晨:【……】
对方发来一个眼眶含泪的猫咪表情包,毫无尊严地乞求。
不二:【可不可以去空间转发一下我的最新说说?】
蔺晨:【不要。】
他果断拒绝。
童烁一自然不会轻易放弃,连着发了十几张不同类型的哭泣表情包,从霓虹皮卡丘发到南韩宋民国。
不二:【你帮帮忙吧嘤嘤嘤,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不二就能把钱赚。】
不二:【你不转我不转,不二永远穷光蛋!】
不二:【我要是没钱吃饭,那还不得继续蹭你的吗,你算算,倒霉的不还是你吗?】
你蹭我一辈子饭都行。
蔺晨的心里话只说给自己听,无可奈何地回复了一声:【哦。】
他嘴上虽冷淡,但还是乖乖打开半辈子没用过的QQ空间,从特别关注里找到童烁一的这则广告,点击转发,连个“扩”字都懒得打。
建陵大学的学生惯常驻扎腾讯QQ,除了什么“建大表白墙”“建大闲鱼交换站”之外,大家还经常在空间里吵吵架、发发小秘密。
蔺晨上一次打开空间还是大一的时候,童烁一把校园卡给搞丢了,在表白墙哭天喊地发布,蔺晨不得已帮她转发了这条遗失启事,从此再也没点开过。
如果不是院系的很多重要通知都在QQ群里发布,他大概早就把这个企鹅软件给卸载了。
认识蔺晨的人大都知道他的习惯,因而突然刷出一条高岭之花的消息时,所有人都激动了起来,班级群里已经有人开了匿名,八卦蔺晨是不是被盗号了。
童烁一让蔺晨帮忙转发,的确是很明智的做法。蔺晨是个名声横跨几大学院的活招牌,堪称建大的顶级流量。半天工夫,童烁一就加了一打饭圈女孩,她不禁感慨了一下,原来本校隐藏的追星狗这么多。
虽然很多追的都是对家。
算了算了,钞票面前无敌人,就算让她有偿举灯牌她都乐意。
不知为何,蔺晨这边也被人找上了。
对方是播音主持系的系花(之一),之前和庄梁一起打过游戏,几番暗示之下通过庄梁要到了蔺晨的联系方式。
他原本是不愿意加这种毫无交集的陌生人的,但是庄梁卖惨,哭着说青梅竹马不稀罕自己,隔壁的系花也不喜欢自己,想跟美女交个朋友舍友还不帮忙,这日子真的没法过了。
蔺晨架不住他吵闹,只好勉强加了好友——只不过从来不回复人家罢了。要不是这次系花的聊天借口是有关童烁一修图的远大事业,蔺晨也不会多看一眼。
系花的聊天气泡粉粉嫩嫩的,开门见山地问:【你好呀,我看到你转发的说说了,有些问题能先咨询一下吗?】
蔺晨犹豫了一下,回了句:【问。】
系花:【我自己前两天拍了一套照片,觉得不太满意,能给修修吗?价格贵一点也没问题。】
蔺晨:【修。】
还是那句话,金钱面前无素人。
他刚在对话框里打了句“具体的你去问那个修图的”,还没来得及发出去,系花已经发过来一张自己的照片,照片上系花穿着锦绣旗袍,勾着身材曲线,前凸后翘。
系花:【这种图给不给修啊?】
蔺晨沉默了。
修个毛线,本来就是磨皮磨到毛孔都看不见了的精修图,还要怎么给你修?到底是来找人修图的还是聊天的?
不劳烦童烁一亲自出马处理这杯茶,蔺晨倒也实在,毫不犹豫地敲下一行字。
蔺晨:【不好意思,技术有限。】
蔺晨:【太丑了,修不了。】
贫穷使人奋发图强。童烁一励精图治,难得周六没睡懒觉,一大早就抱着电脑去了天文院的科教楼自习,打开Photoshop和Lightroom,一坐就是两个小时。
天文楼虽然只对本系学生开放,但是有蔺晨坐在她身边,又有谁敢赶她走呢?
多亏了张琪和蔺晨的友情宣传,昨天晚上有不少人来联系童烁一,算一算,好几天的饭钱都赚回来了。
当然,除了圈内懂行情的姐妹们之外,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人找上了她。
比如说,昨天有一个叫庄梁的男的加上了她的微信,发来了一张自己的自拍,问:【同学,能不能把我修得帅一点?我准备用这张图去参加吃鸡男神评选赛。】
童烁一:【你想要怎么个帅法?】
庄梁:【就照着娱乐圈的男明星修,什么风格的都行,我不挑。】
童烁一将照片放大,越是仔细看,眉头皱得越深。照片上的男生其实也不丑,五官端正,小麦色的皮肤也很健康,就是……呃,表情太油腻了。他邪魅的笑容,仿佛是照着暴漫的表情包模仿的。
她原本也想恭维顾客几句,但是实在昧不下这个良心,决定替社会给这个过分自信的男生上一课。
童烁一:【其实你本人就长得挺像男明星的。】
庄梁乐了,连发好几个大笑的表情:【真的吗!哈哈哈哈,我也这么觉得!】
他又问:【那具体是哪个男明星啊?】
童烁一:【那必须得是影帝级别的人物吧!】
庄梁:【那得吧!】
童烁一:【比如说,黄老师和葛老师。】
庄梁:【……】
他默默下线。
教室里,蔺晨虽然在计算实验数据,但眼神时不时就会飘到身旁。余光里,他瞥见童烁一不停地揉着眼睛,担心她把角膜炎再给熬出来。他想了想,去自动贩卖机上买了瓶橙汁,推到了她面前。
童烁一这才想起身旁还有个活物,拧开瓶盖,道了声谢。
“你觉得这张图修得怎么样?”
童烁一指着笔记本电脑,宣遥的脸占据了整个屏幕,五官深邃,有点欧洲风味。
“唔。”蔺晨看了一眼,诚实地说,“脸太白,唇色太红,液化得不自然,磨皮过度。”
童烁一:“……”
她指责:“你真是直男审美。”
蔺晨反驳:“明明是你修图失真。”
童烁一不服气地瞪他一眼,但还是撤销了方才的操作,从头再来。
蔺晨从小学美术,在艺术环境下长大,有一点十分明白——审美不分对错,只有偏差。他只是尚未适应饭圈的审美偏向罢了。
蔺晨也喜欢拍照,不过是用胶卷相机拍风景,偏爱自然而不加修饰的美,在后期的精雕细琢上没有什么研究。他看着童烁一眼花缭乱的操作,只觉得这是种别样的技能。
总有男性觉得娱乐圈的男明星都很娘,弱不禁风、花枝招展。但是蔺晨从小跟随父亲学习西方美术史,懂得无论不同艺术流派的画作有多大的差异,无论你是否能够欣赏它们的美,都该学会包容与尊重。
而包容与尊重,原本是所有人都应当拥有的品格。
童烁一的橙汁还没喝上几口,肚子却越来越痛,发出隐隐的声响。
她捂着肚子,拍了拍正在思考人生大智慧的蔺晨,皱着眉头说:“那什么,我去趟厕所,你帮我接着修图。”
蔺晨正想问为什么,童烁一突然憋不住,抓起手边一包餐巾纸就冲出了教室。
“快点!赶时间!”
跑没影之前,她留下了这么一句。
蔺晨不知道,饭圈修图也是有讲究的。
童烁一手上的这套图是大毛介绍来的。宣遥今天早上从北京飞建陵,机场拍图的站姐因为要跟机,所以额外请美工来帮忙速修。
机场图和舞台图有着很大的不同。舞台图求的是精致细腻,粉丝们愿意等久一点来求一个绝美饭拍。
但偶像们一年要飞行好几十次,机场人员混杂,有时候拍起来也不太讲究。因而,机场图求的是一个快准稳,一旦过了赏味期限,这类图的热度就会断崖式下跌。站姐们自然希望自己辛辛苦苦拍的图被更多人看到,因而对于美工的手速要求极高。
大毛已经催过童烁一几次了,要是再不快一点,以后就很难求回头客了。
蔺晨对PS这类软件只略微了解,方才看见过童烁一的一些操作,大致也记下来了部分。见对方是真的着急,只好硬着头皮上场。
唔,先调一下亮度……对比度也改一改……曲线,曲线在哪里……是不是要磨个皮,哪里是磨皮的按钮?
他正全身心地投入在这项重大事业里,突然有人在身后喊了他一声。
“好巧啊,我们又遇见了。”
蔺晨转头看去,之前弄丢书签的那个女生正站在课桌边。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个星期已经是第五次遇见这个人了。对于隔得很远的天文院和传媒学院而言,这并不是个自然的概率。
刘雪悠穿着白色针织衫,长发翩翩,她故作惊讶:“我来这里找朋友,没想到刚走进教室就看见你了。我刚才看你好专注的,是在忙什……”
什么啊?
她往电脑屏幕上看了一眼,刚刚磨完皮的宣遥,肤白貌美,笑容甜甜。
她声音都哑了:“这……这是……”
“宣遥。”蔺晨以为她不认识,便介绍了一下,“Starlight组合的那个宣遥。”
他受童烁一影响颇深,连口气都模仿得与她一样。
——“你别看这个蔺晨长得无欲无求的,其实是我们饭圈十分知名的一位男饭,给宣遥砸了不少钱呢!”
童烁一前几天说的话如一道惊雷在耳边炸开。
刘雪悠扶住桌角,有点站不稳。
她问:“那你这是在……”
“修图。”蔺晨答得毫不犹豫。
他又看了看自己刚刚完成的作品,虽然已经尽力去模仿童烁一修图的风格了,但他心里还有点不踏实。他想了想,这人不也是个女生吗,应该审美会差不多吧?
蔺晨把笔记本电脑往她面前推了推,问:“你觉得好看吗?”
他是问,你觉得这个修图修得好看吗?
刘雪悠却误会了,她以为蔺晨是问——你觉得宣遥好看吗?
她只好挤出一个尴尬的微笑来,十分勉强地点了点头:“好看,挺好看的……”
蔺晨得到了肯定,信心大增。他一面看着自己的作品一面点头:“嗯,我也觉得特好看。”
刘雪悠以为他是在对着宣遥犯花痴,整个人都不好了。
“那什么……我就不打扰你了哈,先走了……”
刘雪悠丢下一句话,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跑出科教楼后,刘雪悠震撼的心情才渐渐平复了下来,随之而来的是冰凉刺骨的失望感。
蔺晨他竟然……真的追星。
前些天听见童烁一的那番话时,刘雪悠曾经有过片刻的动摇。但是旁人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到底还是不清楚的,更何况她一向觉得这个童烁一不靠谱,回去仔细想了想,终究没选择相信。
没想到在今天,她竟然正好撞击了蔺晨在给宣遥修图!他竟然还当面夸赞宣遥好看!
什么天文系高岭之花,什么年级第一,什么清冷男神,全部的人设都碎裂成了渣滓。
刘雪悠越想越生气,当即给她的发小庄梁发了条消息。
刘雪悠:【蔺晨竟然喜欢宣遥?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狗庄:【?】
狗庄:【宣遥是哪个系的?没听说过啊。】
刘雪悠:【……】
童烁一从洗手间回来的时候,正瞧见刘雪悠魂不守舍地冲出教室。她奇怪地挠了挠头,回到了座位上。
她问蔺晨:“刚才刘雪悠是不是过来了?她是找你的吗?”
蔺晨茫然:“刘雪悠?谁啊?”
“就是上次那个……”她正打算解释,想了想,作罢了,“算了,不重要。”
不记得才好呢。
蔺晨在天文楼陪了童烁一一整天,总算是搞懂了韩风修图和日系修图有什么区别了。他使劲儿揉了揉太阳穴,决定回去多看几张星云图换换眼。
回到宿舍的时候,舍友庄梁竟然没有在打游戏,这么大块头的一个男生,整个人蜷缩在小小的椅子上,隐隐有要坐塌的可能。
今天的庄梁似乎有点忧郁,五官都拧巴在了一起,像只悲伤的法国斗牛犬。
蔺晨拍了拍他的肩膀,问:“喂,你怎么了?”
庄梁瞪了他一眼,毫无征兆地问:“你是不是又谈恋爱了?”
蔺晨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问这个“又”是什么意思,就立马被抢白了。
庄梁义愤填膺:“你女朋友是不是叫宣遥?”
蔺晨:“……”
庄梁骂骂咧咧的,却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啊?我就不让悠悠去找你了。现在好了,她生我气了,都不理我了。”
哦,悠悠。蔺晨想了想,听明白了。
庄梁青梅竹马的发小。
他回忆起什么,语气骤冷:“这些天我上哪儿都能遇到她,是不是你在后面帮忙?”
庄梁心虚地点了点头。
蔺晨一下子就恼了,骂得不留情面:“你什么毛病?你不是喜欢她好多年了吗?”
大一的时候他们宿舍集体出去喝过酒,庄梁那日喝醉了,屁话特别多,吧啦吧啦地逢人便说他和青梅竹马的悠悠感情多么要好——我们悠悠人美心善还有才,什么时候才能跟我在一起啊?
蔺晨从不撬哥们墙脚,但也第一次看见有人把喜欢的人往别人身上推的。
庄梁委屈极了:“可她不喜欢我啊,我有什么办法……她说她看见你就很开心,我也只是想让她开心一点。”
蔺晨恨不得一巴掌拍他脑门上,强迫他清醒清醒,别一天到晚地想做圣爹。
这个舍友天性从心,平日里没心没肺的,但是真的想对一个人好,那是当真掏心掏肺,全然不顾自己的死活。牺牲精神比争取真爱的决心还要大。
喜欢的姑娘看上别人了,他哪怕自己难过得死去活来,也想让她幸福。
但是,这些全是废话。
连自己的幸福都保不住的人,有什么资格去保证别人的幸福?
庄梁抱着自己的膝盖,耷拉着脸:“你不会懂的,我们不是一类人。我估计你这样的,从小到大都没喜欢过别人吧。你不会懂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的。”
他自己都不知道,这话有多么诛心。
——你不会懂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的。
旁观者总觉得自己比当事人更看得清。
蔺晨捡起庄梁丢在地上的外套,拍了拍灰,挂在了对方的椅子上。
默了很久,蔺晨才开口:
“我们的确不是一类人。”
“我只想要陪在喜欢的人身边,而不是将她越推越远。”
二十年前,天文与科学学院在建陵大学成立,第一任院长为第一届的学生们送上两样礼物。第一件礼物是十台星特朗天文望远镜,储藏在天文楼供学生公用。
第二件礼物,则是种植了满院的桂花树。
外头的人都说搞科学的人死板,但天文学院是全校生态环境最好的学院,春夏枝叶葱郁,到了秋天,一簇簇的淡黄色悄然爬上枝头,纤细柔软的花蕊温柔绽放。
在满院芬芳中,天文学院迎来了第二十个院庆日。
天文学院虽然人少,但是仪式感很强,每年的院庆都会精心筹备,开幕讲座、闭幕晚会,一个都不落。今年是二十周年,更是非同一般,提前一个多月就在各年级抓壮丁了。
蔺晨就是这批倒霉蛋中的一个。
大四的学长学姐们,该考研的考研、该实习的实习,大一大二的小朋友们连诸位教授都没认全,重担都落在了大三学生的身上。蔺晨和庄梁兄弟俩,一个负责统筹安排,一个承担劳动输出,天不亮就出了门,半轮月亮仍挂在天上。
“矿泉水搬到这边,每一个嘉宾位置上都摆一瓶。最近降温了,热水也多准备一些。”
会场内灯火大亮,学生们打着哈欠做着最后的准备工作。蔺晨捧着一沓厚厚的资料册,眼观八方,每个细节都要求得严苛。
“椅子不要搬过来。叶老年纪很大了,这边腾出位置给她的轮椅进。”
“外国嘉宾的位置在东边不是西边,英文流程表不要放在这边。还有,你第三段第四行第七个单词打错了,重新修改。”
开幕日请来了不少中外嘉宾,大多是天文学界有名的天文学家,也不乏年事已高的行业奠基人。为了迎接这几十位来宾,全场人员忙得晕头转向。
“摄像机记得放……等等,校媒记者来了吗?”蔺晨扫了扫现场,又翻了翻工作人员名单,“这次负责拍摄和采访的记者呢?传媒学院那边不是安排好了……吗……”
“校媒记者”人员表一栏,首行首列第一个名字,赫然写着“童烁一”三个大字。
庄梁从搬运工作中腾出空闲,一面擦汗一面扫了眼空荡荡的签到表,吐槽道:“怎么还有人没来?传媒学院的这群记者怎么回事?我们都忙了半天了,等会儿一定要好好说一说他们……你瞪我干什么?我的话不对吗?”
蔺晨目光冷冽,毫无感情地问:“卫星模型搬到展示厅了吗?宣传册发了吗?投影仪打开来调试过了吗?我看你好像很闲?”
庄梁委屈极了:“我都忙了这么久了,好不容易歇一会儿……你凶什么凶,我走还不行吗?”可怜小庄不明所以,灰溜溜地跑出了会场。
蔺晨看了眼手表,六点五十八分,离约定的时间还差两分钟。
早上六点整,童烁一的手机闹钟准时响起。
她的铃声是Starlight组合的出道曲,开头第一句就是宣遥清澈好听的歌喉:“Cause you are my shining star...”
童烁一闭着眼在枕头边摸索了几下,黑暗中一通乱摸,终于把闹钟给关掉了。她又将被子往上拉了拉,打算再眯个四分钟。
三十分钟后,她陡然惊醒,整个床铺剧烈晃动,隔壁床位的张琪在睡梦中经历了一场地震。
“张琪,你快醒醒!出事啦!”
张琪腾地坐了起来,尚未从美梦中走出来的她张口就问:“出什么事了?谁家房子塌了?”
“六点半了!要迟到了!”童烁一嚷嚷着冲进了洗手间。
她以最快的速度洗脸刷牙,从衣柜里随手拿了一件白卫衣和牛仔外套就把自己塞了进去,将昨天晚上收拾好的书包背上,嘴里咬着一根橡皮筋,一面扎头发一面往宿舍外跑。
童烁一和张琪一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奔向天文学院,到达会场时已经晕头转向,瞧见人群中站着位身穿黑色西装的高大背影,想也没想便冲了过去。
“不、不好意思,我们来……”童烁一看了眼手机,不早不晚,离七点只差一分钟,刚刚还想道歉的她立马话锋一转,大言不惭地说,“我们来得还挺巧的哈!”
抬头,蔺晨一张脸上全无表情,灯光从头顶照下来,半张脸都笼罩在化不开的阴影里。
童烁一当场认:“对不起,我错了,我下次一定提前到现场。”
“不是啊,我们明明……”张琪不懂她为什么突然道歉,正想上前反驳,却被身旁人拉了回来。
原以为还会被教训几句,没想到蔺晨却大发慈悲,没讲多余的话,只说:“摄像机放在这个位置,不要挡在走道上。”
“嗯嗯嗯,好好好,我们一定做到!”童烁一赔着笑脸,憨傻又乖巧。
认真工作时的蔺晨最可怕,作为发小,童烁一可是太了解他了。
蔺晨没再说什么,只看了她两眼,转身又去处理其他事情了。
可能是智商还没睡醒,张琪挠了挠杂草一样的头发,奇怪地看着如此卑微的舍友。她拉了拉童烁一的衣角,奇怪地问:“你认识他?”
“他就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学天文的那位发小。”童烁一看着蔺晨的背影小声解释。
“哦……”张琪恍然,“他就是那个脾气差但是长得帅的天文系大佬啊。”
童烁一慌张地捂住她的嘴:“你小声一点,他会听见……”
果然,脾气差但是长得帅的天文系大佬重新转过身来,看向童烁一,凛冽的目光如一道射线。
“过来,我有话问你。”蔺晨原本在和学弟钟亦讲话,说到一半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朝身后人勾了勾手。
童烁一环视了一圈,确定他话中所指的人是自己后,不情不愿地走了过去。
原本以为他是要把刚才没骂的话补上,却听见他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早饭吃了没?”
“啊?”童烁一愣了半天,“没、没吃啊。”
蔺晨点了点头,又侧过身去对钟亦说:“等会儿给嘉宾准备茶点的时候再多带两份三明治来。”
“三明治……给我们准备的?”童烁一捂住胸口,面露震惊。
张琪探出脑袋来,惊喜地问:“我也有份吗?”
“行了,你去吧。”蔺晨打发走钟亦,手握成拳遮住嘴角,不咸不淡地说,“吃饱了饭就给我好好工作。”
童烁一受宠若惊,本着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的心情,问道:“三明治多少钱啊?”
蔺晨挑眉:“你准备付钱?”
她点了点头:“对啊,我这个人从来不白吃别人的,欠人的钱一天不还我这心里就……”
“那好啊,上周借的五百块,上月借的两百块,去年春节抢走的我的红包。”蔺晨面不改色地打断她,“你什么时候还给我?”
童烁一打了个哈哈:“那什么,三脚架不能放在人行道里是吧?记住了!我这就去安装机位!”说完,拉着张琪就跑了。
蔺晨无奈地摇了摇头,左手放下、拳头松开,嘴角的弧度却几乎扬到了天上。
他回过头,钟亦仍站在原地,傻呵呵地看着自己发笑。
蔺晨立马咳嗽一声,恢复了毫无波澜的冰块脸,欲盖弥彰地啐学弟一声:“笑什么笑,工作都做完了吗?”
钟亦嘿嘿一笑,调侃道:“学长,你是不是……”
“我不是。”蔺晨立马反驳。
钟亦摸了摸鼻子:“我还没说是什么呢,你这么急着否认明显就是心里有鬼……学长你别走呀!我话还没说完呢!”
蔺晨懒得听他做多余的分析,捧着资料册就移步去了展示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