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再寻
图恩镇的狂热，伴随着早晨的第一缕阳光而褪去。短暂的万人空巷之后，正常工作的人们开始填补起街道上的空白。一夜狂欢过后，马路上凌乱不堪，到处都是破碎的酒瓶，烟头以及其他污浊之物。这里的人们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即使前边堆满着污秽，也不会想着绕行，而是毫不犹豫地直接踩过。
垃圾在脚下发出“噗嗤”声，里边残留的液体溅炸开来。与此同时，街尾突然蹿出几辆黑色无牌轿车，一路呼啸着冲了过来。只有这个时候，麻木的路人才会如重拾灵魂一样，迅速躲闪，避免被汽车溅起的液体沾染全身。
那几辆黑色轿车，是奔着图恩最高的建筑而去的。在它们出现在街尾的那一刻。站在七楼窗边的七指叔就发现了，这是上面派人来接他的。
七指叔不敢怠慢，匆匆离开了窗边后，换下了睡衣，露出了他背肩上的狼头纹身。
“这么多年了，这纹身都变样了。到时找个机会，不行就洗掉吧。”七指对着镜子打量了一下纹身后，唉声道。
“哪有？老板永远20岁呢。”卧室里提着外套一直在等待着的兔女郎娇笑道。
“终究是老了！”七指唉声叹气着，用那只完整的手穿上了衬衣，而后在兔女郎的帮助下，换上了外套。
此时，房门被敲响。七指闻声回道：“来了。门没锁。”
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雍容华贵，半边脸上戴着金丝面具的高贵女人款款走了进来。
女人提着贵妇仗，敲了敲卧室门，抿着嘴道：“小日子过得挺滋润的嘛。”
七指闻声，吓得赶紧站了起来，点头哈腰的将女人迎到客厅的沙发上：“不知道您会来，所以怠慢了。快快，你请坐……”
女人冷哼一声，盘腿而坐，笑道：“行了，说正事吧。昨晚是不是那个人来找你了？”
“那个……”七指转了转眼珠，“对，一开始可把我吓死了，不过，他怎么会自称是我那个孽徒呢？我记得，五年前我的那个孽徒已经死了。和那个人失踪是同一天吧好像？”
“不知道，我们也很奇怪。所以正在调查，不过，我不觉得毫无关系的两个人会有那么相似的脸。相似到连脸上的疤痕都一样！”女人震怒，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丢在了面前的茶几上。那是偷拍的Mark李的侧脸，即使只有Mark李的半身，七指也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照片上的Mark李将自己裹得紧紧的，脸上的刀疤可能是用了什么，试图去掩盖住，但还是可以依稀看见，那一道触目惊心的疤痕。
七指见女人没有开口，自己也是不敢支吾一声的。缩在一旁犹如惧怕主人的小狗一样，等待着女人地发号施令。
女人余怒未消，点燃了七指递上来的雪茄后，轻轻吸了一口后，缓缓地吐出了烟气。吸过一口后的女人明显缓和一点，她嗤嗤笑道：“加了料啊？你还挺贴心的。好了，说说他昨晚来你这说了什么。”
“他是来找我寻求帮助的。要我重新出山，回南陇救他。具体是什么情况，我也没敢明问，毕竟我当时脑袋不清醒……”七指不敢隐瞒，唯唯诺诺道。他知道女人得狠毒，如果自己胆敢隐瞒一句，女人回头知晓了，或者是起了一点点疑心了，那自己可就得去阎王那报道了。
“就这么多么？果然，把老狗做掉是对的。”女人说罢，又深深吸了一口雪茄，而后沉浸在掺杂着料的雪茄给自己带来的快感之中。
七指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接话，只能在一旁忐忑地站着。
好在，回过神后的女人又开口道：“那你就听他的做，回南陇帮助他，我想看看他到底要干嘛。”
“是是是！正准备回呢，明天，不，今天就回！”七指嗫嚅着，而后补充了一句，“我斗胆问一下，现在南陇的情况是怎样？”
他确实离开南陇太久了，以至于几乎接触不到南陇的什么情况，只能是询问眼前的女人。但，女人回不回答，又不一定了。如果女人不回答，他只好自己去挨个打听。
好在，女人心情似乎很不错，竟然开了口，回答了他：“不太好，探局那边似乎是来真的了，从国安总部派了个麻烦家伙，好像在追查旧案子。”
“这没什么，我派人去把他解决掉不就行了？”七指最擅长的就是这种事情，他嘿嘿一笑道。
女人却摇了摇头：“不可，今非昔比，来硬的于我们不利。那边的事情不用你操心，你管好自己该管的事。对了，他知不知道你是我们的人？”
七指转了转眼珠道：“并不知道，我从没告诉我徒弟。而且看他昨晚的样子，估计也是不知道的。”
“他跟了你这么久？一直不知道？”女人惊愕，但她想了想后，并没有问出原因，而是缓缓站了起来，“好吧，你今天下午就回南陇，有什么问题联系我。”
女人举手示意了一下，站在门口的黑衣人们纷纷让开了道，让女人通过。
七指目送着女人带着手下离开，突然在队伍里瞧见了一个穿戴怪异的男子。男子和他对视了一眼后，压了压头上的鸭舌帽。但这，并不能影响从他眼里散发出的，令人窒息的寒意。
七指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待那人也跟随着队伍离开后，他抑制的心脏才重新剧烈跳动起来。
这家伙是什么来头？七指后怕的想着，感觉自己像是死过了一回……
探局这边，裴胜重新阅读着昨晚整理出来的报告。这种报告并不是要交上去的，而是方便自己破案所用。其作用如同一个整理好的线索。
根据他们昨晚对尸体的调查，基本可以断定：老狗拥有某种特殊癖好，而那个变性人应该是老狗的长期癖友。昨晚本应该是他两享受娱乐时间，然而，不知为何某个女人加入到他们的娱乐活动中。这期间，老狗惨遭毒手。具体是那个变性人动的手，还是女人动的手，又或者是两个人一起合伙杀死了老狗，这还有待查证。
因为至今没有发现凶器，裴胜打算去一趟警局，看看警局那边对现场的调查结果。如果警局那边也没有的话，他们必须再回一次老狗的公寓。而变性人的身份也没有核验出来，这也是一个需要考虑的问题。
就在裴胜纠结之时，王德发突然推门走了进来：“裴兄，不用麻烦我们跑一趟了，我已经从林宏那取到了警局的调查报告。你可以看一看再做下一步计划。”
王德发的一席话，让裴胜顿觉轻松了一些。裴胜如释重负的叹了口气，拿出手机在群聊里将外出吃饭的许慧和刘一晨叫了回来。而后自己则和王德发看起了调查报告。
不得不说，刑侦队这次对命案现场的取证与调查，严谨了许多。他们确实发现了不少东西。这里面包括老狗的手机通话记录，以及老狗的一本笔记本。裴胜翻看了一遍过后，在老狗的通话记录里，发现最后一通电话，是一个备注为“缪斯”的电话。
裴胜打开子菜单，发现老狗与这个“缪斯”的通话记录多达几十条。
“手机是他们在碧桂公寓楼下的草坪里发现的，笔记本则是在老狗房间墙壁的缝隙里，后面几页被撕下来了，前面则是账单之类的东西。”王德发解释道。
裴胜点了点头，没有回应。他在思考着“缪斯”的含义。在裴胜的印象里，他清楚的记得有见过这个词。
“最近脑子不太好用了。记忆力有点衰退……”裴胜敲了敲脑袋道。这一敲，倒还真让他给记起来了。是在严正给的线人名单上，末尾的那几个名字中，有一个就是缪斯xx。因为老狗当时很配合，所以裴胜只是粗略地看了一下。现在老狗不在了，他也理应重新选择一个线人了。
裴胜没有耽误，打开了桌子中间第二格上锁的抽屉，里面放着X档案以及那份线人名单。裴胜找出名单后，依次看了下来。果真在名单末尾第四行找到了缪斯—翟宗。
“缪斯是个地名么？”裴胜不自觉的问了出来。
王德发闻言，挠了挠头，而后又晃了晃：“没听过。”
这时，一道声音响起：“缪斯是一家夜总会。在二环北路，会展中心那边。”
裴胜闻声看去，发现是一直沉默着的魏戈凡。魏戈凡因为长期操作电脑，不说话，已经锻炼出了让人自动无视他的能力。
“咳咳……是这样么？”裴胜干咳着缓解自己的尴尬。
魏戈凡推了推鼻梁上厚厚的眼睛道：“确实，因为我家就在那边……”
“哦，行吧……”裴胜苦笑道，重新拿起手机按照上面的电话打了过去。接连几次，电话都是“正在通话中……”直到第四次时，电话终于被接通。那边一直处于沉默的状态，裴胜这边也没有说话。半晌，对方终于忍不住道：“是谁？”
那人的声音低沉的可怕，直听的裴胜心都不自觉地揪了起来。
“我是南陇局的，你是缪斯翟宗么？”裴胜自报了家门。
对方又沉默了一会，不过电话里传出了一丝骚乱。裴胜判断，对方应该是在走路。
随着一道铁门关上的声音响起，对方终于开了口：“是的，你是严部长的人么？”
“对……”
“之前不是说不需要我了么，这是怎么回事？”对方似乎有些不悦，语气稍稍变了些。
“特殊情况，之前的线人死了。我们根据调查，发现他和缪斯有关。”裴胜只好解释道。
“这样？行，一会我给你们发地址，你们来缪斯地下室找我。”翟宗说罢，直接结束了通话。这个习惯，老狗也有。
裴胜被直接挂断了电话，自然也是不悦的。他想不通，怎么这些做线人的，都有这种臭毛病。
但很快，手机短信声打断了裴胜。裴胜瞄了一眼，发现地址与魏戈凡说的有出入。魏戈凡口中的缪斯是在二环北路，而翟宗发来的地址，则是与其相反的，更加偏僻的牛头沟路。
牛头沟路可都到郊区了，难不成自己找错人了？裴胜拿起老狗通话记录上的号码与翟宗的对比，发现除了尾号不同外，ip号是相同的。这说明，这确实是一处地方。这两串电话号都是座机，南陇的座机不同于别的地方，开头四个号码是座机的ip号，相同区域接线器的ip号是重复的。而后三位则是分机号，也就是座机本身的号码。
为了验证自己的判断，裴胜将电话号报给了魏戈凡，得到的说法和他发现的一样。
裴胜于是又拨打了另一通电话，却一直是打不进去的状态。
“只能去看看再说了。”裴胜说道。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了开，是吃完饭的刘一晨以及许慧回来了。得知裴胜要去调查缪斯，刘一晨二话不说就去备车，许慧也收拾起了自己的东西。
只有王德发一直不为所动，嘴里一直在嗫嚅着什么。
裴胜发现他的不对劲，拍了拍王德发道：“有什么想说的么？”
“有，就是上次城中村，那个徐伟案啊。徐伟和她姐已经送去戒毒所了。城中村的那个王波，我打算今天过去调查一下。”
“你一个人？”裴胜回忆起了城中村的事。这几天来发生的事情多出乎其预料，以至于裴胜将城中村置于了脑后。
“不行就我一个，我只是去打探一下。”王德发缓缓道。
“那我们就兵分两路，确实事情太多了。”裴胜说道，看向了一边的许慧，“许处，你是打算跟我还是跟王德发去城中村？”
“缪斯。”许慧直截了当道。
裴胜苦笑了一下，扭头道：“那我就让刘一晨跟你吧，你们小心一点。”
王德发点了点头……
因为刘一晨不在，裴胜本想接过其驾驶位，却被许慧强硬地给夺走了。他只好溜去了后排，避免尴尬的坐在副驾驶位置上。好在，许慧并没有说话，裴胜自然也是选择不主动说话。他和许慧之间，确实存在某种奇怪的隔阂。即使这几天两人相处的还算好，但裴胜心里还是没能越过那层隔阂。
裴胜正在纠结自己为什么无法跨过那层隔阂。许慧就已经将车子停在了翟宗所说的地点上了。
牛头沟不是个好地方，三面环山，湿气重。所以这里的人都不愿意居住，有能力的基本上都离开了，没有能力的少部分人，则还是要继续留在这。不过，这里的地价出奇的便宜，因而也是不少公司或者偏门所喜爱的地方。但是，虽说是喜欢，真选择来这里的，还是少数。
裴胜他们来的地方，应该是一间仓库，从外表上看，已经是被遗弃了。但既然翟宗给的地址在这，裴胜也只好上去敲了敲门。
里面还真有人居住！裴胜在敲门的那一刻，就听见了里面的声响。很快，一个面容枯瘦，看起来和老狗一样大的男人打开了门。
“是局里的人么？快进来。”男人警惕地看了看裴胜和许慧，又打量起了周边的情况。
在裴胜点了点头确认了之后，男人拉大了门，放裴胜和许慧进去。
“这里电压不稳，现在停电了，你们将就一下。”男人边说边剧烈的咳嗽着。
“这里是干什么的？”许慧直接问道。而后，她看见角落里瑟缩着一群衣着暴露，目光警惕的女人，瞬间明白了过来。
“她们都是些可怜人，光鲜亮丽的时期已经过去了。”翟宗咳嗽着说道，而后将裴胜和许慧带进一间看上去像是办公室的地方。给许慧和裴胜冲了壶茶后，又说道，“已经很久不见局里有人联系我了，我都以为严正是忘了我了。不过我从没忘记自己的身份。说吧，你们有什么想打听的？”
“认识老狗么？就是这个人。”裴胜开门见山道，同时将老狗的照片拿了出来。
翟宗眯起眼睛盯着照片看了好一会，终于开口道：“认识，算是老朋友了。他之前可喜欢光顾我们这里了，和我们这里的莉莉安常有来往。”
“莉莉安是谁？”裴胜眯起眼睛问道。
“我们这的一个女人，不过长得很像男人。说话的嗓音也和男人很像。”翟宗回忆道，“她很久没来上班了，上周就没来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那是个变性人，她已经死了。包括老狗，他们是死在了一起。”裴胜直接说道，同时注意起翟宗的反应。
翟宗听后，也没什么过激反应，只是沉吟了一会道：“老狗仇人挺多的，死了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莉莉安的话，我不知情。”
裴胜反复看了看，确定翟宗对此事并不知情，那他也就没有留在这里意思了。裴胜正想告辞，翟宗却又说道：“不过，我这可能有个线索，说不定能帮上你的忙。是关于老狗的……”
裴胜好奇道：“愿闻其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