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人生要事
珠帘绣幕的洞房内,红烛辉映,照耀如昼。
卧榻上铺着大红缎盘金绣龙凤呈祥百子图的喜被,伏翎一身严妆吉服正坐于榻上,一手执着锦缎团扇半遮住脸庞,一手接过喜娘递来的酒盏与言轲手挽手对饮合卺酒。
饮毕,将酒盏递与侍女之时,伏翎不经意间瞥见房中围观的亲戚里站在最前排的一个穿耦荷色衣裳的姑娘,见她似乎很新奇地在打量着自己。
方才拜堂时见的都是长辈,伏翎并没留意到这位姑娘。
见此时挤在房中观礼的人几乎都不认识,且大家的目光都直勾勾地定在自己身上,伏翎不由往团扇后躲了躲。
一旁的言轲把余光往她脸上一瞟,似乎看出了什么,待礼成之后,不等大家有所动作,便起身去赶人:“开席了,吃酒去。”
“欸欸,还没闹洞房呢!”范锐立定脚不肯出去。
“就是,闹洞房!闹洞房!”有年纪小的雀跃着附和。
言轲一面淡然地揽着他们往房间外走,一面道:“燕姨,你看好了,谁最先跨出这个房门的,发喜钱纹银一千两,其余后到的各发五百两。”
“啊!”众人听了,惊呼一声,大半都争先恐后地朝门口奔去。
不一刻便听见有个少年在房门外举着手欢呼:“我!我第一个!”
范锐望着蜂拥而出的那些人,摇头叹气:“唉,一帮财奴。”
只好无奈地跟着出去了。
言轲满意地扬起唇角,回眸望了伏翎一眼,阔步离开。
伏翎见人都走了,才把扇子移开了一点,正好听见房门关上的声音。
屋里只剩下伏翎和陪嫁来的沁竹及绣姑。
沁竹欢喜道:“姑娘,姑爷这招可真管用!喜钱那么多,奴都差点想跟着出去了。”
“该改口叫夫人了。”绣姑笑道,“依老奴看,他们啊都是想着沾些喜气,好玩罢了。刚才那些亲戚家里不是有爵位的便是做大官的,哪里又真在乎那些银钱?
“不过,姑爷倒是真心疼夫人。知道夫人磨不开脸,便索性把人都赶走了。”
伏翎低了低眉,抿唇浅笑。
绣姑忽而压低了声音:“姑娘不知道,前些日子在家里夫人还担心呢,说似麓国公这般家世显赫的,到了如今二十二岁的年纪估摸着早已收了好几房侍妾了,怕姑娘嫁过来会受委屈。
“这下可以叫夫人放心了,别说侍妾,连一个收了房的丫鬟也没有!”
伏翎仍旧微抿着嘴,垂眸看着自己的金缕喜袍没则声。
沁竹却轻声笑:“刚刚还说要改口,这会儿你怎么也叫起姑娘来了?”
绣姑赶忙拍了拍嘴:“一时忘了,嗐!”
沁竹问道:“我们才刚进国公府的门,你怎知麓公连一个房里人也没有?”
伏翎也正有些不大相信,不由抬眸望着绣姑。
绣姑道:“老奴认识这里的高大娘,方才拜堂行礼之时,趁便问了她。
“这高大娘年轻时是服侍过先老国公夫人的,后来放了身契外嫁了,过了几年又回到了这里来。她对这府里的事知道得很清楚。
“她说麓公在荆州舅父家这么些年没有纳过小,也没有相好的,回京的时候就带了几个亲随护卫。
“燕娘子要拨几个丫鬟到麓公房里伺候,麓公只说叫两个人日常打扫一下屋子铺床叠被就行,别的一概不用。
“你们说高大娘说的对不对呢?”
伏翎低声自语:“当真一个相好的也没有?”
绣姑略略想了一下:“好像有一人除外,就是孟大夫,她也是跟着麓公一同回京的。”
伏翎不禁想起了与孟楠思几次会面的情形。
绣姑继续道:“听说孟大夫老家也是荆州的,以前她跟她祖父一起在荆州行医。她祖父是荆州有名的杏林高手。
“四年前,麓公突然受了重伤,便是请了孟大夫祖孙俩去医治的。
“后来老孟大夫年纪大了身子骨不太好,腿脚不便,就由孟大夫自己一人去治。孟大夫因此便和麓公走得很近,时常见面的。
“兴许……”
说到此处便住了声,悄悄拿眼去瞟伏翎的脸色。
伏翎明白绣姑的话外之意,大约是想说兴许言轲与孟楠思之间相处久了,彼此情愫渐生也是很有可能的。对此,她也无可反驳。
自从第一次在玉梨苑见到孟楠思和言轲时,她便已隐隐感觉出他两人的关系十分亲近,尤其孟楠思面对言轲时,眼里的柔情根本藏不住。
那时她以为自己是个局外人,丝毫不觉得怎样,今日再提及,却觉得心里像被一根细丝勒住了一般,有点窒闷,有点揪疼。
但是,她不愿深想,免得自己陷进去难受,淡淡道:“就是以前没有,以后定然也会有的,他们这些公侯子弟,有几个只娶妻不纳妾的?
“别的他怎样我不管,只要他以后不妨碍我去府衙供职就行了。”
绣姑和沁竹对望一眼,劝道:“夫人别这么说,麓公若要纳小也得先经过夫人您点头才是。
“您该管还得管,总不好由着他一个接一个地把小的迎进门啊。”
伏翎心下一阵郁悒,语气闷闷的:“那他不接进门来,却偷偷养在外头又该如何呢?
“他若真有那个心思,便是防也防不住的,我可没那么多心力去花在这些糟心事上。我还有公事要办呢,人生苦短,趁着大好年华多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不好么?”
绣姑和沁竹熟知自家夫人的性子,听了此话倒也不大奇怪,都笑道:
“是。”
“夫人说得也对。”
伏翎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好困啊,又困又饿,好想睡。我可以先睡一会儿吗?”
她今日凌晨便起来梳妆穿戴,先是在伏家办了酒宴,下午拜别了父母,上了喜轿进了言家的门,之后又是各种仪式,到此刻她已是又累又乏了。
绣姑忙道:“前面刚开席没多久,姑爷还要许久才能来呢,您困了就先小睡一会儿,老奴和沁竹去门外守着,等姑爷来了,便进来叫您。”
“好。”伏翎低低应了一声,顶着厚重的凤冠背倚着床榻一头的雕花木架闭目睡去。
内院厅堂,女宾席的一角端坐着一个身穿丁香色襦裙的女子,到近处仔细一看,便可认出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一心想来赴宴的姜眉。
她一面静静地尝着酒席上的美味,一面留心着往洞房去的方向。
少时,见侍女碧芗从折返过来了,便不动声色地起身离了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