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嫌弃的样子你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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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我可能不会爱你

记得当年有一部台湾热播的偶像剧叫《我可能不会爱你》,里面男女主角从学生时代开始一直当朋友,他们拒绝恋爱,因为感情深厚如家人的他们觉得朋友比恋人更长久。我和三爷差不多就是这样的情况,我秉持着和他当一辈子好朋友的高远志向跟他无话不谈,从没想过要去“玷污”这段纯洁的友谊。可现实情况却像电视剧里的一句台词——当我说“我可能不会爱你”,其实是……我爱你。

1

我和三爷都是课改实验班的学生,这个班级很神奇,它是从初中开始挑选学生送到高中去提前接受高中教育,所以我初三就开始上高中,并且在几次换班时都跟三爷一个班。

我们做了四年的同班同学。

对三爷第一次有印象是开学一周多一点儿的时候,那阵子我和几个关系比较好的小伙伴会去食堂的天台吃东西。

有天我打饭比较慢,往三楼走的时候忽然又想再去买瓶饮料,于是急匆匆地下楼。那天食堂的保洁阿姨一定偷懒了,不然楼梯上不会油乎乎的,不然……我不会脚一滑一屁股坐倒。

就像是免费玩了次游乐园带障碍物的滑梯,刺激又酸爽,我跌倒以后起码滑了五六阶楼梯。

当我尖叫着终于抓住了扶手不再往下滑,并且活动了下手腕脚踝发现它们都十分坚强地没受伤时,我看见了三爷。

他就站在我下方三步远的位置上,如果我没停下来说不定会以一个漂亮的铲人动作带他也一起玩一下这“有趣”的滑楼梯游戏。

显然,他目睹了全过程,并且惊呆了。我们对视三秒钟,我以为他会慰问一下我痛不痛,毕竟我们都认出来了对方是一个班的同学。

结果他却弯腰把我撒得只剩下小半包的鸡柳给捡起来,皱着眉看了看里边,问我:“再下去打一份吧?”

大概是因为我脑子里已经按照正常剧情发展脑补了他问我“你痛不痛”,所以在他问出要不要去打一份鸡柳的时候,我回答他:“痛死我了。”

他“哦”了一声,然后指着楼梯转角处跟我说:“那你先在这儿蹲着吧,我帮你打。”

痛觉神经麻痹了我的思考能力,我居然真的过去蹲着,然后把自己的饭卡给他,驴唇不对马嘴地回了句:“还有一瓶可乐,谢谢。”

然后我们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认识了。

我以为这是我们第一次对话,可三爷跟我说事情并没有我想的那么浪漫。

“咱俩第一次说话是报到那天,在架空层的报道处,我问你在哪里领表格,你很热心地拿了表格给我,告诉我要填哪些地方。”

可是我对此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不停地问:“真的吗?我们那么早就有过交流了?开学第一天?”

“对,第一天就有交流了,不只是跟我,活泼的你差不多和半个班的同学都交流了。”他说“活泼”这个形容词的时候加重了下语气。

机智如我,猜这应该不是什么表扬。

2

现在的三爷个子一米八出头,因为家里长辈是内蒙和东北的,他长相是很典型的北方男人。第一次带三爷回家时,我姐还问我:“你男朋友是不是韩国人啊?”

高中时的三爷还是白衣少年,而且因为性子安静,看起来挺斯文的。那时候我们有一群小伙伴在晚自习的课间喜欢绕着实验楼溜达,对,就是那群喜欢在天台上吃饭的小伙伴。

因为是额外招进高中的学生,我们不在教学楼上课,校长在空荡的实验楼批了两个教室给我们这群学生,教室的桌子是做实验的桌子,特别宽敞,两排桌子之间还有池子,不过水龙头不出水。

我们的心大得就跟那桌板子似的,在班主任的洗脑下都以为能进实验班就是一只脚踏进了清华北大。

现在的我想想那时候的天真都要尴尬地替自己脸红一会儿。

说回晚自习溜达这事,那是初秋,晚上的风不凉,整栋实验楼都很寂静。我们这群“一只脚踏进清华北大”的伪高中生在秋风习习中边走路边唱歌,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唱《海阔天空》,因为后来我一次次跟别人提起来我会唱这首歌的时候,发现和他们唱的都不一样。

那时候我们唱的是“海阔天空在勇敢以后,要拿执着将命运的锁打破”,鬼哭狼嚎的,三爷只是静静地跟着我们溜达。

我问他:“你不会唱歌啊?”

他只是笑笑不说话。

我以为他是默认,直到很多年后他参加歌唱比赛还拿了名次,我才理解当年他的那个笑——大概是表示“你们这群愚蠢的人类我才不要和你们一起发神经”这样的意思吧。

3

我一直是个聒噪的人,小时候我妈还带我去看过医生,白头发的老中医说我多动症,开了药就拿着十根银针扎在我手指关节的穴位上放血。据说扎了一次我就变老实了,我妈念叨了好几年那老头儿医术好,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是被那个针给吓着了——太疼了!

和三爷变成朋友大概是因为他给我的感觉就是他又沉稳又安静,和那些比我还能说的男生很不一样。所以活动课我最喜欢的就是跟三爷一起玩,打兵乓球或者坐在水泥台子上听歌聊天。

他不说话,就沉默地坐着听我谈天说地,谈雪谈月亮谈星星,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

男生和女生有很多不一样,虽然我也有很多女生好朋友,可和男生一起玩的时候可以不用顾虑太多,聊的内容和角度也很宽,所以那时候浮夸的我跟三爷说:“你是我的宇宙第一好朋友。”

我觉得三爷对这个称号很喜欢。

有一天晚上,我俩一起去校门口坐班车,那天他先走的,我追上他的时候用力拍了他一下以为他会吓到,结果他特别淡定地扭头跟我说:“你离我一米远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

我认为他在胡扯。

他告诉我:“你身上有香气。”

我抬起胳膊来闻,什么都没闻到。

他说:“自己的气味自己闻不到,我能闻到。每个人的味道是不一样的。”

对他前一句我挺能理解的,比如我爸回家脱鞋的时候脚臭味能熏晕我家狗,可他自己却浑然不觉。

我问“狗鼻子”三爷:“所有人的味儿你都闻得到?”

三爷“呃”了一声:“也不是,反正能闻到你的。”

我又问:“为什么?”

他在我要坐的那辆车门前目送我上车,笑着跟我说:“因为我是你的宇宙第一好朋友呀。”

那时候的三爷是个多么单纯善良的孩子啊,现在我再问他“你能不能闻到我身上的味道”时,他一般都会抽抽鼻子然后踹我一下让我去洗脚……

4

活动课的时候我常常和三爷一起打乒乓球,因为这是我还算擅长的运动,两个人能玩得起来。

有一次我俩都没带球,我跟体育老师比较熟,看见他在训练体育生,过去找他借乒乓球,结果他回器材室找了一会儿也没找到,出来的时候给了我一个网球:“拿着玩吧,一样。”

我把体育老师给的荧黄色网球拿到水泥台的时候,三爷“扑嗤”一声笑了,颠了几下球试了试弹力,问我:“这个能玩?”

我用体育老师的话回他:“嗯,一样玩。来,咱们来比赛,一局一根冰棍。”

他听我说完把球扔给我让我发球:“行。”

那天的比分加加减减的,最后他赢了我两根冰棍。

操场离小卖部有点儿远,所以我是在第二周活动课的时候买了两根冰棍举着去操场找三爷的。

当时三爷和我们同学小C正在说话,说起小C,他正面像田亮,侧面像哈利•波特,大眼睛眨巴眨的一脸正太样。我也是认识他以后,才知道原来田亮和哈利•波特长得还挺像的。

小C看见我把两根冰棍都给了三爷很不解,我跟他解释说我打比赛输了所以买冰棍。小C一听眼睛放光,嚷着也要参加进来,只是他不屑和我玩,抢了我的拍子要跟三爷打。

三爷把他的两根冰棍都塞在小C手里,拿走了我的球拍对小C说:“好的我认输,冰棍都是你的了。”

说完把球拍还给我,直接开球和我玩起来。

我看向小C,他已经剥了塑料纸开始吃冰了,一边吃一边看我们打球,很满意这样的安排。

5

我是真的很喜欢和人说话,班主任把班里最安静的女生放在我身边都没用,后来那女生她妈找了我们班主任要求把她女儿从我身边调开……因为那女生上课的时候也变得很爱说话了。

漂亮的女班主任把我叫出去长长地叹了口气,我低着头认错,小心翼翼地问她:“要不,把我调到最后一排跟XX(三爷)一桌吧?”

那个年轻的女班主任一直挺喜欢三爷和我的——我觉得她很有眼光。

班主任瞪我:“不行,咱们学校严禁男女生同桌。这事你别管了,我再想想。”

下了课我就跑过去跟三爷说:“班主任说咱们班谁都不乐意跟我同桌,我就说你愿意!”

我觉得班主任真的是瞎扯的,那时候明明全班同学都想跟我同桌。

三爷听我说完就笑了,他说:“好啊,我愿意跟你同桌。”

我以为班主任平时对我那么好,肯定会同意我的要求,结果那天晚饭课间,她让我搬着书坐到第一排去。

第一排一直不坐人,我去了就成了第一人,也是唯一的一个人。

其实实验室的桌子特别大,就算是同桌也隔挺远的,不像正常课桌那样靠在一起。可是那感觉还是不一样,我一个人占了一排,却一点儿都不觉得拉风。

朋友过去帮我搬书,一边搬一边嘻嘻哈哈地笑。

我心里难受,面上还要强装作无所谓:“看到没?特殊待遇!”

因为这待遇太特殊了,我都没敢跟我妈说,怕她骂我。第二天上课的时候每个任课老师看见我都会挂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我只能傻呵呵地回应一个笑,尴尬得要命。

那天的语文课,不知道班主任是不是想安抚我,给我的作文打了最高分,还让我到讲台前朗诵。其实根本不用去讲台,我在我座位上站起来回个身就能面对全班。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正是自习课,我昏昏欲睡地撑着下巴扭头看窗外的风景。楼下大概有班级上活动课,闹闹哄哄的,和班里安静的写字声形成鲜明的对比。

发够了呆,回头要继续写作业的时候,发现我面前不远处的黄色讲台上有个鸽子的影子。我好奇地转过身子,看见最后一排的三爷两只手叉在一起正忽闪忽闪地动,就是讲台上那个扇翅膀的鸽子。

我把手伸出去,果然也看见了自己的手影,我比画了个狗头的手势,一边比画一边回头看三爷,他正冲我笑,然后我就忍不住也笑了。

那是我换到新座位之后第一个真心的笑。

他那么做,是因为那天我念的作文里有这样一句:

阳光在墙上打出手影,日子慢慢老去。

6

那年冬天的时候,我跟三爷放学一起走出教室,结果在走廊里碰到有事来接三爷的三爷爸爸。明明我俩是很单纯的关系,可是突然撞到家长的时候就莫名地有些紧张。

准确地说是三爷在紧张,他紧张得话都不会说了,指着他爸告诉我:“这是家父。”

摔!这浓浓的民国风口吻是什么鬼啊?!

我也是被他的紧张给传染了,顺着他的话就是一个九十度鞠躬外加一声:“伯父好!”

在我们那边见到同学家长都是喊“叔叔阿姨”的,这种大礼也把三爷的爸爸吓了一跳,冲我点头说“你好”。

第二天我问三爷他爸有没有说我什么,三爷告诉我:“我爸觉得你那件黑色羽绒服挺蠢的。”

我感觉“那件黑色羽绒服”几个字大概删掉之后才是他爸对我的印象。

并且,这个印象,一直到九年后的今天,还是三爷他爸对我的基本评价……

7

高一那年我们搬到了教学楼上课,或许是我形单影只的样子太可怜了,或许是新换的班主任还不了解我湖州路扛把子的品性,她居然给我安排了一个同桌!

见到新同桌的那一刻,我就像被五指山镇压了几百年的孙猴子终于被解救出来一样,兴奋得就差上去给我同桌挠毛抓虱子了。一直到换班前我都和那个叫婷婷的姑娘坐一起,手把手地将一个原本怎么跟她说话都不理人的自闭症儿童调教成一个活动课坐着小板凳能讲半节课单口相声的人。

记得有一次,我来大姨妈还作死地吃了甜筒,结果上地理课的时候肚子疼得要命,趴在桌子上昏厥了一整节课。因为那时候最不喜欢上的课就是地理,而且地理老师基本上不管纪律,所以以前地理课我也有过趴一整节的经历……

直到下课铃响起来,我悠悠地转醒,哀怨地问我同桌:“你一点儿都不关心我!我都疼晕了你都不知道!上次你胃疼是谁扶你去校医院的!你没良心!”

叫婷婷的女生婷婷玉立站着俯视我,盯了我足足十秒钟,然后傲娇地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明明是睡着了。”

我:“……”

又回忆起这件事,我给三爷复述了一遍当时的情景,问他听完以后什么感觉。

三爷一边画图纸一边敷衍地答:“挺好的,很有你段子的一贯风格。”

我怒目瞪他:“不是段子!是真事啊!真的疼晕了!”

“不可能,怎么会有人……”三爷说到一半的时候总算感觉到气氛不对,抬起头来看我,“啊,你真是太可怜了,居然都疼晕了!”

我点头:“如果当时是你跟我同桌,你会怎么做?”

三爷回:“坦白地讲,如果你在地理课上趴一节课,我也会以为你是睡……啊!不是!”

他后半句话消失在被瞪眼恐吓之中,立马改了口风,“如果是我,我一定不会让你疼晕的!”

“比如?”我以为他会说看我不对劲儿就立马带我去医务室。

结果这货告诉我:“比如,我会帮你把甜筒吃了,这样就能从根源上阻止悲剧的发生了!”

看着他一脸“这是正确答案吧快来表扬我啊”的神情,我从冰箱里拿了根自己冻的冰棍给他:“你还是画图吧。”

8

有一次体育课,和三爷两个人打完乒乓球就直接坐在水泥台子上,一人一只耳机听歌。我记得那天听得是方大同的歌,翻唱的一首《红豆》,那天他话很多,一直跟我安利还不太出名的方大同是个多么棒的歌手。他给我安利过很多歌手,都是些挺小众的,但他眼光很好,后来这些小众歌手都因为各种原因出了名甚至大红大紫,然后他就会怅然若失的样子。

就像有一天我的读者群忽然热闹了起来,我花在群里聊天的时间超过了和他说话的时间,给读者准备礼物比和他约会更用心的时候,他也是那副神情,告诉我:“我不想那么多人知道你。”

我问他:“你不是说过最喜欢我的地方就是我对人特别好吗?”

他摇头:“不是的,你记错了,我不喜欢你对别人好,我只喜欢你对我好。”

他难过的样子一下子就让我想起来方大同得了好多奖的那天,他说“以后会有好多人喜欢方大同了”的复杂表情。

三爷有时候真的敏感得像只没什么攻击性却知道躲避危险的小动物,我摸摸他的手背,很认真地告诉他:“或许有一天,会有很多人喜欢我,但是你不要担心,我最喜欢的……”

在他低着头等我回答的时候,我发现承诺什么的实在是太肉麻了,抬手拍拍他的肩:“我最喜欢的,一定是长得最好看的那一个!”

后来三爷气得没吃午饭。

可在我心里,你最好看啊。

9

我问过三爷很多次:“高中的时候,你关于咱们俩印象最深的是什么事?”

三爷给出了很多版本的精彩回答。

回答一:“咱们楼下小卖部五块钱一个的汉堡特别好吃,有一阵子咱俩不吃晚饭,天天去买那个吃,哦,还有五块钱一个的鸡肉卷也特别好吃!”

回答二:“你给大家讲黄笑话,讲得特别有意思!”

回答三:“咱俩放学去坐班车的路上,有一段走廊黑乎乎的没有灯,我最喜欢那段路了!”

我继续逼问:“就没有哪件具体的事让你印象深刻吗?”

他答:“具体的啊,小蘑菇的那个笑话我印象最深,就是有一天……”

我一头黑线:“好了,可以打住了,你不是号称从小暗恋我吗!暗恋这么多年你连件具体的事都记不住吗?”

三爷反问:“那你有什么印象深刻的事吗?”

我特别有底气的说:“当然了!比如那次咱们俩一起坐在球台上听歌,那天的天特别蓝,云朵特别大,树叶特别绿,我们一人一只耳机听《红豆》那个画面我就一直记得。”

三爷沉默了一会儿,大概也是想起来了那一次,然后他有些委屈地跟我说:“其实高中的时候咱们也并没有经常一起玩,没有什么特别的回忆,你那时候喜欢的又不是我。”

于是我也沉默了,竟然有一种跟隔壁老王约会被现场抓包的心虚。我干笑着打破沉默:“哎呀,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记不起来也没关系嘛,哈,哈哈,哈哈哈!”

后来他跟我说,虽然很多细节记不清了,可是每次回忆起高中时代,想到那几年他的生活里总有我模模糊糊的身影,就会觉得很幸福。

10

高中的时候我就有点儿感觉到三爷喜欢我了,那时候不知道怎么想的,一根筋地觉得“兔子不能吃窝边草”,如果真的和三爷在一起,然后又分手了,那么我将同时失去一个男朋友和一个好朋友。我特别理智地断了和三爷在一起的念头,并且在三爷写给我一封像雾像雨又像风的散文诗时,义正词严地给他指明了错别字和病句。

那时候,我、三爷,还有另一个小伙伴,我们三个人经常在一本大本子上接龙写意识流的小说,所以我假装看不懂他的“情书”,他也没强要我看懂,表白风波解除,我们继续做好朋友。

后来我想,当我开始考虑“我不能跟三爷在一起”这个命题时,潜意识里其实已经在思考“如果我和三爷在一起”这个命题了。

但我还是更乐意和三爷当好朋友,因为朋友比恋人的相处模式舒服得多,不会有烦恼忧愁心酸愤怒等等负能量。

比如我对我后桌的喜欢就是这种种负能量的结合体。

我后桌人特别好,特别逗,还经常给我带好吃的,朝夕相处,吃人嘴短,我就喜欢上我后桌那位了。我没跟三爷说过,可是我的朋友们都看得出来,我想三爷一定也看出来了。

但是比较悲催的是,我后桌不喜欢我,一边拼命地给我带好吃的,一边拼命地拒绝喜欢我,我从来没见过这么矛盾的人……他难道不知道“不想填满一个女生的心就不要总填满她的胃”这个道理吗?

总之故事的结局就是我和我后桌没什么结局,并且几年后再见到的时候也一点儿都不尴尬,时间果真是最有效的、最残忍的橡皮擦,什么东西都能抹去。

有一年同学聚会,我和三爷一起先离开的时候,正巧碰到了有事晚到的后桌,他在军校锻炼了几年变得更帅了,而且那种气质让人分分钟想掀开他的衣服数数他有几块腹肌。简单的寒暄过后,我跟三爷手拉着手继续下楼,忽然想知道他会不会吃我后桌的醋,于是一本正经地跟他说:“XXX(我后桌)越来越帅了呢!”

结果三爷又不按照正常剧情发展套路走,他仰头看了一眼上边的楼梯,星星眼里全是不舍:“真的很帅哎!要不然我们回去和他再玩一会儿吧?”

我黑着脸把他拖走,并且暗暗发誓以后决口不提我后桌了。

11

我问三爷:“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三爷眼都不眨地迅速回答:“见你的第一天。”

我不信,但又敌不过好奇心,于是继续问:“因为我给你拿了张表还告诉你要写哪些内容,你就喜欢我了?”

三爷摇头:“不是,是那天在教室里,你坐在我后面,当时你跟XX在聊天,你穿了一件紧身的迷彩背心还套了一件宽松半透明的白色背心,你们说了什么很好笑的事情,你一直在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掏出手机给我找了个[笑cry]的表情,“你笑得就跟这个小人似的,然后我就喜欢上你了。”

这是我听过的最不浪漫的一见钟情,他喜欢我居然是因为我笑得像一个表情包。

12

高中毕业的那年夏天,我经常晚上睡觉前给三爷发消息说:“给我讲个笑话吧。”

三爷就上网搜冷笑话,诸如“一个火柴走着走着摔了一跤然后它就点着了”这种,每次讲完一个我都会说“不好笑”,然后道别说晚安。

那年高考他成绩不如平时好,在往清华北大跨另一只脚的路上劈了个叉,暑假的时候心情不太好,志愿都是爸妈商量着报的。

我是考完了就疯玩,也完全没操心报志愿的事。

于是在通知书下来了,我俩天南海北的分开了,暑假也快结束了的时候,我忽然有些失落。在这种失落状态的引导下,我在空间发了条说说:“三爷,我们异地恋吧。”

很多高中同学不明就里地在下边留言祝福,但是三爷什么话都没回。

我本来只是无聊发了条状态,他这么不理我反倒激发了我的斗志,找他私聊问他要不要异地恋,他直截了当地拒绝我:“不要。”

我说:“异地恋的话我们平时有空就聊天,然后你在厦门玩你的,我在北京玩我的,互相不打扰,这样多好啊!”

他只是重复:“不要。”

我的斗志在他的拒绝里迅速瓦解,回了他一句:“不要拉倒。”

很久之后,我又翻到那条说说,问他:“你当时为什么没有回复啊?”

三爷答:“刚看见的时候吓了一跳,正组织语言接受你的告白,结果你又跑过来跟我说什么各玩各的,就生气了。”

我“哦”了一声,迅速岔开话题。

过了几天发现三爷在那条说说下面暗戳戳地点了个赞。

13

因为发说说的关系,暑假的最后几天我和三爷的关系有点儿暧昧,那天我让三爷讲故事,他讲了一个关于“BF”的故事。

他说:

七岁的时候,小男孩对小女孩说:我是你的BF。

女孩问:什么是BF?

男孩说:就是Best Friend。

十七岁的时候,他们恋爱了。

男生对女生说:我是你的BF。

女生问:什么是BF?

男生说:是Boy Friend的意思。

几年后,他们结婚了,有了可爱的孩子。

丈夫对妻子说:我是你的BF。

妻子问:BF是什么呀?

丈夫看了看他们的孩子,答道:是Baby's Father。

后来他们老了,老得走不动路了。

老公公对老婆婆说:我是你的BF。

老婆婆最后一次问道:什么是BF啊?

老公公坚定地告诉她:Be Forever。

我听完以后特别感动,跟他说:“你也是我的BF!”

他好像有点儿不好意思,假咳了两声:“这不讲故事呢,你不要代入感那么强。”

我逗他:“你是不是想多了呀?我说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变成老公公老婆婆还能一起嗑瓜子聊天的好朋友!”

他更不好意思了,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说合适,最后只好又用那句话回我:“对啊,我是你的宇宙第一好朋友嘛。”

那一年我们还是Best Friend,某一年或许就变成了Be Forever。感情这东西,谁说得准呢!

小布手记:

发现写到这里的时候画风忽然变得文艺,我虎躯一震,十分慌张……我才当段子手没几天,就遇到了事业上的瓶颈期吗!这可怎么办!

我想了半天问题到底出在哪儿,最后只想出来一个可能性——三爷的画风变了。

是的,他在跟我好之前就是这种纯良少年的画风,一个不爱说话、只会安静地看着你笑的小言男主性格,和后来那个嘴贱得让我分分钟想把他扔进湖里的神经病完全不是一个人!

有人说:这是一个文艺青年被一个逗逼带成了文艺逗逼的故事。我表示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