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三丁包
“现在,我们很荣幸地请到了御通制药的宁总作为欧柏峰和高晓夫妇俩的证婚人……”台上,口若悬河的婚礼主持人将话筒递给刚刚站到台前的宁珩。
周遭一片热烈的掌声,甚至还有口哨声响起。
宁珩将一件简单的墨蓝色三件式西装穿的出类拔萃,胸口的口袋露出折成三山折的香槟色小波点方巾,高贵而富有独特魅力。他接过话筒,照着一个粉红色小卡片上写的证婚词念了些什么,姜百万没怎么听清楚,她只觉得宁珩今天真是帅得让人合不拢腿,又man得不行,别说场下的未婚女士了,连一些大妈大娘都看呆。
确定是来证婚而不是砸场的么?
宁珩念完词,走下台。服务员移出主桌一张椅子,以便他坐下,这张椅子刚好在伴娘身边,宁珩似乎没有看见姜百万,在她身边坐下,顺手脱了外套,略紧的衬衫袖子使他手臂的结实线条暴露无遗,目测他就是传说中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男人。
“宁、宁总……”姜百万硬着头皮打了声招呼,“嗨……”
宁珩偏头,见了她,先是一怔,上下打量她一轮,姜百万因为穿着抹胸式小礼服,下意识双手捂住了胸口,防备地瞅了瞅他。宁珩冷笑一声,把西装外套搭在扶手上,见她还是小家子气地捂着胸口不放,就说:“你捂住的地方写着支付宝密码?”
姜百万一听泄了气,偷偷瞪他一眼,移开双手,故作镇定地端起饮料喝了一口。宁珩倒好,特地认真地看了看她的胸口,只见白皙之间还有道浅浅的沟壑,他一笑,又说:“原来如此。”说罢,还一脸嫌弃地摇摇头,好像全票看了一场特别不值得看的电影。
“哼!”姜百万心想,我不跟这人一般见识。
眼看仪式结束,新人从台上走下来,姜百万自觉站起来一路小跑过去替高晓托着婚纱长长的裙摆。酒店服务员领着高晓去换礼服了,姜百万要走回座位,才忽然觉得脚后跟一阵刺痛,一看,磨出的水泡破了,红艳艳一小块。她一拐一瘸的朝座位挪动,低调坐下后脱了鞋子,脚后跟的水泡破了不说,脚趾上也起了两个大水泡。
由此可见,新鞋子确实不宜长时间穿着走路,尤其是高跟鞋。
姜百万弯着身子揉揉脚,余光瞥见一旁宁珩的黑色系带皮鞋,亚光面,一尘不染的。她偷偷伸手,捏住其中一根鞋带,轻轻一拉,很好,鞋带松开了。使坏成功而满心欢喜的她又不知好歹地将罪恶的手伸向另外一只皮鞋。
猛地,宁珩脚一抬,不轻不重的,正好把她的手给踩住。
“嗷!”姜百万大叫一声,把手抽出来,真怕他今天出门时踩到过狗屎啊。
宁珩故意不对上她愤怒的目光,右手把玩着自己的手机,“你在底下自拍?”
“我的脚磨破了,在脱鞋子。”姜百万扯过一旁的湿巾拼命擦着手,脚丫子在桌子底下感觉无比凉爽。
宁珩向下瞥了一眼,抬手轻轻捂住鼻子,别过头去。姜百万用力嗅了嗅,也没闻到什么不该有的异味,她有点恼羞成怒,如果宁珩不是她的头儿,她非把脚丫凑他脸上去。
“宁总你鼻子真灵。”灵得像狗。
“因为你,我放弃了弯腰系鞋带。”
还没等她开口反驳,宁珩竟然起身离开座位,飞快朝大厅门外走去。
这是……出去系鞋带了?
姜百万愤恨地又瞪了他一眼,趁他不在,就把他那份例汤里的一个大鲍鱼捞到了自己汤盅里,硬生生把一份鲍鱼炖排骨变成了清炖排骨,一下子寒碜许多。她吃完了两个大鲍鱼,别提多痛快,好似一只偷腥的猫,腰不酸了腿不痛了,走路都有劲儿了。
一会儿,宁珩回来了,姜百万一瞅,鞋带又系上了,漂漂亮亮一个蝴蝶结。
系个鞋带都那么久!姜百万正在碎碎念,忽然见自己手边多了几个创可贴。
他刚才……出去给她找创可贴了?
她有些百感交集地拾起一个,星星眼状望向宁珩,却见他根本就没看她,十分高冷的样子,兀自用汤匙在例汤里捞了一下,然后看着她碟子里的两个黑不溜秋的鲍鱼壳,挑高一道眉,问:
“鲍鱼呢?”
姜百万无言以对的时候,正好轮到新郎新娘挨桌敬酒,她飞快地把创可贴撕开贴在脚上有水泡的地方,惋惜地看了一眼刚端上来的粉丝蒸螃蟹,却又不得不陪着高晓敬酒去。
宁珩望着她一拐一瘸走路的背影,眉头不经意皱了一下。
敬到庄寄啸那一桌时,姜百万完全忘记了脚疼,尤其他单独上来要跟她喝一杯的时候,酒不醉人她已醉。颜淼淼去世之后,似乎再没有人提醒过她,不要再对庄寄啸付出无谓的感情,他对她有心,就不会迟迟不表白。
宁珩远远望着脸红成猴子屁股的姜百万,又看了一眼陌生的庄寄啸,若有所思间,眉间的褶皱似乎更加明显。
姜百万筋疲力尽地回来,抓过一个热乎乎的三丁包就啃,一连啃了两个,才气喘吁吁活过来。
“辛苦了。”高晓也筋疲力尽,拍拍姜百万的肩膀,所有仪式都结束了,她也得以坐下来好好吃点东西,但没吃几口就要去送客。
姜百万将友谊之手伸向最后一个三丁包,只是有人比她更快,筷子一晃,三丁包就落入了宁珩的魔爪。
“我饿了,快让给我!”姜百万哀求着,那颤抖的声音和凄凉的表情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宁珩摇摇头,从手机里找到一段什么资料,用姜百万可以清晰听见的音量道:“……不宜吃多,否则会引起体态过于肥胖,并引起消化不良。应合理搭配粗粮、细粮,进行适量运动,保证肥瘦肉分布均匀……”
饥肠辘辘的姜百万捂住耳朵,“我拒绝听健康讲座!”
“这不是健康讲座。”
“心灵鸡汤也不听。”
“也不是心灵鸡汤。”宁珩故意抬杠。
姜百万一愣,“那是……鸭汤?”
“《科学喂猪指南》。”宁珩指着屏幕上几个大字,笑得无害。
败下阵来的姜百万忽然打了个嗝,她不再跟宁珩计较最后一个包子的归宿,拍拍胸口,灌了半杯果汁下去。可能是刚才包子吃得太快,嗝竟然一个接一个打个不停,实在丢人。
偏偏这时,庄寄啸朝主桌走来。
“谢谢你了,我姐说你很尽心,人也很不错。”庄寄啸竖着大拇指,给姜百万点赞。
“哪里哪里,我……”打嗝第一次,“我就是随便……”打嗝第两次,“随便帮点小忙,而且我不是……”打嗝第三次,“还拿了红包么,很丰……”打嗝第四次,“丰厚。”姜百万不敢再讲话了。
这嗝打的,宁珩坐在一旁听着都感觉心率不齐。
姜百万绝望地站着,嗝儿一个接一个,肩膀随着打嗝的声音有节奏地上下抖着,自我感觉丢人丢到了外太空。
“喝饮料。”宁珩看不下去了,屈尊亲自拿起她的杯子,为她倒果汁。
一语惊醒梦中人,姜百万见桌上大半杯满满的果汁,抓过来就灌,咕嘟咕嘟的,喝得风生水起。
只是,正在倒果汁的宁珩手一顿,橙黄的果汁在杯中碰撞摇曳,空气中弥漫一股果香和甜腻。他手里握着的,才是她的杯子,而她一把抢过去的,则是他的。
她这种无缘无故喝到他那杯饮料的行为,不是第一次了。
悲剧的姜百万,在灌完果汁之后,打嗝继续。之前壮烈牺牲的两个三丁包在她胃里携手跳小天鹅舞,谁叫你一次狼吞虎咽地吃倆?目送庄寄啸离开后,姜百万失魂落魄地坐回原位,继而就发现一件更凄惨的事——
她慌乱中竟拿了宁珩的杯子喝起果汁来。
又打了一个嗝,姜百万肩膀一耸,如同吞了砒霜一样,面如死灰。
“你喜欢他。”宁珩老狐狸精准地指出。
姜百万赶紧心虚地摇摇头,口不择言,“谁说的!你……你才喜欢他!”
宁珩往庄寄啸那儿望去,只见他正在跟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说话,女孩似乎正打算走,将一条巴宝莉围巾搭在脖子上绕了一圈,普拉达挎包就放在座位上,再看仔细一些,她的手把玩着一个车钥匙,看车标是奔驰。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庄寄啸眼中的神采和与姜百万讲话时大不一样。
姜百万还在万念俱灰地打嗝。
宁珩转身对姜百万说,“这里空气不好,找个空旷安静的地方,深呼吸几次。”
姜百万点点头,死马当活马医,溜出大厅,外头也是人来人往。一看,那边的洗手间没什么人,她一头钻了进去。
高档酒店连洗手间都是香的。
她做了几个扩胸运动,开始深呼吸,还夸张地发出“呜——哇——”的吸气吐气声,重复几次之后,打嗝真的就平复了。“Yeah!”她高兴地一跳,转身就看见一个中年妇女走出隔间,一边整理裤子用一种惊诧地目光看着她,想必刚才自己在洗手间深呼吸还一脸陶醉的样子被人家撞个正着。
下一秒,姜百万掩面而逃。
婚宴散场,大家酒足饭饱,相携离去。婚庆公司忙着拆门口的气球和舞台的背景,高晓从半夜折腾到现在,也是累得够呛,早瘫在婚车里睡死了。因为宁珩莅临婚宴现场证婚,欧柏峰不敢怠慢,和自己的父母一起送宁珩去了停车场,几个人在车外挥手告别,目送那辆白色帕梅拉驶离。
姜百万在更衣室把小礼服脱了,裹上厚厚的羽绒服,说实话,换上平底鞋的感觉真棒。下楼时她抱有一丝幻想,总觉得庄寄啸会在门口等她,至少叫个的士送她回去之类,可真来到楼下,发现该走的似乎都走了,连原本停在门口的婚车都无影无踪。
一时间,站在台阶上的她有点落寞了。
正值午后,和煦的阳光洒在一地梧桐叶上,婚宴喧嚣已过,这种安静让人一时还适应不了。姜百万走在酒店出门的一条小路上,脚底的梧桐叶发出“嗤嗤”的碎裂声。庄寄啸没跟她说一声就走了,多多少少让她有点失望。
疲惫的姜百万正在思考出去坐的士还是挤公交时,看到宁珩的车停在大门外。她带着一点侥幸,小跑过去敲了敲车窗,她还真怕车窗降下来之后宁珩正抱着一个火辣的美女,脸上几个口红印,一脸不爽地瞪她。好在,车窗降下来之后,宁珩怀里空无一人。
宁珩出于什么目的停在这里咱们先不猜测,总之他刚刚看见庄寄昭坐在那名奔驰女的副驾驶座上,在他身边徐徐经过。老辣的宁珩总是能看见比姜百万多得多的事情,而这些事情拼凑拼凑就是真相——这个姑娘正在用自己的大圆脸贴人家的冷屁股。
“上车。”宁珩言简意赅,丢下两个字就又把车窗合上。
车里很暖和,姜百万上车没一会儿,冰冷的双手恢复了温度。
宁珩瞥了一眼满腹心事的她,淡淡开口,“新娘是你什么人?”
受了冷落的姜百万觉得有些难以启齿,原以为自己第一次当伴娘,新娘会是颜淼淼,如今却给一个以前从不认识的人当了一次,而且人家最后还把她忘了。“我……我朋友的表姐。你又为什么会来当证婚?”
“新郎的父亲和我父亲有点远房亲戚关系,我代他来。”
“真巧哎,哦呵呵。”她捂着嘴尖利地笑。
“笑不出来就不必笑,听着瘆人。”宁珩嫌弃道。
姜百万萎顿了,低着头十分丧气的模样,可能是心里有点情绪,忽然略带愤恨地把眼皮上贴着的假睫毛撕下来,疼得流了点眼泪,眼线晕到眼底。
宁珩目不忍视,“你能补个妆吗?”
姜百万心烦意乱,口不择言地问:“宁总,我情商低,你能不能教教我,怎么才能让一个男人喜欢我?”
“……”宁珩陷入了沉默,至少行驶了一公里后,他才开口,“负责任地告诉你,你如果坚持跟平时的样子一致——”
姜百万用力点头,我一定会保持初心,坚持不懈的!
“就一定不会有男人喜欢你。”宁珩笃定地补上下半句。
刚刚燃起希望之火被他无情扑灭,姜百万又萎顿了。
宁珩适时补上一碗心灵排骨汤——“有些人你对他再好也没有意义,养不熟的人跟喂不熟的狗差不多。”
纵横商场,行事老辣,能为他所用的就以利诱之,不但不能用反倒有威胁的,就毫不留情全力打压下去。宁珩的一贯作风就是如此,否则也不会揪着鲍昱翔不放,他狠绝的世界观自然容不下姜百万这种飞蛾扑火的行为,林俪也好,庄寄啸也罢,但凡她有他一丁点儿狠辣,就不会爱得这么窝囊。
姜百万一知半解,虽觉得他这么说有点毒,可似乎能够诠释一些真理。而她,还是打算继续原来那套——如果庄寄啸不找她,她也不主动联系。
宁珩把姜百万送到她家小区时,一辆路虎也缓缓停稳,姜百万看见细胖子从车上下来,一脸花痴还趴在车窗跟驾驶座的男人说话,她要是身后长尾巴,姜百万八成能看见那尾巴左右摇动。别五十步笑百步,她见了庄寄啸也是这德行。
姜百万下了车,和八卦地看了一眼路虎驾驶座里的男人,惊艳!那男人浑身一股仙气,说不出的优雅,笑容足以勾魂,难道这就是细胖子经常挂在嘴边的男神?
宁珩调转车头离开的时候,刚好和路虎车中的男人打了个照面,互相认出了对方,颔首,并无再多交流,分道扬镳。
“那个就是你的男神江医生?”姜百万和胡细细一起走回家,不由得羡慕道,“你确定自己追得上?”
“追不上就压上,江醉墨绝对逃不出我的手掌心。”胡细细伸出五指,跟水兵月变身似的。
“你加油吧。”相比于人家,姜百万暗自叹口气,她兴冲冲地答应庄寄啸去当他表姐的伴娘,结果自己灰溜溜地回来了,如果不是宁珩恰好还没走,自己现在还在挤公车。
胡细细斗志满满地点头,又问,“送你回来的是谁?我看着也很帅呢,是不是你妈跟我提过的庄什么啸来着……”
我妈真八卦!姜百万死命摇头,“那就是我的老板宁珩,可别胡说。”
“霸道总裁——爱!上!我!”胡细细发挥了一个记者惊人的想象力,捂着腮帮不断大呼小叫。
“女侠饶命!”姜百万几乎要给她跪下了,宁珩段数太高,不是她这样的穷苦小人物可以企及的。庄寄啸好歹让人有点盼头,真不敢相信如果自己喜欢的是宁珩,是不是每天得在以泪洗面中渡过。
“你不觉得很萌吗?”细胖子不知死活地说,虽然周围的伙伴们都说她追男神江醉墨的行为是鸡蛋碰石头,可她凭借自己超凡的体重一路坚持下来,在她眼里,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是很萌,但发生在老板和我身上可一点都不萌。”姜百万撇嘴。
“可我觉得他对你蛮有意思的……哦!对了,我最近转社会版了,如果你那里有什么好新闻,什么发现超大古墓啦,挖到来自千年以前的宝剑啦,霸道总裁真的爱上你啦之类的,请联系我!”胡细细真是个敬业的好记者,拉着姜百万很急切地说,“缺稿哦亲,有爆料费哦亲!”
姜百万本不以为意,忽然想起宁珩吩咐她做的事,就赶紧问:“拍卖超级珍贵的古董算不算新闻?”
“有多珍贵?”
“上千万呢。”
“可以可以!”胡细细点头,“请带上我!”
姜百万心想,真是瞎猫碰到死老鼠,明天就要去鲍昱翔那儿对他的蓝釉瓶进行估价,如果真能一举拿下,拍卖会时就带着胡细细去采访报道。
第二天,因为太累所以睡得跟死猪一样的姜百万好不容易从床上爬起来,看见高晓发来的道歉短信。睡了一觉精神好了很多的姜百万也没计较什么,性格就是这么豪爽。
到公司时,姜百万见林俪已经开始拖地了,就赶紧冲到接待室洗茶杯,悲哀地发现,茶杯已经洗过了。无事可干的她有点恐慌,红着脸对林俪说:“要不……我帮你提水吧?”
林俪笑着摆摆手,注意到了姜百万的手指头,“你指甲做得那么漂亮,万一弄坏了怎么办?我宿舍的心涵上回指甲贴了个钻,连上厕所都小心得半死。”
姜百万低头看看手指,只好作罢。
发现她做了美甲的人不是很多,但本来就很八卦的陈大姐发现后,开始从她怎么会去做美甲问起,问到她是不是谈恋爱了,又说到如果怀孕是不能涂指甲油如此云云,叽叽喳喳的声音把阮豪都给惊动了。他加入她们聊了一会儿,说她老婆也说要去美甲,继而让姜百万把手给他看看究竟能美成什么样。
姜百万无奈伸手,阮豪抓着她的手翻来覆去看,皱着眉问那些亮亮的东西是怎么贴上去、是不是很贵的之类。大家都没当回事,就姜百万觉得有点怪怪的,阮豪抓着她的手的时间是不是有点长了?上次这感觉怎么和上次鲍昱翔趁握手时弄一下她手心的滋味那么相似?宁珩拉开她的手非要看她肿起的嘴唇时,都只是隔着袖子扣着她的手腕而已。想到这里,她嘿嘿笑着,打马虎眼把手抽出来。
阮豪除了上次因为“越级上报”凶过她一次外,平时还是很和善的。姜百万心想,可能是自己太敏感,可经此一事,她又想起他每次打招呼都会拍拍她的肩、背之类的,看似随意,集中起来深思一下,有点不自在。公司里不少男同事,平时爱开玩笑的小董、小刘他们,跟女同事打招呼都不会经常拍肩膀。而且,她就没见阮豪拍过林俪的肩背。
宁珩适时出现在他们办公室门口,屈起食指关节敲了敲木门,大家转头见是他,本来很热烈的讨论气氛瞬间冻结,就好像热闹的自习室忽然响起班主任的怒吼一样。
这种瞬间冷场的所有大Boss自带的必杀技。
姜百万一路小碎步跟宁珩走了之后,大家都好奇地问阮豪,她这是要去干嘛。阮豪多少从宁珩那儿听说了一些,就说:“宁总一个朋友想绝当一件古董,听说值不少钱,小姜最近一直在忙这个。”
负责房产现场勘查的汪大姐说话向来不经过大脑,马上随口问道:“小林啊,你也是古董鉴定师,宁总怎么不带你去呢?”
大家其实都觉得宁珩是因为姜百万带出去比较养眼才做了这种选择的,但人精似的他们都不会去问,只有汪大姐这种说话不分场合不想后果的会当着林俪的面问出来。
林俪这下很尴尬,涨红了脸,“可能……呃……我这边还有别的工作……”
“好了好了,带谁去不是一样。”阮豪打着圆场。
大家讪讪散了,本来就爱议论林俪和姜百万试用期满谁能留下的几个人开始摇摆不定,要说留谁不留谁,宁珩如果开口,是最不容反驳的,如此一来,本来偏向林俪的天平开始恢复平衡,甚至有点向姜百万倾斜过去。
陈大姐和汪大姐忽然很为林俪抱不平,在她们看来,靠脸蛋上位是最讨人厌的。也不知是不是应了庄寄啸那句话,女人总是对比自己长得漂亮的同性心怀敌意。
“1350万,鲍先生考虑一下。”一身Zegna全黑西装的宁珩微笑,笑里藏刀。
达通是鲍昱翔最后的希望,急于还上1300多万欠款的他听到这个估价,几乎热泪盈眶。从自称“孙经理”的宁珩带着鉴定师姜百万走进来时,他就盼望着一个高于欠款数的估价。
姜百万还沉浸在雍正蓝釉瓶的优美中不能自拔,宁珩看到的可能是利益,而她看到的是艺术价值。不得不说,这件蓝釉橄榄瓶真是珍宝一件,如果她拥有这个宝贝,多少钱都不卖。可惜,它是宁珩计划的一部分,注定要变成钱,填满达通上次收购赝品的亏空,附带打击他的竞争对手。
“好吧!”鲍昱翔咬咬牙同意了,即使他是个草包,也能预感这个瓶子绝对不止1350万,可现在不能大张旗鼓去搞竞价拍卖,毕竟他老爸当时只说要传给他当传家宝,没说他可以卖出去。
姜百万此行根本不是鉴定,分明是打下手。“这是合同。鲍先生,您看一看。”
鲍昱翔草草看了,马上签字。
为了防止鲍昱翔这个人品有问题的在交货时又用赝品代替,周五,姜百万在去提货的时候眼睛瞪得老大。御通制药有个会,宁珩脱不开身,就派了司机和专车接送。好在鲍昱翔这人还算有良心,在收到银行转账提示后,就很干脆地把真瓶子交给她了,当然,还是不忘死皮赖脸要请她吃饭。
因为拿到了真瓶子,姜百万觉得鲍昱翔还算个实在人,吃饭是绝对不会跟他去的,就跟他多聊了几句。提到那件赝品,鲍昱翔很是尴尬,在他看来赝品和真品长得差不多,以为姜百万喜欢,他连赝品一起送给了她。这人的心眼与宁珩相比望尘莫及,怪不得每一步都被他算得好好的。
回公司的一路,姜百万跟考拉一样抱着真瓶子,充当人体盾牌。
“宁总,瓶子我拿回来了。”她发了条信息给宁珩,因为他正在开会咩。
说实话,之前她在微信通讯录上看到了宁珩的名字,但不敢发送好友申请,你想,谁会把大boss加为好友,让他看到你朋友圈?后来是宁珩那边不知怎么地加了她,她才胆战心惊地接受。话说宁珩的微信小头像跟她舍友麦琪琪乍一看竟然还有几分相似,都是黑白两色组成,不同的是麦琪琪是动漫,宁珩的比较抽象。为此,她还跟琪琪抱怨过。她发现,宁珩根本不开朋友圈,微信只是他手机里最普通的联络工具。
达通的绝当品和活当品库是分开的,独立一层,要进去需要刷员工卡、按指纹,缺一不可,电脑会自动记录每天进入的人员,出现员工卡和指纹对不上的就会发出巨大的报警声,出入口装还有摄像头,防止盗窃事件发生。
姜百万吭哧吭哧抱着瓶子刷卡、指纹后进入库房,开了绝当品库的锁,就往里头搬。还没走两趟,脚底居然非常不要命地一滑,正在向后倒去的她目瞪口呆看着手里的瓶子往上飞。
曾经仰躺着刷微博,结果手机掉下来砸到脑袋的姜百万惊恐地想,这东西砸在脸上估摸着得破相啊。
说时迟那时快,姜百万捂住脸,死死地闭上眼睛。一个黑影以极快的速度朝这里移过来,姜百万屁股着地时,黑影已经飞到了她上方,准确地接住了高高抛起的瓶子,优美矫健得如同在世界杯点球大战中扑到对方球员一记猛射的顶级门将,但整个人却因为惯性掉下来压在了姜百万身上。
我们的姜百万“嗷”地惨叫一声,这个重物似乎把她胸腔里的空气全部压了出去,她的手甚至很夸张地五指张开向前伸,手指痉挛了一下,最后无力地垂在地板上,活像一只刚刚被拖鞋拍扁的小强。
尘土飞扬,瓶子安然无恙。
好家伙。宁珩舒了一口气,身下肉垫软软,手中瓶子稳稳。他到公司后径直上当品库房,准备将瓶子锁进保险柜,谁知刚进来就看见这惊人一幕,幸亏他身手矫健,否则一千多万不保,十个百万都赔不起。
受到了肉垫的缓冲,宁珩并无大碍,他飞快地站起来,双手牢牢捧住瓶子,望着犹如死癞蛤蟆的姜百万,伸出脚尖,轻轻踢了踢她的手。
姜百万几乎昏厥,挣扎了许久才睁开眼睛。小说、电视剧中,男主不小心摔倒总是会亲着女主的嘴,她现在才知道这种情节绝对不可能发生在现实生活中,就依宁珩刚才那种冲击力和压强,嘴巴真磕着她嘴的话——考验谁的牙膏更能强健牙齿的时候到了!
“宁总……好身手啊……”姜百万坐起来,摸摸肋骨,所幸没断。
“我曾是校队守门员。”宁珩冷笑。
姜百万尽管没骨折,可他那一压也够戗,现在咳嗽起来,还不忘求知,“咳咳!!你长得那么高,怎么不打篮球?”
宁珩上下看了看摔得狼狈的她,“你不也没练摔跤吗?”
姜百万很尴尬,扶着墙艰难地爬起来。
“瓶子飞出去的时候,我好像看见你先捂住了脸?”宁珩严肃地问。
上学时走在操场边经常莫名其妙地被足球、篮球、排球等等砸到脸的姜百万对自己这样惨痛的过去很难以启齿。
“碎了就碎了,反正也不是真品。”姜百万挑眉,有点得意,“刚才提货的时候,鲍昱翔连同这个赝品一起送给我了。”她指着宁珩手里的瓶子。
宁珩的表情轻松了很多,改为单手托瓶,“那么,真品?”
姜百万竖起大拇指,向后指了一下绝当品库,眉飞色舞,“我一手一个抱上来的,真的已经放进去了,刚要出来,不知怎么地滑倒了。”
向来讲究效率的宁珩眉心一紧,然而想到刚才可怜的肉垫,温温软软的,眉心又舒展开。他把瓶子随意放在一边,往她脚底一看,原本放在绝当品库门口的一个垫子歪了,刚才她就是踩在垫子上滑倒的。他蹲下掀起垫子,米白色的地板上有点透明的湿痕,像是水。
姜百万也蹲了下来,在湿痕上一摸,有点油腻,再搓搓手,滑腻腻的,这种触感……
宁珩也伸手摸了一下地板,放在放在鼻尖处闻了一下,他忽然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油。”
“嗯?”姜百万也抬手闻了一下,想了想,喃喃自语,“没什么味道……”
“会做饭吗?”宁珩问,表情凝重。
“会做。”姜维常年不在家,姜妈妈有时上班忙顾不上女儿的伙食,姜百万初中时就已经学会做简单的饭菜,现在更是熟练工,连吃遍美食的细胖子有时都来她家蹭饭,就为了吃百万的拿手菜番茄鱼片。
宁珩双眸幽黑,洞悉一切,“汽油、柴油的味道刺鼻,很容易引起注意,润滑油、机油也有独特的味道;花生油、橄榄油带着它原料本身的香气,很容易分辨。所以,什么油是没有味道的?”
“我听说一些色拉油是无味的,玉米油、葵花籽油什么的。”
“这里不是饭店,色拉油不可能出现在库房。”宁珩站起来,左右看看,走廊上并没有其他地方沾到油渍。
说白了,有人故意把油倒在绝当品库门口的垫子下面。垫子变得非常滑,踩在上面一不小心就会滑倒。姜百万揉揉隐隐作痛的屁股,想到以前的相机电池不翼而飞事件,心里又开始堵了。
宁珩是把控战略战术不断进攻的统领者,尤其厌恶背地里耍卑鄙阴招陷害同事的小人,他不认为这是恶作剧,“你去提绝当品的事,公司里谁知道?”
“我们出入库是要报备的,所以今天我到仓管、阮经理那儿分别汇报过,有一件古董今天入库。”
宁珩转身,“我们去看看出入记录。”
网络技术中心的监控室,大屏幕上的九宫格里显示着每个摄像头拍摄到的画面。从电脑的记录单上看,在姜百万的记录之前,今天早上出入库房的一共四个人,其中两个是陪客户取活当品的营销部女同事,另外两个分别是林俪和小董。
营销部女同事姜百万见都没见过,小董是阮豪的助理,已工作两年,职责上跟姜百万八竿子打不着,也谈不上过节。那么只有……
看见林俪的身影,姜百万心里咯噔一下,普通家庭炒菜通常选择价格适中的花生油,喜欢手工烘焙的人才会去买无味色拉油。她记得林俪最近在一家糕点店兼职,前阵子还把第一次做的吐司带来分给大家当早餐,林俪提过,不同的东西要加入不同的油,做面包要加黄油才香,而做戚风蛋糕时就得加入无味色拉油才不会有异味。
无味色拉油,林俪很轻易就能拿到并带过来……
想想就恐怖。
姜百万被吓到了,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可转念一想,自己是林俪的竞争对手,把自己挤走,林俪就可以留下。
就你有父母,你有负担,别人难道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可以让你随便陷害?如果自己不小心滑倒把真古董瓶给摔碎了,不但马上被开除,而且还会背上一千多万的债务,她家几辈子都还不起,更不用说她妈妈知道她忽然背上这么多债,会不会整个人垮掉?姜百万握拳,忽然气得浑身发抖,好像炸毛的狮子,剧烈又压抑地喘着大气。
“冷静。”宁珩适时一句话,像一桶冰水泼熄了身边这个姑娘的怒火。
“我知道是谁!”姜百万在监控室外焦躁地走来走去,忽然看住宁珩,他以前就暗示过自己,在面试时为自己引了一个不该有的对手进来,“是林……”
“没有直接证据之前,不要明着树敌。”宁珩打断她的话,以一个老狐狸的视角告诉她一个深刻的人生哲理,“林俪从来都以弱者形象示人,谁对她发难,谁就处在下风,因为现在人们为了标榜自己的善心,普遍不由分说地同情并帮助‘弱者’,即使‘他’只是看上去像而已。”
仅凭出入记录不能作为林俪在垫子下倒油的证据,除非摄像头真的拍到她使坏,姜百万现在怒气腾腾,贸然下去找林俪理论只会害了她自己。林俪一旦装出被欺负哭了的样子,同事们马上就把矛头指向姜百万,认为她蛮不讲理,趾高气昂。
姜百万咬牙,妈妈为家庭日日操劳,不知身在何处的爸爸姜维犹如一颗不定时炸弹,总让人不放心,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前不久车祸去世,而她刚才差一点就背上一千多万的债务。
“我也不是强者。”
“但你从不示弱。”宁珩轻描淡写一句。
搬橘子也好,坐跳楼机也好,热脸贴冷屁股受托去当伴娘也好,她从没想过要梨花带雨地撒个娇求别人帮忙或者放她一马,什么事似乎咬咬牙就过去了。这一点倒是很像他,也难怪他对她很是上心。很巧,他明知弱者受优待,但从来都以强势形象示人。在他的世界观里只有两条路,一条,躲在家族荣光之后,像个懦夫一样永远受人保护;另一条,拿起一切可以拿到的武器,让所有敌人不敢前行。
姜百万虽还未做到后者,但也绝不当前者。
姜百万咬住下唇,别开头去。“哼,我为什么要示弱?”
“试用期满后,林俪不会留下。”宁大Boss拍板,给姜百万吃一颗定心丸。这个决定从搬橘子时林俪那句“不知道”开始就扎根在宁珩心里,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在背后搞小动作的人迟早会暴露。他一时不能改变众人对林俪的印象,但可以直接决定她的去留,这就是当大boss的好处。
“有些人你对他再好也没有意义,养不熟的人跟喂不熟的狗差不多。”——姜百万忽然想到宁珩某天跟她说的,尽管刻薄,现在想想却很有道理。自己毫无芥蒂地和竞争对手林俪相处,她却忽然反咬一口。
这是不是就是现实版的吕洞宾与狗?
“你似乎比林俪更需要这个工作,告诉我,为什么?”宁珩忽然发问。
姜百万从复杂的心绪中回神,看了看宁珩。他们这些从小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怎么会理解她这种普通小市民的追求和坚持?
“好不容易有份转正后工资那么高的工作,换谁会轻易放弃。”姜百万翻个白眼。
宁珩笑笑,点了点头,“御通制药……工资更高。”
哇哦~姜百万在心里尖叫一声,霸道厂长这是看中我的才华横溢要挖墙角么?
风波平息,二人回到库房,宁珩检查了姜百万带回来的雍正蓝釉瓶真品后,将瓶子锁进了独立保险柜。她一颗心总算妥妥放回了肚子里,再出什么事,也没她的责任了。电梯里,她抱着装着赝品的盒子,心有余悸地问:“宁总……如果刚才我真一不小心把蓝釉瓶摔得稀巴烂,那1350万……”
宁珩淡淡开口,“赔。”
生意人,就是这么冷血不讲情面,就像他今天穿着的纯黑衬衫、西装一样,冷酷无情。
“1350万我赔不起。”姜百万实话实说,庆幸自己走了狗屎运免于这种灭顶之灾。尽管从小运气就背,可运气该好的时候居然也这么好,她本来阴霾遍布的小心脏一下子豁然开朗起来。
“赔不起可以用身体抵债。”宁珩一语惊醒梦中人,身为一个霸道总裁,其思维方式跟小说中那些总裁们一样一样的。
“没想到我还值1350万,平均一下,一斤肉能卖11万多呢!”姜百万眼睛一亮,觉得自己就是一座镶钻雕像,吧啦吧啦发出中东土豪的光芒。
宁珩斜睨她,根据她的“平均价格”大致估算出了她的真实体重。“姜小姐,你误会了。我说的‘用身体抵债’不是像猪肉一样论斤卖。”
“像冬虫夏草一样论克么?”
“你猜?”
我猜也不是……姜百万下意识单手捂住胸口,向后退了两步,背靠在冰冷的电梯壁上。上方通风口的冷风呼呼吹着她额头上几缕碎发,霸道总裁近在咫尺,刚刚提出了一个让人浮想联翩的建议。
“你觉得自己需要多久才能抵上1350万?”宁珩不怀好意地故意上下打量着她。
姜百万想到自己又不是真的打碎了瓶子,就信口开河抬高自己身价,“一星期就差不多了。”
宁珩冷哼一声,道:“一辈子。”
“搞得像得跟你结婚似的。”姜百万不以为意地耸耸肩,联想到小言中狂拽酷炫屌炸天的总裁们面对欠自己几百几千万的小白花女主,都会提出“嫁给我来还债”的要求,如果真能如此,大家就尽情向总裁们借钱吧。
“姜小姐,你又误会了。”宁珩耐心地指出,“我所说的‘身体抵债’是到御通制药当搬运工。”
姜百万撇嘴,“我这小身板儿干不了那种体力活。”
宁珩适时再补一刀:“你能,因为你重达120多斤。”
“你怎么知道!”姜百万花容失色。
“你自己说,论斤卖,一斤11万多。”爱算计人的宁珩,心算加减乘除自然不在话下。
姜百万悲怆不已,立志减肥。
眼看电梯快到达总经理办公室所在的楼层,宁珩恢复公事公办的口吻,“下班后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干嘛?”
“用身体抵债。”
扔下一句话,宁珩走出电梯。
姜百万无语地白了他的背影一眼。
回到评估部大办公室,姜百万把盒子藏好,瞥了一眼背对着自己、正在写评估报告的林俪,真想操起电脑旁的仙人球狠狠扎她脑袋上。
下班之后大家陆续迈着轻快的步伐走了,林俪见她也磨磨蹭蹭的,问道,“你不走吗?”
姜百万抬眼,林俪的笑脸那样淳朴真诚,放在一边的黑色包包里估计还有一小瓶没用完色拉油吧。“我这就要走了,上个厕所去。”她挤出一个笑容道。
待她从厕所出来,看到林俪终于走了,就舒了一口气。她是个喜怒形于色的人,真怕再和林俪说下去会忍不住抢过包来搜一下到底有没有色拉油。
叹口气,摇摇头,姜百万去了宁珩的办公室,他坐在巨大的办公桌后面,气场无比强大,见她进来了,他颔首,“人都走了?”
姜百万点点头。
“听说林俪每天都第一个到办公室?”
“好像是。”
“每周拖一次地板?”
“嗯。”怪不得大家对她印象好。
“你跟我来。”宁珩从她身边慢慢走过。
姜百万跟屁虫一样猫腰跟在宁俭后头到了评估部办公室外走廊尽头专门堆放清洁用品的小隔间里。
只见宁珩站在隔间门口,单手抱胸,另一只手抵在下巴上像是在思考,他的面前只有若干拖把、抹布、扫帚和垃圾桶等。不得不提一句,他的背影非常挺拔,双腿修长劲瘦,是天生的衣服架子,姜百万摸摸自己的大腿,羡慕地想,他的腿分我五公分就完美了。
宁珩解开西装扣子,飞快脱下外套,姜百万吓退一步——霸道厂长清洁窒室の凌辱?
“拿着。”黑色西装外套劈头盖脸扔了过来,还带着他的体温和微微沉香乌木气息。姜百万恭恭敬敬捧着,看看他平整得仿佛没一丝折痕的外套,心想,真是精致到极致了,恐怕连袜子都熏着香吧?(宁珩:脱下来给你闻闻?)
宁珩把清洁工具一个个搬出来,又一个个整理好了放进去,就是堆放得次序有点奇怪,既不是按照类型去摆放,也不是按照大小来分类,凌乱中有种和谐的结构美,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最该放在地板某角落的垃圾桶被他放在最上面,位置竟高过他头顶。
姜百万看得一头雾水,他弄得一身灰尘,就为了整理清洁工具?
大功告成的宁珩转身看着姜百万,掸掸身上的灰尘,“身后这堆东西,拿走任何一样都会导致最上面那个桶掉下来。”
那林俪周一要拖地的时候……姜百万捂住嘴,没想到建筑设计出身的宁珩竟利用自己的专业知识,干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
这是在给林俪一个教训,让她知道被人阴一脚的滋味?
姜百万啧啧称赞着,把外套捧给宁珩,顺便站在他身边好好欣赏一下他的“杰作”,文科出身的她怎么也想象不到为什么拿走其中一个东西都会让垃圾桶掉下来……包括那个轻飘飘的抹布?带着几分好奇,几分作死,几分犯贱,她趁宁珩穿外套没顾着她时,伸手拿起了抹布。
三秒钟之后,毫无反应。
切~危言耸听。姜百万鄙夷地偷看了宁珩一眼,随手把抹布放在一边,转身走出去。
宁珩低头正将扣西装外套的第一个扣子,突然,身后传来异响,还来不及躲,由扫帚、拖把等做好的支架轰然倒塌,垃圾桶“砰”一下倒扣下来,不偏不倚罩在了他的头上。
扬起的粉尘扑面而来,因远离几步而幸免的姜百万吓得脸部肌肉扭曲。事实证明,宁珩专业水准出众,计算精密,小小一块抹布的缺失真的能让他构建的这个机关瞬间坍塌,给站在这个机关面前的人一个重创。
就是这个重创来不及给林俪带来创伤,就把义薄云天为她报仇的宁大Boss给创了。这是……多行不义必自毙?
当务之急,不管毙不毙,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
宁珩抬手,把垃圾桶从头上拿下来,再看走廊,空空如也,姜百万早就逃的无影无踪。深吸一口气,一个瓜子壳从他头发上掉下来,他的太阳穴上方,青筋隐隐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