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危险的地方
1.
三天前。
付莹下班后和往常一样买菜回家，家里只有她一个人，饭不必准备两个人的，倒是觉得轻松多了。
李强的突然失踪，她不是不知道发生什么了，相反，她什么都知道，她也明白，警察快找上门来了。
热油，放葱蒜爆锅，炒蛏子，是李强最喜欢的一道菜，他可以只吃这一样配两碗米饭，随着饭菜出锅，屋内香气四溢，引人胃口大开，可是饭桌上，却只有她一个人，其实一年到头，多数都只有她一个人，可无论多少次，她还是希望，李强是回家的，这样看起来，才是一个完整的家。
刺耳的电话铃声，惊得她一哆嗦，不会有旁人给她打电话的，她迅速站起身，从包里翻出手机接听：“喂？”
“给我准备两套衣服，五万现金，明晚送到南岗村，一个人来，小心警察。”
“好。”
挂断电话，付莹立刻为李强整理出两套干净的衣服，又在保险箱内拿出五万现金，准备好一切后，她坐在床边看着行李袋，发了会儿呆又回到餐桌前继续吃饭，只吃了两口，又马上回到卧室，把自己的衣服也一并装了进去。
第二天，付莹打电话给工作的地方请了假，等到天黑，坐上最后一趟去南岗村的班车，一路忐忑不安，听说林佳死后，李强开始和夜店里一个叫茉莉的女人频繁联系，她很担心，一会儿会见到那个女人，那样的话，她很难开口叫李强带上自己。
入秋后傍晚六点天就几乎黑透了，南岗村只有村口有一盏路灯，整个村子十几家，除了屋内亮起点点灯光，再无任何照明设备，她靠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功能，照亮周围的一小片区域，路太黑了，她疾步朝前走去，偶尔会绊到石头，可是她依然不愿意停下，李强给她留了消息，村子最后一户，她很想打电话给他，可她明白，警察很有可能监听他们的电话，她不能为此犯险。
终于，她来到村子末尾，看到最后一座房子，屋子里亮着灯，四周安静极了，敲门声变得异常清晰，很快，屋内传来脚步声，门打开一条缝，在确认门外只有付莹一个人后，李强为她开了门。
“没有人发现你吧。”
付莹摇摇头：“没有。”
“一会儿大宇来接你回去。”
付莹跟在李强身后进了屋，李辉坐在炕上，屋内只有两人：“我...”李强接过旅行袋，翻看里面的东西，在看见付莹的衣物时，抬头看向她，等她解释：“我能和你们一起走吗？”
李强把袋子甩在炕边，疑惑不解的看着付莹，李辉听到这儿也抬头去看她，在他们的眼里，付莹天真的想法极具富有喜剧色彩，李强甚至不想去发火儿，找了一个袋子将她的衣物装进去放在一旁：“我们需要避风头，等时机一到，才会决定接下来去哪儿，你最近不能有动作，警察会找你谈话的，怎么说你都明白，你是一个很重要的角色，我们很需要你。”
一辆黑色轿车驶入院子，透过窗户能看到是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中年男人，李强把装着衣服的袋子递给她，她知道他在哄骗她，可付莹却没有一点办法，她很多年没有听到李强用这么温柔的语气同她讲话了，她都明白，可她心甘情愿自欺欺人的选择相信：“大宇来了，你去吧，有事情我会找你的。”
回程时付莹拎着袋子坐在后排，她不知道大宇是谁，可这辆车她认得，是李强很久之前开着的，早先说已经过户给别人，现在看来一切都是早有预谋的，她明白，自己也是李强计划中的一环，如果没有价值，恐怕也会被随时丢弃，这些早就该预料到的结果，一时之间，居然开始变得有些不舍。
在夜店被打得需要缝针治疗那晚，韩梦瑶疑惑不解的部分，其实就是她几乎变态的，心甘情愿爱着这个男人，不肯离开李强的理由。
付莹坐在审讯室，知道门外一定有警察正透过单向可视玻璃观察她的一举一动，可是她毫不在意，这样心安理得的原因，是因为她真的对李强的计划不知分毫，要她说什么呢？她真的什么都说不出来。
这是近几日第三次被请来警察局喝茶了，问题无非就是围绕李强兄弟出发，人在哪儿，是否知晓刘长春案件，警方坚定的认为，付莹该是全部知情者，可问了三天，什么都没问出来。
半个小时后，外出觅食的孟宇回到审讯室，他沏了杯茶，样子休闲舒适，不像来办案的，倒像是来相亲的。
“不打算让我走吗？”
“还没聊完，暂时还不能走。”
“你们没有理由扣押我，难道就因为我是李强的妻子，抓不到人，就要强行逮捕我吗？”
孟宇喝了一嘴茶叶沫子，朝垃圾桶吐了两口，听到付莹这样说，立马提出异议：“嗯？话不能这么说，我从没说过因为李强案件扣押你。”
“呵呵，那你们现在在做什么？以什么理由让我留在这儿？你们的行为已经严重影响到我的工作了。”
“虽然你和李强之间，不存在案件关联，可你别忘了，我同样也是另一起案件的负责人。”
“什么？”
“林佳案件啊，你忘了吗？我主要负责调查的，是林佳的案子。”
付莹心头一紧，疑惑的问：“那您扯的就更远了，我和林佳更没什么关系。”
“没错，你们没什么关系，可林佳和李强的关系可不同一般，我想这件事你比我更清楚，通过调查刘长春案件，我们走访调查后发现了大量有关李强对女性***等违法行为，同时，我们在名单中，也发现了林佳的身影，而林佳案发当日，你去李辉名下一夜店中，找过林佳，对吗？”
“对，可是我根本没见过她。”
“没错，你没见到她，因为当时林佳已经遇害了，不过，那晚你登门拜访过了，对吗？”
“我...”
“小区门口有一家面馆，面馆老板提供信息，说当晚见你去过小区，那个小区里，除了林佳，可再没有与你有关系的人了。”
“我承认，我的确去过林佳家里。”
“为什么发现尸体后，没有第一时间报警，反而清理现场还擦掉了指纹，你在包庇谁吗？”
付莹十指相扣，颓然的靠在椅子里，眼神变得悲伤起来：“我...擦掉指纹，是不想让李强知道我去过。”
孟宇不解的看着她，问道：“为什么？”
“他不喜欢，我管他的事。”孟宇复杂的看着付莹，听她继续说：“我知道李强在外面有女人，我见过几个，可时间都不长，我知道他就是玩玩的，可林佳不一样，她让我感到...危险，我想见见她，仅此而已。”
“见了她，你想做什么呢？”
“我...想不想也没用了，你说呢？”
孟宇微微点头，附和道：“你说的对，就算你当时脑袋里想要杀掉她，也没机会了。”
“这件事情上，您也不必在我们夫妻俩身上纠结了，我可以和您发誓，林佳绝不可能是我们杀的。”
“李强知道，你在外这么护着他吗？”
“我们是夫妻，当然要互相保护。”
孟宇指了指她手臂上的疤痕：“他打你的时候，你也这样想吗？”
和预想的不一样，付莹没有掩盖伤疤，反而来回轻抚，像是在享受：“您不知道，这是我们生活之中的小情趣，人和人之间的相处方式不同，我们，可能夸张一点。”
“你不担心，有一天他会像杀死别人一样，杀死你吗？”
“虽然您说的情况根本不存在，不过我并不担心，我为自己上了一份保险，很安全。”
谈话完全没有进行下去的必要，孟宇紧接着就把付莹放回去了，年轻警察急着走过来对孟宇说：“孟队，就这么放她走了？她不是承认擦了案发现场的指纹？破坏现场，也可以拘她一阵子啊。”
“拘她有什么用？”
“她犯法了呀。”
“留着她，还能钓到大鱼呢，现在抓她，咱们就什么都抓不到了。”
孟宇整理好笔记，大步流星的消失在审讯室，留下年轻警察一脸懵站在原地，他三步并作两步朝孟宇走过去：“孟队，那接下来怎么做啊。”
“就你吧。”
“我？”
“小张同志，现在派你，去跟死付莹，她身边不论出现谁，都要汇报，知道吗？”
“是！”
2.
当天下午，付莹接到了大宇的电话，说是有东西需要放在她这儿，付莹感到疑惑，这个关头还有什么东西需要转移？结果两个小时后，大宇开着那辆黑色轿车来到付莹家楼下，打开后备箱，居然全都是玻璃杯。
“这？”
“嫂子，这些都是老板的，前阵子他觉得势头不对，先让我把他这些宝贝放在我那儿了，但车库那边已经到期，我们随时都要跑路，不可能再续租了，我又不能拉着它们送南岗村去，为这点儿东西犯险不值当，我知道李老板对这些东西宝贝的不行，只能先放在您这了，你看你有没有地方暂时放一下，等事情结束之后再说。”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动身走？”
大宇有点儿为难：“这，我没法儿说啊。”
“我只是想有个准备，不想手忙脚乱的什么都不知道，警察已经盯上我了，我得了解情况，才能打掩护。”
大宇摸了摸鼻子，四处观瞧，确认周围没什么人之后，开口说道：“这事儿吧，还没定准，现在唯一能动身的方式，恐怕只能走水了。”
“没别的办法了吗？”
“详细的我也不清楚，老板把大家都遣散了，现在跟着他做事还有联络的只有我了，我目前知道的，就这么多，他也不可能什么都和我讲，对吧。”
付莹知道李强晕船非常严重，一坐船人就好像死过一次是的，他脾气不好，最不喜欢忍耐这种事，如非走到绝境，他绝不可能点头同意这么做，心中越发沉重起来，她知道，事情就要走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了。
她收回思绪，看了看纸箱中包裹仔细的玻璃杯，指着一个方向说：“送到车库去吧，有一个铁艺架子空着，应该可以放下。”
“行，车库在哪儿？”
“前边，二号楼。”
“嫂子你上来吧，我开车直接就过去了。”
两人上车朝车库驶去，没注意到的是，不远处的凉亭里，有一个穿着休闲装的年轻人，正握着望远镜盯着他们。
付莹收拾好架子上的东西，叫大宇把箱子搬进来，大宇进来瞧了一眼，看着单薄的架子，一脸怀疑的问：“这架子能行吗？这感觉要坏是的呢。”
“没事，我经常放重物，好多年了也没事，几个杯子能怎么样。”
大宇试探性的踢了一脚，没想到铁杆是空心的，一下被他踢弯了，连带着架子和上面的东西一块儿倒了下来，正砸中对面的墙壁上，付莹无语的看着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大宇有点儿尴尬，笑着说：“您这架子也太不结实了，我还好没把杯子往上摆，这碎一地，老板还不...”大宇的话没说完，笑容顿时间僵在脸上。
付莹弯下腰去捡东西，埋怨道：“结不结实也没有你这么踢的，什么东西能抗你这么踢？”
大宇的声音又点儿抖，指着对面的墙问道：“嫂子...这，这是什么啊？”
付莹站起身，顺着大宇指的方向看去，铁艺架子砸在墙壁上，居然破了一个洞，里面明显是空心的，一层塑料布不知道包裹着什么，但绝不是令人安心的物品。
两人小心翼翼的朝对面走去，大宇伸手撕开塑料布，清脆的声音令人感到极度不安，终于，露出里面的东西，两人凑近一看，居然是一具高度腐烂的尸骨，付莹刚要尖叫，却被大宇一把捂住了嘴：“这事儿，千万不能叫人知道，我马上联系强哥，你赶快把门落下来，等消息。
付莹连连点头，大宇迅速把箱子搬回车上，开车驶出小区，年轻警察见大宇匆忙离开还搬了几个箱子，立刻联系孟宇：“孟队，那小子来找付莹，两人不知道在车库里说了什么，好像还带走了什么东西，搬了四个箱子走的。”
“找几个人，把他带回来。”
“咱以什么理由抓人啊。”
“他们这种一抓一个准，在李强兄弟手下做事哪儿会有干净的，抓回来审审不就知道了。”
“好，我立马就去办。”
大宇惊慌失措把车开出来却不知道该去哪儿，在第一个十字路口等红灯时，立刻联系了李强，这会儿顾不上那么多了，对方挂断一次后，大宇再次拨通电话，李强知道一定是出事了，这次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强哥，不好了，刚才我和嫂子在你家车库等墙壁里发现了具尸体，怎么办？”
“你去我家车库干什么？”
“这...咱们不是要撤了吗？辉哥之前安排我给他经管那些收藏，但现在房租到期了，我没地方存放了啊，嫂子说车库有地方，结果那个铁架子不结实，倒了正好砸在墙上，就...怎么办啊？”
“你他妈可真会给我添麻烦，怎么办？给老子把墙堵回去。”
大宇透过后视镜，发现身后出现三辆警车，并开始对他喊话，大宇脑袋嗡的一下，知道事情要遭：“强哥，完了，我被条子盯上了，我要是没打电话回去，就不要联系我了，赶快从那房子跑吧。”
说完，大宇一把将手机扔出窗外，手机落在马路中央，被紧随其后的车子压个粉碎，原本想走底道逃跑，却没成想迎面也有警车堵他，一时间进退两难，只好停下车子认命。
3.
大宇被抓的消息犹如一道炸雷，李强和李辉迅速整理东西趁黑从南岗村的房子跑了出来，两人气喘吁吁的上了山，找了个相对安全隐蔽的位置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办。
不能抽烟，让李强逐渐烦躁，他掰开一支烟，把烟叶倒在嘴里嚼，跑得太快，让他呼吸不稳，没多久，两人就在山上看到村子里出现几辆警车，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来不及多做反应，只能庆幸赶在警察来之前跑掉。
“你手底下的人，真他妈的没有一个精的，都什么时候了，管什么收藏？”
“说这些已经没用了，咱们得赶紧解决问题，今晚就走。”
“刘长春的尸体被发现就是或早或晚的事，现在这儿被查，肯定是大宇那小子全招了，搞不好付莹那娘们儿也被逮了。”
“不会这么快，大宇要想脱身，他就得闭紧嘴，他不是傻瓜，不会让自己陷入两难的境地。”
“怎么办？现在就去码头吗？”
“咱们买完船票就没钱了，必须再搞点钱才能走。”
“保险箱还有几万块钱现金，怎么样？要冒险回去吗？”
李辉看着村子里晃动的灯光，沉吟一会儿，说道：“先去码头，尽可能赶在凌晨之前回去，走，咱们从后山下去。”
月圆高挂，树影晃动，两个黑色的人影在山林中穿梭，只是一瞬便消失不见了。
两人花了一个半小时下山，又拦下出租车赶去码头，虽然司机十分奇怪深更半夜的为什么会有人从山里出来，但显然他们并不想和他多聊，索性也没有问。大宇为他们联系的船是专门跑货物的，当然，他也经常会接一些私活，比方说偷渡这种事，原本订下大宇三人在一星期后走的，但事情发生的紧急，李强与李辉也不可能再继续等下去了。
但船老大却十分为难：“我这也不是专门拉人的船，一次就能坐三个，今晚我已经订下两个人了，改天吧。”
李辉站在船边向里面望了望，的确有两个穿着船工服装的人正坐在一边休息：“多一个船员而已，这不奇怪吧。”
“老大，我这船就这么大点儿，加上我的人，再多三个船工已经非常值得怀疑了，再多，咱们就全交代了，除非你躲在箱子里，不过十几个小时，我猜你肯定不愿意，您一瞧就是有身份的人，不会忍受这种待遇的吧。”
李强拉开李辉，完全不想继续和船老大周旋，冷笑一声盯着船老大说道：“您也知道，通过您的船走的都是些什么人，谁闲着没事儿不坐游轮跑您这儿假装船工啊，是吧。”
船老大经历这种事多了，当然明白他话里话外的意思，他回头看了看自己的船员，转而又对李强说：“那要收你们三个人的钱了，毕竟，你们要顶替我一个船员，我就少一个工人，体力活儿想必你们一定不愿意做，那就得花钱。”
李辉拍了拍李强的肩膀，笑着说：“可以。”随后他把背包一整个都交给船老大：“凌晨三点开船是吗？我们得办点儿事儿，可别食言。”
李强李辉兄弟走后，船老大指着一个年轻船员喊道：“哎，你下来吧，人手够了，今天你没活儿了。”
年轻船员不大乐意的从船板上走下来，其他人继续装货，可年轻船员却被坐在一旁的两个人给拦下了，其中一个朝船老大喊道：“您不用叫他下船，那两个人不会回来了。”
船老大疑惑的看着他，问道：“怎么，你认识他们？”
“多了您甭问，钱你收好，到时开船，叫人该干活儿干活儿吧。”
船老大看了看两人，半晌，朝着年轻船员挥了挥手：“得，你回去干活儿吧。”他点了支烟，站在岸边等着装货，眼神望向李强兄弟离去的方向，无奈的笑了两声。
常年和亡命之徒打交道，他怎么会不必别人了解这里面的弯弯绕绕，船上的两个人说的斩钉截铁，必然有缘故，可他不能多问，有些事，不知道才是最安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