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福利院见闻（上）
关樱口中的“二姐”看上去十几岁。
嘴巴有点斜，眉毛稀疏，眼距很宽，面相痴肥，梁文良若在此处，自然认得出来这是唐氏综合征的典型外貌。
薛倩儿是不清楚的，她只是猜测这个女孩子似乎是脑子……有点问题。
“小……樱……”二姐佟红咧着嘴，笑着慢慢说道。
刚吃进嘴里，还没有咽下去的米汤糊糊沿嘴角流了出来，陈娣眼疾手快用纸巾接住，让关樱接着喂。
关樱紧绷着脸，有些紧张，但手却很稳，吹凉了粥，一勺又一勺送到佟红嘴里。
佟红张开嘴，关樱也跟着张开嘴，佟红闭上嘴咀嚼，关樱也闭上嘴呆呆看着。
陈娣在一旁看着好笑，可瞧着这太过于懂事的小人儿，眼睛又发胀发酸，别过头，偷偷抹了一下眼泪。
她不能在孩子面前哭，因为她就是孩子们的天，天都塌了，底下的小人儿怎么办？
...
薛倩儿也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她已经默默哭成一个泪人，但在场的人没有谁能看到她。
环视一周，屋子里，院子里，竟然没有一个孩子是完全健康的！身体多多少少都有残缺。
关樱的右腿天生短了好大一截，阮白说不了话，佟红唐氏综合征，还有背部佝偻的畸形儿，反足的……
这个福利院好像一个仓库，专门用来储存上帝作废的画作。
可薛倩儿知道世界上没有上帝，没有神仙，只有地府，而他爹爹是地府的君王！
有人说，这些残疾儿是上辈子做了坏事的人，在地狱里面受的惩罚不够，便遣到人间继续遭一世的罪。
这话也不对，地狱设有刑罚不错，可事实是，受完该受的罪后，重新投胎为人便是新的开始，前世的因果报应一律勾销。
到底是怎么回事？薛倩儿也解释不清。
场面乱哄哄的，她心头也乱哄哄的，很沉重。
就在薛倩儿按捺不住，已经不想再遭受这种视觉“酷刑”的时候，一个女人从大门走进来。
这个女人面相长得跟陈娣很相像，但更为年轻一些。
“姐，还没吃完饭呢？”女人拉着行李，脸色有点不好，一个小孩撞在她身上，她笑骂道，“啊哟！你个小兔崽子！走路看着点！”
“晓晓，你到啦？！”陈娣惊喜地看向门口。
“累死了！坐一天车，行李又重得要命，你都不来车站接我！”陈晓抱怨道。
“嗨，你看我，哪里有时间啊！”陈娣是姐姐，但带有皱纹的脸上却显出羞愧和歉意，“这群孩子整天胡闹。”
陈晓翻了个大白眼，“我懒得说你，你自找的。”
“嘿嘿……”陈娣脸上依然是不好意思，手上拿着纸巾揉来揉去，捏成了一个球。
“行了，我先去洗个澡，你先伺候这群小祖宗吧，不用管我，我一会自己去厨房找点东西吃。”
“哎！哎！等会我帮你炒个菜！”
“别了，我自己来就行，这也是我的家，你别跟我客气。”陈晓摆摆手，自己把行李抬上楼。
陈娣看着妹妹的背影，无奈地叹一口气，不知道她这次回来又是因为什么。
...
关樱喂饱二姐佟红，又去喂另一个两只手都患有并指的哥哥，阮白不耐烦在旁边看别人吃饭，就一个人无聊地在院子里晃荡。
“阮白，小阮，小白～”旁边出来微弱的声音。
阮白仔细分辨这个声音，是白天碰到的那个，能听到她“说话”的奇怪姐姐，请她和关樱吃东西。
虽然奇怪，但不是坏人，信得过。
之前还帮她们赶跑那两个坏蛋胖子，当然，阮白不认为自己需要帮助，靠她自己就能打跑那两个坏蛋。
可事实就是如此，别人帮了你就得领情，这是阮白的处世方法。
对我好的，我就好意以对，想欺负我，有一对拳头等着。
阮白左右看了一眼，没人注意她，便悄悄往门口溜去，看看薛倩儿有什么事情。
晚上福利院不让小朋友出去，怕走丢了，今晚看门的阿伯有事请假没来，社工阿姨也凑巧提前回了家，这才让阮白有机会偷溜出去。
“阮白，嘿嘿。”
薛倩儿一见到阮白，就把她搂进怀里，摸着她细软有些枯黄的头发，像个痴汉一样笑起来。
她其实更想抱抱关樱那个乖丫头，但是阮白，也凑活吧……
阮白身体一僵，想要推开薛倩儿，双手举起来又放下了。
好久没人这样抱过她了……软软的，暖暖的，很舒服。
“我问你一些关于福利院的事情噢！”
薛倩儿抱着阮白的小身子，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阮白僵硬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
[嗯]
“福利院里面没有那种，呃，完全健康的孩子吗？”
薛倩儿这话问得很不好意思，好像有些揭人痛处的意思，于是赶紧从兜里掏出一大把水果硬糖塞给阮白，这是梁文良在她出门前让带上的。
现在果然用上了，梁文良的脑子真好使，她都想不到这回事。
[以前有，但是不多，都被别人带走了]
其实，阮白想说领养这个词，但是不会说。薛倩儿心疼地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没有再问这个。
“那个大妈妈是谁啊？”
[大妈妈就是大妈妈啊，管着我们，教我们，呃，就是像妈妈一样]
阮白词穷，毕竟是几岁的小孩子，再早熟也有个限度。
“那后面那个女人呢？”
[我也不知道，我，我太小了，以前的事情不知道]
“那好吧……”薛倩儿遗憾地发现阮白也是个小糊涂蛋，一个糊涂蛋问另一个糊涂蛋，结果自然就是一塌糊涂。
问不出什么，薛倩儿叹了口气，放弃这种行为。
再从另一个兜里掏出一把巧克力糖，装到阮白口袋中，让她一会儿分给其他小朋友吃。
阮白点点头，心道平时欺负我和关樱的那几个绝对不分，还要暗中给关樱多留几个，不然那傻丫头铁定全都分给别人，自己一个不剩。
“小朋友们，快点过来咯！小妈妈给大家带有礼物！”陈娣笑着招呼道。
站在一旁的陈晓无语地看她一眼，什么小妈妈，她这就当妈了？简直离谱！
“快去吧！”薛倩儿揉了揉她的小脸蛋说道。
[嗯]
阮白的小脑袋离开倩儿的肩膀，瘦弱的脸庞此时竟然有些文静害羞，与白天冲上去想干架那会儿有天壤之别。
薛倩儿微笑地看着她离去，脸上的笑容敛去，变得严肃起来。
刚才靠得这么近，才让她闻出来，阮白喉咙部位那里散发出不同寻常的味道。
恶臭味！
她还在地府的时候，曾经去观刑，那些恶鬼身上散发的就是这个味道！
虽然气味有些淡，但她绝不会闻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