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赵子强闻讯
赵子强失魂落魄地挂断电话，愣神看着斑驳的天花板。
没想到，没想到……阿妈竟然……
他没有歇斯底里，只有无声的悲痛和哀伤。
“阿强？子强？赵子强？出什么事了？”妻子看着自己的丈夫失了魂一般，顿时慌了神。
赵子强的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哀叹，然后不停地呜咽，咬着哆嗦的嘴唇，泪水决了堤一般流淌。
妻子抱住丈夫，陪着他默默流泪。
“阿妈她，不在了……”
赵子强的话语几次被不由自主的呜咽打断，最后竭尽全力说出了这句话。
妻子与丈夫的手握得更紧了，她一时也说不出安慰的话来，丧母之痛，她亦心有戚戚然。
她只能抱紧丈夫，让他在自己怀里痛哭，发泄心中的痛楚与平时积累下来的委屈。
哭了半晌，赵子强终于停住了。
秦淑芬早年间就失去了丈夫，这个独生儿子是她自己拉扯大的。
有道是望子成龙，赵子强倒是争气，大学直接考到京都的一所985来，毕业了在大城市奋斗安家。
但是大城市生活不易，赵子强的妻子也是南方一座落后边陲小镇的人，在大学里面相知相识。
两人相约在京都一起奋斗，一定要把这个家搞好，不让自己的儿女子孙在起跑线上就输了一步。
赵子强在京都工作生活了这么多年，最是明白其中道理。
“我没用啊……阿妈不在的时候，我都不能在身边尽孝。”赵子强收敛情绪，幽幽又叹了一句。
“别说了……”妻子的手轻轻拂过丈夫的头顶。
长时间高强度的工作，使得丈夫的头顶已然呈现地中海成型的态势。
“我让阿妈来跟我们一起住，她都不愿意，养我这么大，我却……”说到深情处，赵子强的声音又有些哽咽。
“妈妈她不愿意拖累我们，咱们在这里，房子都不是自己的……又有孩子，阿强，辛苦你了。”
赵子强又叹了一声，心中未尝没有后悔的想法。
要是从一开始，就选择不留在京都，即使选择南边的一些发达城市，也不至于此。
想起母亲突发疾病，在病床前备受病魔折磨的样子，赵子强心中又是一痛。
“别的不说了，我跟老板请假，回去料理阿妈的后事。”赵子强直接拨通老板的电话，说明缘由。
得到老板批假，赵子强定了最近的一趟航班，就在两个小时后，回到那边机场再转车，大约上午能回到老家。
“阿云，你明天再回，我不能再等了。”赵子强说道。
女人点点头，干脆利落道：“嗯，我明早再请假，儿子那里也要跟老师说一声，我让刘阿姨帮带两天。你老板让你回去多少天？”
“两三天……现在项目到最关键时候，不然这段时间也不可能连续加班，老板他对我还是挺照顾的。至于孩子，带回去吧，奶奶没了，得回去看一眼。”
“孩子还小，这么奔波……”但阿云看着丈夫憔悴失神的脸庞，再也说不出其他话来，“好，让孩子回去看一眼也好。”
别人口中的996，对赵子强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乐意如此，不加班，那点工资不够养家糊口。
或许在自己老家宫城，自己说出的工资数目，足以让那些亲戚惊呼出声，但是在这里，在这座大城市里，算得了什么？
秦淑芬飘在空中，看着自己的儿子和儿媳妇抱头痛哭，却始终压抑着声音，害怕吵醒睡着的儿子，也怕吵醒邻居。
心中些许怨气消去，魂魄更显得清晰。
若说不怨，又怎么可能呢？常说养儿防老，为了不就是最后咽气的时候，能有人在旁儿伺候着么？
她的泪水从沟壑纵横的老脸流过，像是浑浊的黄河漫过山谷，滴滴落下，发出莹莹之光。
她心疼自己的儿子，原本就知道儿子在大城市生活不易，但从没亲眼看过，却不知艰辛到如此地步。
赵子强此前让她一起去大城市同住，虽说现在房子是租的，但是距离首付也不远了，说一定要让她做个光鲜亮丽的大城市人，好好享福。
那儿媳妇阿云，也是个很好的，在这方面从来都不反对……反而竭力要求婆婆来同住。
这样的好孩子，不多了，只是自己实在没这福气。
秦淑芬揩干眼泪，看着阿云帮赵子强收拾行李，两人动作中显出的默契和温馨使她渐渐露出笑容来。
“呃，秦婆婆，你不难过了吗？”
薛倩儿突然出现在秦淑芬旁边，犹豫地轻声问道。
“人总有这一遭，活到一定年纪都看得开了，主要是放心不下子强而已。”秦淑芬顿了顿，又说，“其实不一定是一件坏事情。”
“不一定是坏事情？你儿子哭得好伤心哩！难道是假的吗？”薛倩儿奇道。
她没经历过死亡，却觉得对于人来说，死亡是一件顶难过伤心的事情。
“当然不假，子强他是个好孩子。我的意思是说人生老病死，实属正常，悲痛是一时的，但是很快就会放下。”秦淑芬此时倒是看得很开。
还有更现实的，她没说出来，她死了，老家的房子用不上，卖掉，能帮助儿子在大城市有个自己的家。
再者说，也不需要由于久病花费巨大，一死百了，免得拖累年轻人，这又是一笔算账。
这些想法秦淑芬脑中也是一闪而过，不足为外人道也。
她相信自己儿子不会这么想，但现实是如此，许多家庭里面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还不是因为这些？
“人不能，也不会永远沉湎于悲痛之中。”薛倩儿喃喃自语说道。
“是啊。”
薛倩儿和秦淑芬飘在空中交流，一同看着底下二人在忙碌走动。
“无常大人，都不知道该应该怎么感谢你，让我还有机会看到子强，即使是死，我也真的瞑目了！”
秦淑芬确实十分感谢薛倩儿的帮助，一个鬼差无常自然是没有义务去帮助亡者实现愿望。
“说什么感谢！？秦婆婆你做的萝卜粑粑很好吃！我很喜欢！”薛倩儿大气地说道。
秦淑芬险些笑出声，这个鬼差无常，真是像个小孩子一样的脾性，一些吃食就能让她这么开心。
但是无常说不需要感谢，自己却不能以为真的不需要感谢。
人老成精，这些道道还是懂的，这还要去地府呢，现在有机会送礼，绝不能错过机会。
可应该送什么呢？送钱？
托梦给赵子强让他烧纸的时候，给无常大人也烧一份，不知可行不可行？
秦淑芬也看出来了，这个鬼差白无常奇奇怪怪，不能以常理猜度，于是便尝试着开口说道：“我房间里面还藏有一些现金，不知道……嗯？”
“都说不用感谢了！你当咱是什么人？”薛倩儿不耐地摆摆手，然后突然意识到什么，紧盯着秦婆婆，“嗯？现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