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海哥

张海每天很早就坐在班级里，我离开学校时他总是还在研究题目。戴着厚厚的眼镜，留着板寸头型，话不多，除了去厕所就是在座位上坐着，我也只在同学们开玩笑时看到过他的笑脸。班里面干活永远能看到他，脏活累活总是他来做，但受表扬时总是最后才提到他的名字，他也总是咧着嘴羞红了脸，有时还会挠一挠头。

他的年龄比我大些，我总是叫他“海哥”。

关于海哥的故事，我的了解也是来自于一场巧合。那天我去鲁老师办公室问题，方老师身边坐着一个头发全白，拎着塑料袋的奶奶，她从塑料袋里取出两个橙子，递到方老师手里：

“老师，你尝尝，我刚从市场里买的。”方老师推让后收下了一个，奶奶把另一个塞回塑料袋。

“张海奶奶，我这次叫你来是想跟你说说张海的情况。”鲁老师放下笔，面向张海奶奶。

“好好好老师，这孩子要是犯什么错了，你就直接打他，出了什么事情我负责。”

“不是的不是的，张海这孩子在学校表现得很好，打扫卫生什么的也很积极”

“那就好老师，我还以为这孩子惹什么祸了呢。那老师，这次找我来是要说什么啊？”

“是这样的张海奶奶，张海做什么事很踏实，人老实，学习成绩也很稳定。但好像总是坐在座位上，不愿意跟别人交流，我们几个老师交流过，他总是这个样子，我们害怕这孩子总是这样闷着，心里憋出些事情。”

“没事的老师，这孩子从小就这样。他虽然长得挺壮实，但当时幼儿园里别的小朋友招惹他他也从来不还手，有的时候身上都青了，我们给他洗澡才发现，这孩子也从来不给我们说。”

“那张海为什么会这样呢？”

“他妈嫌他爸穷，从小就离开他和他爸了，他爸没个正经工作，还爱喝酒，总是晚上醉醺醺的回来，回来了总是骂海子，有的时候还要用拖鞋打他，孩子从来也不哭，其实心里委屈得很呐。我这一把老骨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每天给海子做做饭洗洗衣服，有的时候还得他照顾我，真是可怜孩子了。”张海奶奶说到这，悄悄抹了一下眼泪。

“张海这孩子确实挺可怜，但孩子很争气，能考上好大学，您就等着跟孩子享福吧！我们作为老师也会帮助张海的，我们都很喜欢他。”

“那就谢谢你们了老师。”张海奶奶激动的站起来，连忙多拿几个橙子放老师桌子上，方老师把橙子都放回奶奶的塑料袋，领着奶奶出去了。

我问的题鲁老师刚好讲完，我却啥都没听进去，连忙谢谢老师离开了办公室，害怕露了馅。

回去后，海哥还在座位上研究着什么，方榕看着最新的娱乐杂志，指了指他喜欢的男明星说：“好看吧！”

“好看好看”我马上应付过去。

我们同是坐在一个教室里的同学，条件却相差这么大。我和海哥相比十分幸福，但我能比海哥多的也就只有先天父母带给我的这些，相比之下，我甚至在一些方面不如海哥。我们总是在骂高考的制度，说它刻板、一考定终身。但在这制度的背面，是多少家庭贫寒学子的出头之路，是他们跨越阶层唯一的方向。若是高考的制度取消，这千千万万如海哥一样的同学又该通过什么改变他们的生活呢？

又到了海哥一组做值日，他站起身，提起拖把走向厕所，拖把上还滴着不知道是哪位同学倒的矿泉水。我深呼出一口气，趴在桌子上。

方榕好像也看到了这一幕，拽了拽我说：

“你说会不会有人喜欢海哥这样的人呀？”

“会的”我说“甚至比一般的爱恋更浓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