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火痕烧过的砂滩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震动声愈来愈强烈。
起先陈更以为只是地气翻涌引起的震动，这在大地山川河流重组的时间段里再平凡不过，如同吃饭喝水般。
可是但震动明显不正常，以至于他脚下坚硬的砂岩都开始裂开，他便知道，事情开始不简单了。
荒地先是龟裂，宛若死去老龟的龟甲在烈日下曝晒多天，随后便是撕开一条又一条大口子，每一条都好似用刀在画仇人尖酸刻薄的小脸。
异变之地在百二十丈内。
陈更远远退去，运起二层境界的明眸，发现那异变中唯一不变的是先前那抹雪白，那抹滋养着小灰棍的雪白，似是某种神奇的泥土，蕴含着了不起的肥力。
皮肤上猛然跳起一群小点，似是鸡皮疙瘩要脱离出去，陈更下意识后退，很快，他觉得自己做了一个非常正确的决定。
那些砂岩块的口子里，一条条水桶粗细的木制根须凸出，宛若传说中蚯结的龙筋一般，一经出现，便很快翻腾不息。
一百多丈的砂岩，在陈更肉眼可见的观测下，居然被迅速碾成了如细沙般的粉末，风一吹，竟是形成了一场“砂”暴。
陈更面色不改，砂暴不强，连破防都做不到，但同时他的眼神火热起来，因为他想起了一些东西，在几年前一本小册子上。
“砂碎成粉，竹生土长。”
这是八个小字，作为毫不起眼的批注，被写在一套厚厚典籍中的某一本的某一页的某一个角落。
但陈更仍然能轻易记得，这八个字是写在一套名为《本草纲木》的书籍的第十册的第一百二十页的右下角。
他能记得如此清晰，不是他天生过目不忘，而是因为当年他因为这八个字写下了一本小说，虽然反响平平。
他很清晰的记得那一页纸的内容，包括每一条批注，甚至每一个标点，因为那五十万字的大纲，并不是白写的。
在九州之地，有一种竹子的种子喜欢生长在砂岩之中，虽然它们的成活率很低，但终究还是会有一些种子破土而出。
一般的竹子总是一边扎根一边生长，属于那种稳扎稳打的稳健型选手，但这种几年都只有几寸高的灰色竹子，他们就是典型的极端主义，要么死，要么活。
死的彻底，活的过分。
这种竹子名为“涅槃竹”，取凤凰涅槃之意，涅槃过去是重生，不过，那便是死，死的连渣滓都不剩下一点的那种。
而那白色的土壤，其实就是涅槃竹从砂岩里日夜萃取的精华，一旦精华的数量到达某一个界限，量变便会引起质变。
只不过这种质变仍然充满危险，就像一条狗行走在深渊上的独木桥，稍有不慎，便是狗命升天。
至于为什么用狗来形容，陈更想或许是因为小时候经常用“狗屎”和“取你狗命”这种名词来维持一个陕西愣娃的形象。
他曾在长安城墙下刻过字，曾经在那座城里遇见一些有意思的人和一些有意思的事，因为他从小就在那座城里长大。
至于为什么一定要砂碎成粉，那是因为能量被吸收干净后的一种自然态，就像泥巴里的水分和养料流失掉，那么剩下的自然就是一个一触即碎的，带着大量粉末的脆壳子。
随着如龙筋般的根须肆意翻腾，那些雪白雪白的土壤终于发生了某些不可言喻的变化，好似春风拂面不觉，但的的确确带来了一些改变。
灰色的竹子发出“啪”的一声响，就像陈更修炼后突破时体内骨骼会嘎嘣嘎嘣脆的一阵乱响，活似爆炒的豆子没放盐，“闲”的蛋疼。
涅槃开始了，陈更屏住呼吸，似乎涅槃的不是竹子而是他。
“啪！”
第二声响起，竹子拔高了一寸。
“啪！”
第三声响起，竹子拔高了一寸。
“啪啪啪！”
竹子连涨三节。
陈更笑了，还有节奏了，不错不错，有那味儿了。
很快，就像是开了闸的洪水一样，啪啪声很快不绝于耳，竹子仿佛听了一首战歌，向上凸起的更加凶悍。
陈更抿了抿嘴角，不由得想起曾经和刘明宇一起探讨过的学术问题，不觉眼神变了又变，倘若是刘明宇在，定能一语道出他心中所想。
很快，灰竹已经丈高，表皮渐渐剥落，露出一丝新生般的青嫩，宛如春雨后第一根从地里冒出的春笋的嫩尖一般。
有道是：“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是以当那涅槃竹才露出一丝青嫩的尖角，陈更的身体便已经绷成一道弓形，随时准备身化利箭，去当那立在尖角的蜻蜓。
很快，涅槃竹的灰色一点点剥干净，水嫩青青的竹身青翠欲滴，终于是引得某只窥视已久的豺狼嗷着嗓子扑上去。
陈更大怒，一套连环巴掌扇过去，将那只已经入阶的豺狼凶兽活活扇死在原地，接着直接挖开豺狼胸口，一口吞下狼心。
远处，那些刚入阶不久的凶兽纷纷退去，只有三只濒临二阶的凶兽忍不住突破的诱惑，一个个流着尺长涎水，双眼灼灼，以至于都变成了红色。
“红眼。”
陈更皱眉，三只凶兽，纵然一对一不如他，但他也逃不出双拳难敌四手的道理，更何况是六只几乎一碰就非死即伤的大爪爪。
心念一动，陈更远远逃遁而去。
三只凶兽微微一愣，随即便是看向了身边的同类。
陈更远远吊着，看着三只凶兽打的你死我活，他笑眯眯的，对自己这一手欲擒故纵和“一竹杀三兽”大为赞赏。
异变突生。
场上，一只背生双翼的红色凶兽大发凶威，猛地一下抓破了另一只凶兽的胸口，很快，它便吃掉了那只凶兽的心脏。
没等陈更阻止，另一只凶兽的脑子和心脏也被吃了。
两股浓重的煞气缠绕在一起，但又有一股凶气将其捏服，几个来回下，凶煞之气滔天，那只背生双翼浑身通红的凶兽居然在这个时候进阶了。
陈更虎躯一震，掉过头去，转身就跑，恨不能也生出一双翅膀。
开玩笑呢，二阶凶兽，现在杀他跟杀鸡一样。
虽然陈更能单对单杀掉紫火兽那等濒临二阶的凶兽，但哪怕再接近，一阶还是一阶，二阶还是二阶，二者差距宛若成人与幼儿之别。
“唰！”
一道红芒一闪而过，在已经固化的砂滩摁下一条斑驳的路，半丈宽，三寸深。
“二阶双翼红狐。”
感受到背后的凶气，陈更停下，浑身巫力磅礴而出，护住脖颈头颅和胸口等要害，脸色难看异常。
狐狸这种凶兽本就难对付，早在天变前灵气贫瘠狐狸都能成精，在许多偏僻之地素有大仙之称，天变后灵气充盈，狐狸凶兽的数量便更是多的令人发指，何况这还是一只双翼红狐。
双翼红狐见陈更停下，似乎是存有一丝忌惮，居然停在了原地，它双眼猩红，离地三尺，双翼不断拍打，一阵阵劲风在地面肆虐开来。
远处，劲风拂面，黑色巫力包裹下，陈更的脸色不复气血旺盛时的红润，而是呈水墨般乌黑。
进阶并不是一件容易事，对于修行者来说，尤其是大境界的突破，定然会在突破后虚弱无比，只有吸收能量恢复气力后，才能比以前更强大。
凶兽进阶一般也是如此。但这只红狐，可能早就突破的边缘了，所以这次吞下其他两只凶兽的精华后，虽然因为突破消耗巨大，但仍然强大。
想到这里，陈更明白了生机所在，那便断然不能拖延下去。
“雷动。”
紫色雷电在掌心一闪而逝，陈更面色沉稳，动作干净利落，一掌摁向双翼红狐的眉心。
双翼红狐周身凶气鼓荡，竟是用头撞了上去。
感受到掌心的巨力，陈更倒飞而出，十几个脚步后卸力成功，但一看那双翼红狐，竟只是摇摇头，便跟没事一样。
“青铜变。”
“雷动。”
一层古意盎然的青光覆盖陈更体表，连带着黑色巫力，就像是古代原始部落在篝火旁用青铜鼎祭祀的气息，原始，纯粹，古老而强大。
在黑色巫力包裹下，这股古老的强大没有一丝外泄。
双翼红狐没有察觉到这一下和之前的区别，仍旧迎头痛击。
巨力拍在双翼红狐的脑袋，将其护体凶气直接打破，最后摁在了它的肩头，直接拍飞。
陈更没有犹豫，直接再次欺身而上。
“雷动。”
“雷动。”
两道紫色光芒闪过，但这次却被一抹红芒遮盖。
双翼红狐突然变得火红，浑身似火一样燃烧，凶气几乎实质化，空气被烧的变形蒸腾，砂滩也因此滚烫起来。
这便是二阶凶兽的强大，几乎可以虐杀多头一阶凶兽。
陈更远远遁去，但却是向着双翼红狐背后而去。
双翼红狐张开火翅，速度激增，在砂岩凝固成的地面留下一道道火红色的焰痕，幸好这里没有草木，否则一定会化为火场。
陈更逃出许远，但很快便被追上。
双翼红狐张开嘴巴，一道明亮的火红色在它嘴里迅速聚集，在到达某一个临界点后，双翼红狐将其吐出。
“凶气弹。”
火红色的光弹宛若离弦之箭，在一个弹指后命中了陈更后心，火光炸起，地面出现一个满是火痕的黑坑。
双翼火狐怒吼，彰显着自己的凶威。
黑坑里，感受着后背的灼热，鲜血横流而出，五脏六腑轻度移位，陈更心头骇然，仅仅一招凶气弹，他便重伤。
从深坑里撑着想要爬起，但体内巫力已经耗掉九成多，几乎干涸，青铜变圆满之境也被打散，第一次，他身受重伤。
运转起藏血经，充沛的灵力开始涌动，陈更接着这股力气站起，但他在炼气一道的修为远远比不上炼体修为，局势仍旧没有转机。
双翼火狐怒吼，看着陈更爬起，它觉得自己的威严被挑衅，于是张开嘴巴，又酝酿起了一记凶气弹。
感受到危险致命的气息，陈更看从怀里摸出异火珠，掌心灵力包裹下，将其送进嘴里，随后向前冲出。
“嘭！”
凶气弹直直冲出，撕裂空气，比之人类最强的大狙都要强，威力直逼坦克上的小口径炮弹。
震动声散去，双翼红狐看向硝烟散去的地方，兽眼猛然一缩。
火红色的烟雾之中，一道黑影单手探出，身上萦绕着跳动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