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桑之未落,其叶沃若【下】
这度日如年的日子啊,就连送来的膳食也逐渐减少,一日不如一日,甚至有时送来的还是馊的。王府里捧高踩低的多了去了,除了琅玕,其他人都走了。乾隆七年的一日,我悄悄离开王府,去了景山东果园——也就是以革理亲王弘晳被软禁的地方。
“你是如何进来的?”弘晳道,“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这世上还没有我去不了的地方。放心,我不会叫你四十六的,我仍然叫你弘晳。”
“四十六,这对我是多大的耻辱啊,不过对你,亦是如此,所以你叫不出口。”弘晳道,“你一个肮脏的女人还能活到现在,真是不易啊。”
“当真是不易,为了不让弘昼发现,我故意失宠,软禁,永不得出,但是,想逃,甚易也。”我道,“看样子,你是失败了。”
“哼,就差那么一点点!”弘晳道,“你呢?看样子,很落魄。”
“可不是嘛。”我靠近他,“今日前来,我是让你将我的簪子还给我!”
“可以,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弘晳道,“放我出去!”
“我自然做得到,可惜,我不想。”我道,“在你眼里,我不过是一个失贞的女子,我为何要帮你?”
“你不过是在垂死挣扎,根本得不到所渴望的爱。你只要放了我,之前的恩怨一笔勾销;可是,如果你不放了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我会毁了你,让你万念俱灰中不得不听从我的命令,即使你极其不愿,那么,也是我永远操控的对象。”
“你觉得你行吗?”我道,“就凭你,一个废太子的儿子,一个失败者,想要与我谈条件。呵,做梦!”
“那我就毁了这根血玉簪!”他道。
“你敢!”我再次逼近他,忽然露出笑容,“这次找你,还有一件事。”
“哦?何事?”他道。
“我一直在想,既然弘昼已经厌弃我,不如让他更加恨我。你是个聪明人,我就说话不拐弯了。我要你,再次与我苟且一次。”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休要怪我。”弘晳道。
……
次日寅时回到东苑,装作若无其事,不日后,根据多年的经验,许是怀孕了——怀了弘晳的孩子。但应该未足月,所以不凸显。本来是想要一个孩子陪着我过完这一生,但是我必须给这个孩子谋一个光明的出生。看来,必须破镜重圆了。弘昼,莫怪我,不是我要给你戴绿帽子,要怪就怪你看走了眼。
为了获取弘昼的注意,我必须要有对策。可是这里门外有人把守,我就像是冷宫弃妃一样,谁还会记得我呢?
送来的膳食一日不如一日,刚开始时还有两荤一素一汤,现在是三菜一汤,三个素菜一个素汤。并且,这菜十分不新鲜,送来的有些才中还有在爬的虫子。平常我还耐得住寂寞,守得住孤独,可是现在,为了这个孩子,只能一搏了!
东苑早就破败不堪,以前这里是奇花异草,莺歌燕舞,现在却是一副残花败柳之景。而我一身素衣,不饰珠玉,就好像因灾荒逃难的难民。有时候为了有一口热乎饭吃,首饰几乎送人了。现在没有打点的东西了,那群吃里扒外、捧高踩低的东西便开始对我马虎,巴不得我快死。
有那么容易吗?
于是我抱着琵琶,唱着《汉宫秋月》:
“切切犹闻忆旧年,黄沙淹没汉江山。三千宫阙一家帝,两万韶音几个鸢。泪雨无声皴白指,黄花送雁泣丝弦。清风低诉些些事,昨月始从今日圆。”
声声带泪,声声啼血。接着我对外面的侍卫道:
“可不可以,叫一叫王爷?”
“福晋啊,王爷怎么还会记得您,还是安分守己,无声无息吧。”侍卫阿里都道。
“是吗?”我转身回房,拿出一个明黄色的盒子,里面是一张圣旨,是当年的赐婚圣旨。
“看清楚了,这是先帝的赐婚圣旨!本福晋是是由先帝赐婚给王爷,岂容尔等冒犯!我要见王爷,马上去叫!”
“福晋,您有圣旨又如何?”阿里都道,“奴才等只知道要听王爷的话。”
“是吗?都不认我这王府的女主人了吗?”我道。
“福晋,奴才都说过了,府中闻王爷令,不闻天子之诏。”阿里都道。
“好吧,等着吧……”我道。
我继续吟着《汉宫秋月》,不知过了多少时辰,明月升起,外面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一步,两步……
“切切犹闻忆旧年,黄沙淹没汉江山。三千宫阙一家帝,两万韶音几个鸢。泪雨无声皴白指,黄花送雁泣丝弦。清风低诉些些事,昨月始从今日圆。”我继续吟唱着,加之当初手指受的伤,琵琶上满是血迹。外面的锁被打开了,那个人走进来,我背对着他,假装没看见,琅玕轻轻道:
“主子,王爷来了。”
“王爷?王爷怎么可能会来?琅玕,别骗我了。王爷不会再爱我了,做什么,我都是千错万错,哪怕他对我再留有一丝情意,我也感激涕零。可惜,王爷早就忘记我了,只闻新欢笑,不闻旧人哭。”
“主子,真的啊!您回头看看吧!”琅玕道。
“安静,我不喜欢吵闹。”我道,“算了,扶我去歇息吧。”
一回头,果真是弘昼那张熟悉的脸。我震惊了:
“弘昼,是你吗?我是在做梦吗?”
“今日看见鲜花枯萎了,可好端端的岂会枯萎?原来,这里才有真正枯萎的鲜花。”弘昼摸摸我的脸,“这些年来,你受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