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示好
徐荣必须承认,他被李肃说动了。
这具身体的原主军旅多年,很清楚这种情况。军队往往不是一心跟从自己的统帅,而是谁的拳头大,谁给的多就听谁的。其中最出名的,是洛阳禁军北军五营。因为北军五营的背叛,陈蕃和窦武输给了宦官。也正是因为北军五营的投效,董卓才得以威逼袁绍,挫败曹操,入主洛阳。
如今,丁原高居执金吾之位,其下的并州军却无名无分的停留在洛阳郊外。说并州军全军上下,没一个有想法的,这都不正常。毕竟,谁知道什么时候,丁原直接进了洛阳当高官,就可能把他们抛在原地,弃如敝履。
而吕布,无疑是其中首当其冲的一个。
徐荣也是事后才知道,当晚负责进攻洛阳东门的,竟然是大名鼎鼎的温侯吕布。幸好乱军之中,没有给吕奉先发挥的机会。不然让他开了无双,恐怕没有一个人能够拦住他。
徐荣重新看向李肃。
李肃眼中泛着光。从对方的反应观察,李肃知道,徐荣已经被他说动了。
徐荣勾起嘴角,轻蔑一笑。他换了个身位,端起水杯喝了一口,随后有意无意地问:“先生所言,确是妙计。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然,荣也有一个问题,想要问先生。”
以两人的身份差距,徐荣都用上敬语了,李肃心下更是大定,道:“将军请讲!”
徐荣吹拂着杯中水,道:“我想知道,先生为何会来找我。而不是去找其他人?”
原来是这个问题,心中还提了一口气的李肃彻底放下心来。他脸上浮起一抹苦笑,回答:“将军难道不明白,像我这样出身卑微,又无高官显位的人。哪儿那么容易见到其他人?实不相瞒,将军已经是我求见的第四个人,也是我见到的第一个人。至于为何选择将军——”
李肃顿了顿,笑意颇为嘲讽,说:“因为将军是唯一一个,西凉军中非凉州出身的人。”
李肃的话,让徐荣顿了一下。
原来如此,李肃大概是觉得徐荣和他一样,都是边缘人物吧。徐荣苦笑。这么想,倒也没错。
徐荣放下水杯,道:“这样吧,李先生。上午董公不会见客。你先行回家稍候,下午我会派人去请你。我们一同去面见董公。相信你只要把和我说的话,再与董公重复一边,定能将他说服。如何?”
李肃连忙起身,恭恭敬敬地向徐荣长揖,道:“谢过将军。一切听从将军吩咐。至于小人,将军叫我公仪即可!”
徐荣微微一笑,不可置否。
……
出了徐府,李肃只觉得空气清新,步履矫健。
一时间天高海阔,任鸟飞鱼跃。
李肃得意忘形的,都忘了他不过刚刚踏出一步,有了一个开始。还以为自己已经功成名就,封侯拜相了呢。李肃比离开时,更快速的返回了家。
刚到门口,李肃看到大门洞开。
李肃顿了一下,只觉脑袋嗡了一下。这些日子,西凉兵在洛阳近郊杀烧掳掠,无恶不作。李肃害怕出事儿,在出门前可是细细叮嘱过,要妻子关好房门。
李肃不自觉握了握拳头,大步走进房中。
如今,他已经是徐荣面前的红人。有一个西凉军校尉撑腰,李肃也不需要害怕这些小卒。
进了房间。
李肃便看到妻子颓唐地坐在地上,一脸仓皇失措的表情。李肃心里浮起一个不太好的念头。妻子已经年过二十五,正值丰年。莫非,就这么给这些乱兵糟蹋了?
李肃眼睛一红,上前扶起妻子,急问:“阿芸,怎么了?你怎么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肃妻苏芸猛地回过神来,看向丈夫,嘴里嘟嘟囔囔,说着什么刚才有人闯进来。李肃忙问发生了什么。这个问题把苏芸问愣住了。苏芸迟疑地看向墙角,道:“他们放下两个袋子,就离开了!”
放下袋子,就离开了?
李肃没有明白。他回头看向墙角的袋子,所有问题的答案,或许都能从中找到。李肃上前打开袋子里,里面胡乱的堆放着各种芋头,冬瓜,秋葵之类的粮食。
苏芸跟着丈夫的脚步,来到墙角,问:“夫君,这是怎么了?”
李肃痴迷地望着袋子里的芋头,转忧为喜。原来,一切都只是一场误会。对方送粮食来,没打个招呼就闯进来,丢下便走。那几个西凉兵离开的时间应该不长,妻子苏芸吓坏了,还没回过神来。
李肃双手抓住口袋边缘,哈哈大笑,道:“阿芸,多少年了?你跟着我吃了多少年的苦?要熬出头了!我李肃就要飞黄腾达了!你可听过朱买臣的故事否?”
苏芸只是小户人家的女儿,未曾识字读书,哪儿知道朱买臣。
李肃也不理会,仰着头自言自语道:“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飞则已,一飞冲天!你知道我今天去见谁了,对吗?这不过是那人送来的见面礼罢了!哈哈哈!”
……
徐荣当然不知道,自己礼貌性地送点食物给李肃,却让对方产生了范进中举的惊喜。
午后,徐荣便携着李肃进了董府。
两人被领进偏房,随后仆人通告,董卓要先见徐荣,让李肃在原地多等一会儿。原本,有徐荣在,李肃还能自处。这时孤身一人待在董府内,心中难免惶惶不安。
这董府原本是十常侍张让的府邸,其中极尽豪奢。仅是李肃面前放置的几案,便贵重千银。
仆人往来之间,不假颜色。看着他们身上穿着的衣服,李肃心里竟涌起一阵羡慕。俗话说,宰相门前三品官。就是这些服侍董卓的奴仆,恐怕都比李肃的生活要好。
不过,这都是过去了。
西凉军如今被并州军堵在洛阳内,动弹不得。李肃凭三寸不烂之舌,退数万之军。此等功劳,纵使不能封侯拜相,加官且厚禄是绝跑不掉的。李肃闭着眼睛,肆意遐想着,颇为怡然自得,连自己身处何处的恐惧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