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罗生门
徐荣军的将领们围坐成一团，人人脸色铁青。
“庞德。为了防备皇甫嵩偷袭，营寨在今晚之内，必须修好。你注意催促一下！”徐荣吩咐道。
一段时间后，徐荣的怒意和动摇已经消失。无论之前发生了什么，现在到了稳定局面的时候。
“诺。”
“韩浩。你负责安抚大家的情绪，不要让军营出现动乱的状况。”
“诺。”
“你们还有别的问题吗？”徐荣问。
几人互相看了看。
韩浩开口道：“将军，我有一个问题。”
“你说。”
“关于洛阳陷落的消息，会不会是假的？”韩浩问。
“有可能，”徐荣说，“但可能性很小。李儒亲自派人来通知了我这个消息。”
“使者也有可能是假冒的。”
“不。”
徐荣摇摇头，否认了这种可能，“那人我见过，的确是李儒身边的人。”
“可是这说不通啊，”韩浩摊手，“如果洛阳已经陷落，李郎中为什么没有采取进一步的行动。他没有向我们求救，或者直接投奔我们。这是为什么？”
徐荣低头看着面前的地面。
“有可能，洛阳只是有一部分落入了对方的手中。李儒觉得自己还能应付现在的情况……”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撤离夕阳桥，岂不是就将洛阳暴露给了皇甫嵩？”一旁的吕布开口道。
徐荣看了吕布一眼。
“我们不得不撤退，吕都尉。皇甫嵩的嗅觉和狼一样敏锐，他会发现我们军营的动荡，乘机进攻。那样的话，我们会一败涂地，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
“还有一种可能，”韩浩继续自己的推论，“也许使者是真的……”
但洛阳陷落的消息仍然是假的。这就意味着，李儒欺骗了他们。李儒为什么这儿做？要知道，这让刚获得一场小胜的徐荣军不得不向后撤退。言尽于此，韩浩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来。在场的人不是傻瓜，他们明白韩浩的意思，面面相觑。
“无论发生了什么，”徐荣打断了众人的思绪，“我已经派人去洛阳查看情况，明天一早，我们就会知道结果。好了，现在大家先去休息吧。韩浩，你留下！”
“诺！”
一行人起身离开。
等一群人消失在他的视线之外，徐荣才开口：“阿浩，我这里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去做。这件事非常重要，事关成败，不允许出任何差错。你明白吗？”
“是，将军。”
徐荣招手，让韩浩靠近，把事情小声地告诉了韩浩。韩浩皱眉听着，时而惊讶，时而疑虑。徐荣说完后，韩浩又笔直而立，从表情完全看不出他的内心想法。
“我有一点不明白。”韩浩说。
“你说。”
“兄长为何让我在众人面前说方才那番话？”韩浩歪着头，“你真的认为，是李儒故意散播谣言，动摇我们的军心吗？”
“嗯……这个问题，我暂时无法告诉你答案，阿浩。不过总有一天，你自己会明白的。”
“是！”
韩浩低头，行过礼，转身离开。
徐荣十指交叉，撑着下巴，目送韩浩离去。方才在场的人，都只是沙场拼杀的武将，他们没有那么多权力上的考量。但徐荣不得不尽力扩大自己的优势。
洛阳陷落的消息是真是假，某种意义上，无关紧要。
重要的是，这条消息，会给诸将造成牛辅和李儒软弱且无能的印象。一旦徐荣势如破竹，击溃皇甫嵩军，重新夺回洛阳城。他在西凉军中的声势将无人能比。
这才是重要的事情。
……
“出事了。”
李儒不为所动。
“出大事儿了，”牛辅急得在房间里来回走动，“前方传回消息，有人在徐荣军中散播谣言，称洛阳城已经陷落。徐荣连夜撤到了邙山。如今，皇甫嵩正率军朝洛阳赶来！我们要完了！”
“我们不会完。”对上牛辅看来的目光，李儒不得已开口。
“我们挡不住皇甫嵩和曹操的两面夹击。”牛辅沉重地说，“马上，那就不是谣言，洛阳真的要落入公卿之手了！”
李儒揉着额头，散漫地看着地面。
像牛辅这样着急，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对了！”
牛辅眼前一亮，拍打掌心，“我们可以派人去通知徐荣，洛阳陷落的消息是假的。让他在皇甫嵩赶到之前，将皇甫嵩拦住！”
李儒差点笑出了声。
眼前之人，真是天真到可爱。很难想象，这个家伙手中，如今竟操持着大汉朝的权柄。
“没用的，”李儒说，“派去的人在半路就会被杀掉。”
“什么意思？”
牛辅不解，但他感受到了李儒话中的恶意。
“你还没明白吗，牛将军……洛阳陷落的消息，是徐荣自己在军中散布的。”
牛辅一怔。
“这怎么可能？”
牛辅瞪大了眼睛，一脸难以置信，“徐荣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疯了吗？徐荣难道不知道，这么做会害死他自己？”
李儒暗自叹了口气。他不想解释，但不得不解释。
“牛将军，你似乎小看了徐荣的野心。徐荣这么做，是想借皇甫嵩之手，除掉我们。只要没有了我们俩，西凉军中谁还可以阻止徐荣，在董公离世之后掌控全军，操持天下？”
牛辅愣愣地坐着，眼珠滴溜溜地转。他有点明白过来了。牛辅一下冷静下来，问：“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李儒将自己的计划，缓缓地一一说出。
“你也疯了？！”牛辅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我还没疯，但差不多要被你这蠢货逼疯了。李儒拍了拍直裾的下摆，说：“这是我们现在唯一的机会。你也明白，我们挡不住皇甫嵩和曹操的夹击，更别说，外面还有个虎视眈眈的徐荣了。”
“可是，让北军五校伪装投敌，这也太冒险了吧。他们若是真的投靠了敌人怎么办？”牛辅问。
“无妨。”
李儒无所谓地说，“放弃守御城墙后，我们剩下的兵力足以守住步广里，挡住曹操和北军五校的进攻。就算魏杰和沮俊真的投敌也无所谓。反正，只要皇甫嵩不进城就好。”
听了这话，牛辅脸上浮现起阴侧侧的表情。
“你就这么确信，公卿不会让皇甫嵩进洛阳？”牛辅问。
“是的。”
李儒的回答言简意赅。
“可如果你出错了呢，又该怎么办？我们岂不是连最后的抵抗机会都没有，就要拱手认输了？”
“我们不会输。”
李儒在心中暗自叹了口气。这种时候，他就无比怀念起躺在后边的董卓。相比于董卓的魄力，牛辅真像是个用草塞成人形的草包。都这种时候了，但凡有第二种办法，李儒也不想采取放弃城墙，龟缩步广里这种偏激的做法。
这么做，李儒唯一的依仗，就是朝中公卿不会放皇甫嵩进洛阳。
如果他想错了对方的心思，留给他的就是死路一条。
牛辅还在犹豫，李儒已经起了身。有时候，李儒都怀疑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或许，和徐荣联合在一起才是正确的选择？李儒无语地想着。他拍打掉身上的褶皱，说：“还有一件事情需要牛将军处理，请跟我来！”
说着，李儒先向后院走去。
牛辅犹豫了一下，跟了上去。两人来到董卓的屋外。李儒推门而入，随后赶走了照顾董卓的仆人和大夫。两人并肩站在董卓的病床前。气息奄奄的董卓看上去无比虚弱，一脸的横肉显得格外丑陋凶恶。
李儒侧头看了牛辅一眼，道：“你知道需要你做的事情是什么。对吧，牛将军？”
牛辅脸色变了变。
他的身体竟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牛辅当然已经明白了李儒叫他来的目的。牛辅这才意识到，李儒远比他想的要阴毒狠辣得多。当然，另一方面，李儒也比他想的要明智，目光长远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