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犹豫败北
顾守言直到被架出去后才心灰大乱。
他这一次没有带走黎漾，是他没有想到的。他原本以为黎漾既然是被迫流亡到了北昌，那他便是愿意带着黎漾一起再次回到莲桥城的。
可是黎漾却不愿。
竟然觉得他带走她远离这个地方是在轻贱她。
顾守言失笑。可是他如今的伤是真真切切地告诉他，他确实是被黎漾狠了心地恨上了。黎漾确实该恨他。
尽管他已经在尽力拖延让黎漾与亲生父母相认，却反倒是提前了顾家对黎漾父母的杀害。黎漾是他自己选的心爱之人，可他从始至终都选不了黎漾和他自己的命运。
黎漾的父母之死不是他所想所为，却是他的选择而造成的结果。
自白天里，他挣脱开杜晚盈去找他自己父母要个说法起，也没能得到一个让他安心的答复。甚至直到在今天他见到黎漾之前，他们还是嘴硬地说黎漾已经死了。
顾守言落寞地回想着，他被康家下人随意地推出冷落的街巷，确实是十分地冷。
他想继续杀到康府给康学鹤碎尸万段！可是眼前他不停外冒得血液在一点一点地侵蚀着他的心力。顾守言继续抓着把他丢在地上的小厮，因为他知道这些小厮最多不过是因为康学鹤的意思给他一顿好打，却不会真的杀了他。
康学鹤收了顾家足够多的金银。也是顾家不把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做法。因此康学鹤是不看佛面也看僧面的。
尽管康学鹤的地位远比顾家高得多，可顾家有钱，便是怎么着都好使。
唯一不同的是，这次顾守言坏了康学鹤的兴致，确实康学鹤没有想到的。
他‘收学生’一向都只是一个标准——虚岁二十之下。
可康学鹤经过顾守言这一闹，也该知道他这次收的这学生，不论叫什么名字，都曾经和顾守言有过感情牵绊。
这在康学鹤的心中定然是有一些疙瘩在的。
可顾守言不要这样的可能性，他好不容易从谎话连篇的家人口中窥探出黎漾的下落，那他便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黎漾成为康学鹤的笼中鸟。
康学鹤，从前看着你无休无止地拐骗良家少女，是我顾守言懒得管。
如今你既然要抢我的人，我就把你的‘丰功伟绩’公之于众，让你这位为国为民的奇才大儒好好被大家好好看看真面目！
身为顾家一直贿赂的高官名门，顾守言可太知道康学鹤的命门是哪里了。
在康学鹤的家中附近，就是这命门的所在。
顾守言眼下庆幸自己已然掌握。
当顾守言走进康学鹤的老宅。
他不会弄错，康学鹤确实把他的所谓的‘学生’都豢养在这间宅子里。顾家的家丁在找来了私人医生劝他先回家静养他也不听。
他怎么可能能够心安理得地回家去？
是回那个欺骗他的大家？
还是回那个被不爱之人鸠占鹊巢的小家？
他都不想回去。
可是顾守言也明白。黎漾如今落得这么个地步，都是他造成的，都是他顾家的孽。
如今康学鹤的新式楼房他进不去，那他偏偏要去离这儿不远的康家老宅，看看这康老匹夫还怎么心安理得地骗人！
于是顾守言带着刚刚被简单处理过的伤，一脚踹开了康家的老宅院。
这里原本也并非是顾守言能随意进来的，因此顾守言在踹开了眼前的这道大门后，他也震惊了。
名义上，这里是康学鹤发迹后，将自家的老宅就捐献出来给学子们做学问的地方。尽管实际上是一处藏污纳垢的地方，却也是布满了康学鹤众多势力之地。
眼下却无一人看守。
尽管顾守言知道里面肯定有他想要的污秽，也有能让黎漾看清康学鹤真面目的答案。可是他的机敏告诉他，这里面绝不简单。
这是上层社会都心知肚明的地方。为什么这么长的时间里，没人去揭发康学鹤？
又或者说，没人能够成功地揭发康学鹤。
顾守言停驻了步伐，他还得好好思量片刻，他绝不做玉碎之人，于是顾守言挥手让手下人停止继续入内。
只是这时，站立在门口不做任何反应的顾守言却拦不住另一批要进入这间大宅院的警察员。
顾守言十分诧异地看着这群警察员中的领头青年。
看着约摸比他大上几岁的优势，体现在他们此刻明明是同一个目的，可是对方却比他从容许多。
顾守言退出了这批进入康宅搜寻的漩涡，那位青年男子笑着对他说了一句借过。顾守言虽然带着审视，却真的从门前让出了位置给他们。
顾守言就这样看着他们入了宅门，也看着他们顺顺当当地把里面的女学生们带了出来。
那些女学生们有的面上带着惊恐，有的状如疯癫，还有的抵死不愿意离开这个地方。
可是顾守言十分想不明白，在这个地盘里人人都想着要巴结康学鹤这个所谓的中心要员，连同警察厅亦是如此，更别说是顾家。
他今天这一番举动已然是惹怒了康学鹤。
可眼前人究竟是个什么来历？居然能够驱动北昌警察厅出动。
尽管顾守言不得不承认，比起他带着自己的手下擅闯，带着警察员的搜查令确实就好办多了。
这一次阵仗不小。甚至这批人在搜完了老宅后直奔着康学鹤的新式洋楼，在那一刻，顾守言才暗呼不好。
他这次不再像刚刚那般犹豫不前，而且他心中不好的预感十分强烈。
而正当顾守言顶着面无血色的脸强硬着推开要扶他回家继续上药的家丁时，洋楼外从训练有素的人群里走出的依然是刚刚那名青年，他不仅擅闯康学鹤的府邸人身安全无虞，甚至他不是一个人走出来的。
他的怀中还抱着一位昏迷的女子。
顾守言甚至不用细看，都知道他怀中的女子是谁。
这一下，顾守言的眸中瞬间被凄厉填满。
对于这个人，再有黎漾的刺激下，他全部都想起来了。这人是在当时他在宋仁棠联手时出现在那片荒野草地里的神秘人。
若不是黎漾的原因，他顾守言原本也不在意一个能撼动康学贺的人能有多大本领。
可现在他不得不审视那个当初他仅仅以为和黎漾有萍水之交的青年。他已经感受到了莫名的危机。
于是这一次，顾守言走到了抱住黎漾的韩评面前，双方都眼神带着不简单，且剑拔弩张。
顾守言几乎是下意识伸手就要从韩评怀中抢过正在昏迷的黎漾，也不愿意从另一个男人口中过问黎漾的情况。
顾守言要的只是黎漾在他的面前，在他的身边，其余的都可以不重要。
而韩评却为顾家大少爷这一抢人的行为皱了皱眉。
他示意着身边人来上前拦住顾守言这一莽撞举动，在确定了顾守言不能靠近他和黎漾的近身后才缓缓开口。
“顾少爷，上次匆匆一见未能好好介绍，既然今天在这里碰面了也是个缘分，我是韩评。”
韩评自然知道顾守言并不想在这样的情况下知道他姓甚名谁。
可他偏偏得告诉顾守言。
在如今的境况下，只有他能毫不费力地出面帮助黎漾，成为黎漾的救命恩人。
而顾守言只能是一名黯然转身的失败者。
这是一次挑衅。
顾守言知，韩评也明知而为之。
但顾守言却不得做什么，因为韩评下一句话就把他塞了回去。
“顾少爷还是先让开为好，刚刚顾少爷没有第一时间进去搜查，想来也是诸多考虑，韩某也十分理解。只是今夜这一出顾少爷以为是怎么来的？自然是有日本人报案自己的未婚妻失踪，这里不是三足鼎立的莲桥，这里是北昌……”说及此，韩评的嗓音顿时压低，带着睥睨的语气继续道：
“北昌什么人做主顾少爷还不知道吗？若是日本人真的追查起来，顾少爷以为，以为昏迷且带有重大嫌疑的弱女子在日本人手里会是什么下场？顾少爷，也许你今夜可以从我手里带走漾妹妹，可是日本人也能从你手里要走她，或者说顾少爷还能再一次有信心从自己的父母赢一回？可顾少爷，这些我都可以。”
韩评说完就自顾自地继续抱着黎漾上了此时恰好赶到的车，他有信心顾守言不仅在听了他的话后不会阻拦，甚至说，果派那边应该是要有人要自食其恶果。
他狡黠一笑，将黎漾轻轻地放置在车后座后，他也从另一边低身坐了进去。
顾守言失魂落魄地转身看到的就是车里韩评将黎漾的身体靠在了他自己的身上。
顾守言自然是不用再过问韩评对黎漾的心思。
早已清晰明了的事实摆在眼前。
比起韩评，他确实不配。
刚刚第一个找到揭发康学鹤的污点从而让黎漾脱身的人本可以是他。
可是他却犹豫了！
而韩评……谁会为了一个女人去赌上一个家族的生死荣辱？
他尚且做不到，可是且有人比他先一步做到……黎漾那给他的伤在此刻深深地刺痛且发挥了作用。
汽车疾驰而去时，顾守言也应声倒地……终是不得见而后到场的甫井令道。
韩评确实没有骗顾守言。
在顾守言被自己家的家丁带走后，甫井令道就随行而来。
原本他只是听了身边人通风报信说这里有倒卖女子的官员，基本上都在年龄为二十左右。
这一时让他心里犯了嘀咕。毕竟他找人也许久没有头绪。
一个女子能凭空消失得他掘地三尺都找不到吗？
甫井令道认为不可能，他宁愿相信她是暂时受制于人。
为了顺利能入康宅搜家，甫井令道没少下功夫。
事先在北昌城里抓了几位女子关进了他的实验室。再把这盆脏水泼出去，等到嫌疑逐渐锁定在康学鹤的身上，他便开始利用自身能力煽动民间舆论与情绪。
做法虽然不光彩，可对于康学鹤这个级别的，原本也不是他能随意能打压的。
虽是敌人，但一般不会用这样的手段来。能这般被动，完全是因为他对那个女人毫无办法。
此时他静待在车里等待着拿着搜查结果的警察队。
原本他们并不为他甫井令道卖命，可甫井令道既然出了钱财，便是即使是果派人士，对于他一个也同样‘走失’了心爱女子的长官，不过是来提前听他们的搜查汇报而已，对于这些下层人士也不是什么大事。
康学鹤本人估计也没想到，那几日前没让他放在心上得舆论使得他接受到了上级的调查令。
且调查期间非特殊不得外出。
警察队也极有效率地真的将刚刚搜寻的女子都列队呈现给了甫井令道跟前。
但他们却没想到甫井令道只是轻轻扫了一眼之后，便说他的人还是未能找到。
诚然，甫井令道只是太了解蹇心唯了。
他不下车一个个地确认这些女人并非是他太傲慢，而是他能知道真正的蹇心唯站在这里会是什么样子。
顿时他又陷入了长久的回忆，那个刻在他深处记忆的女子。
他知道她身手了得。她的眼神，她的身姿和音容没有一个不让他印象深刻。
即便是清棠久美这样像她的女子在他面前刻意模仿，他也还是能清晰地辨认出眼前人是否真人。
可这时警察队的队长却发出了疑惑，说着今天由白月楼牵线搭桥送给了康学鹤一名女子，然而此刻这名女子却不在这其中。
这番话可算是将甫井令道的深长回忆拉了回来，他也几乎是立即反应过来追问了警察队队长。
“白月楼是什么地方？”虽现在也没有他不能去的地方，可他也得搞清楚是不是什么陷进之地。
“就是一处烟火之地，因着消费高，基本上秩序会比寻常花楼好上许多。里面出来的……女子都是清白小倌。”说到这里，领队的队长嘿笑着。
他也在筹钱准备在这白月楼消费一把。
而甫井令道看到对方是这样的神色几乎是立即安排手下驱车朝着白月楼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