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涌入白月楼
订婚宴上后再一觉醒来,顾守言的世界已然天翻地覆。
那位姓杜的小姐已经睡在了他的身旁,而他在床被之下未着丝缕。
无论他和杜家小姐有没有发生过什么,这番景象再如何看都是他和杜小姐已经生米煮成了熟饭。
且这在外人看来都是十分合理,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可顾守言的恍惚不只是在今天早晨醒来,而是从昨天的订婚宴席开始。
满座宾客,却似乎只有他一人是如此。除了他一人之外,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和祝福。
可是这一次他却不想被祝福。
尽管这一次的宴席,因为顾家的立场问题,没能大张旗鼓地操办,而杜家竟也表示了同意。顾守言开始觉得这杜老爷爱女的心也估摸是做给外人看的。
哪有人能接受自己的女儿参加一个只有顾杜两家的订婚宴?
还不如说是家宴!
从宴席开始邀约之时,他仿佛飘忽在这些人的之外。虽然这场宴请皆是为他和另一个陌生女人而来,可顾守言偏偏觉得他只有一副躯壳看着这一切发生着,像是不参与其中。
这份恍惚持续在他的躯壳躺了有陌生女人的床上才立即消散不见了。
顾守言在那一瞬间只觉得完了。
眼前的一幕刺眼得让他觉得对不起黎漾,这是一件会致使他和离黎漾的距离也越来越远的重大失误!
从前他虽对感情玩弄,却不从牵扯到肌肤之亲。
他不会对任何有一个完全没有爱的女子做到这个份上,此刻他却不得不高看一眼眼前这个女子了。
哪怕不是自己的房间,身边睡着一个陌生人也能睡意正浓的人,真的十分可怕!
顾守言瞬间觉得自己的身体脏透了,连同自己的精神也受到了污染。
但是显然这样的事情,他觉得错不在他身,而是身边这位此刻还未苏醒的女人。
于是一阵窒息感此刻就降临到了这位女子身上。
她还在睡梦中就被人活生生地掐醒了!而且当她睁开眼后发现这个人还是她的小未婚夫。
她慌忙之中不断拍打着掐住她脖颈的顾守言的手。一只就能要了她的命的手。
“顾守……言,你放,放开我,我……我是杜,杜晚盈。”
顾守言当然知道能睡在他枕边还能看出身份华贵的女子定是那杜小姐无疑。
管什么晚不晚的!
他现在已经愤怒到了极致!从来没有人会和他开这样的玩笑,也没有人在从前用这样的手段来算计他!
有了肌肤之亲的人,在顾守言眼里是应当为有情的人,且必须是要相伴一生的。
这杜晚盈凭什么!
他非得让这杜家大小姐知道,觊觎黎漾位置谋于算计的阴险之女该是个什么下场!
这愈发的窒息感完全笼罩在了杜晚盈,迫使她的生理性泪水急涌而出。
但她还是拍打着顾守言的手,知道自爆身份对眼下情景没用,就知道顾守言应该是对这眼前的场景刺激到了。于是她还要继续争取着,企图能再说一句话。
再争一争能够让她活下来的一丝生机。
“没有……我们没有发生,什么……”
顾守言倒也没完全失去理智。他敏锐地捕捉到了杜晚盈话里的重点,于是松开了本想要她命的手。
刚刚刚才的一瞬间,顾守言想着的是,他真杀了杜晚盈,他也能说是有恶匪闯入家里,反正最后能不能查出来都无所谓,要分离他和黎漾摆在面前,他都不想活了。
可杜晚盈这句话,可是有着极大的转圜之地,让他还是暂时脱离了那份道德感。
“我们当然什么也没发生。杜晚盈,我不管你是个多大的来头,这个房间所造成的误会你要是敢对外多添油加醋一句,那我是宁愿死,也要给我自己讨一份公道!”顾守言补充道。
“为什么就要想到死呢?顾守言,人人都说我家境优渥,我是个提亲门楣都能被踏破的香饽饽,可是五年了,姜英不娶我,连你这个看起来玩世不恭的纨绔也不愿意同我在一起。顾守言,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床边的人在摆脱了死亡威胁后流下泪来,也誓要为自己鸣不平。
可惜她显然倾诉错了对象。顾守言不会在意除了黎漾之外的女子。
顾守言闻言,自然还是冷嘲热讽着。
她杜晚盈确实是该被大家争相求娶的女子,可惜不是顾守言会在意的。
顾守言虽然不和顾家明面上亲日,但是也绝不勾搭和巴结忠实的果派人士,他的人生还做不到如此分裂。
像她杜晚盈这类响当当名号的果派厉害角色的女儿,也只会有想巴结果派的人才想求娶。
他顾守言娶了,就是个明面亲日,暗地里亲密果派的两面人士。
“你最大的错误就是上了这张床。用这么恶毒的手段来威胁我。”顾守言不想和她说那么多废话,只想抓住主要矛盾。
只是杜晚盈闻言后却将盖住自己身体的床被猛然掀开,床被之下的景象是她想给顾守言看的。
可顾守言依然敏锐地察觉到杜晚盈的想法,做出最快的速度扭头来移开视线。
“看吧,你连看都没看清楚,看来以后要是真有人想嫁给你,她哪怕穿一身整齐的衣服躺在你上身边,你也会揣测着发生了什么。”
顾守言这才闻言看向了杜晚盈。
不是他意料中的,除了裸露的肩头,剩下的皆是穿戴整齐的装束。杜晚盈甚至连头上的发卡依然别在她的发上。
很显然的,除了顾守言自己身上的衣物被尽数除去,杜晚盈几乎就只是完成了躺在他枕边这一任务而已。
他的眼中审视的意味更浓,而杜晚盈也没打算要瞒着他。
“是你爸妈,他们为了尽快让你认命,事先就给你的酒里下了药。你整个订婚宴都糊里糊涂的,你看向我的眼神里明明很心动,我原本以为你我这桩婚事,也算是成了。可是直到你刚刚要掐死我的时候,我才觉得或许你根本没在意过也没记住我的容貌,你昨天晚上……是透过我,在看另一个人吗?顾守言,你真的就这么爱她吗?”
顾守言被人看透心思,却无处遁形。
“谈不谈爱又有什么意义?我和你一样,她的爱,我还排不上。”
他还是十分明白此时他在黎漾心中的地位的。
可说到此,顾守言才突然想起来,宴席进行的时候,他的手下来告诉他黎漾已经逃了,他的父母自然是不同意他逃掉宴席,同意动用最多的人去找。
他依然被父母押着在顾家宅中强行完成了订婚宴的所有流程。
顾守言这时再度手忙脚乱地,将自己被扔在地面的衣物胡乱穿好,穿上了鞋就急着去看黎漾。
他回来的时候不省人事所以还不知道黎漾有没有回来,他要知道黎漾现在如何了。
顾守言心存希望黎漾还没有看到他和杜晚盈这一面。
他和黎漾之间不能有误会。
可这时,身后的人再度告诉了他她来这里的所见所闻:
“你要去哪儿?这里的人,除了伺候的下人,再无其他特别的人了。”
顾守言在一时之间,竟不知是该轻松黎漾没看见这荒唐画面,还是该愤怒他的父母再度违背他的心意,没能真的把黎漾找回来。
“那我就自己去找!”
顾守言可不相信,在他们如此费尽心思地撮合他和杜晚盈的情况下,他们还能善待黎漾。
他们一定没有认真去找她!
“顾守言,你找的那位小姐,可能也再也不会回来了。”
杜晚盈小心地回答着。
走到门口的顾守言闻言气得又走向了她,“不会回来了是什么意思?”
伴随着的还有他心中隐隐的不可置信和不安。
“她死了。”
此时,
在另一隅之地,有个‘死人’蓦然睁开了双眼。
却发现自己置身于红绫暖帐之间。她费力的爬起身,扫视着周围的一切。
扫视过后,黎漾很肯定,这里已经不是莲桥了。莲桥镇的风月场所她虽未见过,可莲桥确实不会容忍一家整修风格过于粉俗之气的场所屹立于莲桥城。
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当莲桥上台了一位女执政成员后,这等场所早已被取缔得见光就闭门。
只是这时门外的人听见了黎漾的动静,也不进门就独自跑着离开了。
而黎漾也没有停止对这个地方的好奇。
只是很快,刚刚在门外跑开的人,又再带回来了一个人,她们推门而入。
除了一位小姑娘,和刚刚站在她门口的人身形差不多外,还进来了三名女子。其中第一位打头阵走进来的妖媚女子很是显眼。
“小姑娘,你可算是醒过来了,要是你再不醒,今天这贵人来了我都没有办法交代。”
说这话的人是这次进门的领头女子,面容精致,身形婀娜窈窕着。
一抹蓝嵌入墨色的修身旗袍将她的身姿勾勒得极美,看着三十出头却是风情万种的年纪,以至于她披着着的皮毛披肩不见老气,只更将她衬托得姿色奇佳。
黎漾听着她轻佻的语气时心里对于这女子的身份就有了答案。
“你是谁?”
黎漾自然知道她被人卖到了这个地方,认识一下也算礼尚往来了。
领头女子闻言嗤笑了一声。
“我是谁?我自然是这白月楼的管事儿咯,我叫犹迟。小妹妹,你就算是称呼我一声迟姐,我也是当得起的,如你所见,我这般年轻,但你到了这白月楼呀,还就得归我管。”
犹迟和黎漾说这些话时,一阵风情妩媚。
这白月楼可是北昌城极盛名的风月之地。虽是烟花之地,可也是当得起一个雅字。
不是什么人都能来白月楼消遣的。
黎漾心理暗自嘲讽道,不是对眼前人的鄙夷,而是对顾家的蔑视。
这顾家真是费尽心思,不仅把她送离了距离莲桥最远好的北昌城,还要费尽心思把她丢进了窑厂。
“小映,既然商素小姐醒了就给她好好梳洗梳洗,再打扮打扮,从今天开始你就跟着我们这新来的商素小姐了。小心伺候着,商素小姐的未来之人呢,可是一位大人物。”犹迟口上说得极为夸张,仿佛这口中的大人物就是她的再生父母。
对着小映吩咐后,犹迟像是才想起来她还有别的话没对这位新来的祖宗交代。
“我知道你是个心气儿高的,拿别的姑娘要是来了这儿,少不了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闹着,而你很聪明。可是纵使你再有什么心思可还是得收一收为好,从今天开始,你的过去都不再是你的过去了,你好好听话,好好做你的商素,我给你挑的贵人,绝对不对我这白月楼里身价最高的女儿家差,明白吗?”
说时,犹迟一步步走近黎漾,看她虽然虚弱地撑着身体,可从头到尾她都没有看见这女儿家抬起头看她说话,她心中还是没忍住用她刚刚涂了甲油的手指轻轻抬起这小姑娘的下巴。
被触碰到的黎漾瞬间嫌恶地将脸偏移开来,她不喜欢她手上的甲油。
“顾家的人要你怎么处理我?”这是黎漾最想问的问题。
犹迟虽然手指上没讨到好,却也不会恼怒。
干她这一行的,即使是人要掌她的脸她也得把脸笑着伸过去。
“我不晓得你说的什么顾家,其实你的小命对于贵人来说也不值钱,堪堪足够给我挣钱而已,商素,不要白费力气。对了,这是待会儿要过来买你的恩客的资料,可一定要烂熟于心啊,在我们这里可其他地方可不一样,要是你拿不下这一个,我保证你活着,比死了还难受。”
她说完就从旁边的丫头手里拿过一叠密密麻麻的信纸,全部丢在了黎漾的身旁。
这时,门外却又进来了一个丫头过来,径直朝着犹迟,对着她小声耳语起来。
黎漾看不清犹迟那瞬间的脸色凝重。但犹迟却没过多久又轻快了起来。
黎漾余光里也没看懂这犹管事的脸色。
她见黎漾终于拿起信纸看了起来,目光几经流转才继续道。
“我就说连老天爷都在心疼你。商素,你的恩客今晚来不了了,你好好休息,别忘了这东西,只要烂熟于心了,恩客会喜欢的,懂吗?”
黎漾不置可否,犹迟也不在意她的态度就悠然地踏出了房门,就像她刚刚走进来的柳弱扶风一般。
一众人离开了房间后,黎漾才双手失力般地借着床榻重新靠着。
眼下,她急切地需要恢复身体。
顾守言的药着实不是个简单的东西。
她知道顾守言会下手,可是却不知道顾守言这一次的药性极猛。
害得她几乎神志不清。
不得不说,选择被顾守言下药,其实是一步险棋。
闹市里,她那句要回国中而把顾守言交到军政处的想法,其实是刻意对顾守言的误导。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已经回不了国中了。
她的家都相继破碎了,亲生父母也走了。
燕老师不惜以身涉险也走了。
元教授放弃了国中的特聘专家的职位,从此几乎是隐入人世不再出山。
明月都无从容身之地,又怎会是她的求学之所?
等着季风来寻到她之前,她都必须好好活着。
而这期间,她不介意以身入局,给顾家使点绊子。
黎漾坚信自己绝非蝼蚁,将她迫害到这个境地的顾家绝对不能继续自在逍遥下去。
虽然心里不免得感叹自己要变成心无远大志向,身无一技之长的人时,她默然地扫视着那一页信纸。
这白月楼管事丢给她的东西,有她念书十余年来吸烟刻肺般的熟悉感。
她手下一扔,心想着着恩客还真是有造作之姿。连大文豪的诗风都如此相似。
真的是可笑至极。
救国救世的文豪君子康学鹤若是知道自己的诗篇被一个嫖客抄了用作附庸风雅,那文豪定选择远离纸笔,都好比被无知之徒剽窃。
那信纸上的东西她早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果派能有一席之地不是没有道理的,至少有他们一群先辈在乱世里敢为人先,为巩固焕新之大变献出的各条立国利民之新策。
黎漾每每在晨报上看时都为之叹服。
若是果派皆是康学鹤这般地惊人才学且衷心于国,就不会有放弃元教授的糊涂之举。黎漾亦为之叹息:
不仅如此,本是一国之同胞,有的人渐渐从本心偏离,就有了人要建立新的世界,现在又卷进来一群虎视眈眈的外侵者,风云突变都来不及这被搅翻的天。
可都没有顾家无耻。出卖自己同胞却安然立足于土地之上。如今还要继续勾搭这果派分子苟且。
顾守言,你还能苟且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