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漾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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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灵堂风波

清瘦的镇民还是不小心将堂屋中的一盏花瓶打碎在地。

即使他是才出声劝慰黎漾的好心镇民。可黎漾也照常不误地来到这人跟前,以已逝者家属身份埋怨他。

“你在做什么!你一定要这样粗心大意来扰乱我家人的安宁吗!”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指责,周边的其他人继续发挥着他们冷漠的优良品格,反正今天才来一会儿,他们就已经知道这丫头伶牙俐齿,尤其眼下还哀上心头,是个不好糊弄的主儿。

看到她厉声斥责,刚刚见识过的不相干人等恨不得有多远避多远,免得招惹一身的不痛快。

现在灵柩事宜已妥当,丧也挂好了.

这祖宗偏偏还要在今天就地服丧。

对于一家刚刚被灭门而侥幸活下的独女,做出这等自寻死路的行为实在是难以理解。

他们虽然来了,可依然不妨碍他们认为方家是不祥之地,等到这位小姐哭一哭以敬哀思为亲人守孝,两天后的清晨就是他们再来抬着方家上下灵柩出殡的时候了。

哪知这方家未曾谋面的半路小姐,灵前哭丧着还不停歇。

“你是不是存了心地要让我变成一个更可怜的人,你们芜落镇的人到底安了什么心!我父母从前在这里得受了你们多少欺负!”

言辞中有夸张成分,但黎漾还是认真接收着眼前这冒失‘镇民’的反应。

只因为这位清瘦的好心人可能并不是芜落镇里的原‘镇民’。

而是作为熟人的身份来了。

乔装而来。

尽管黎漾不理解,为何在人人并不相熟的芜落镇他还要乔装掩盖自己真实年龄和面容。

这是第一次,黎漾猜测,他有可能就是自己父母口中的季风。

但黎漾还需多次确认,她不知道今天来的镇民里,是否有人知道她的亲生父母的真实身份。

她什么都不敢保证,可能也什么都完成不了,但是至少她要保证自己父母所极力隐藏的秘密能不轻易被任何人探取。

可确实令黎漾没有想到:

不仅真的有人来了,还是她熟悉的人,而且来得这样快。

在刚开始他们来了方家发生争执后的声声劝慰中,旁人或许听不出别的意思,但黎漾却已然明白,他的话中在透露着:让黎漾寻个机会产生接触,他有事相告。

黎漾依然小心谨慎地做着防备。

特别是她在见识了顾守言这样的人之后,心中不免开始了对谁都会报以质疑。

毕竟安烨姐姐是好人,安烨的未婚夫可就不一定了。

胥云山太神秘了。

且刚刚在他出面时,除了身高,其实黎漾并不能认出来他来。但胥云山还是在不经意间露出了老物件——安烨姐姐的印章。才成功地被黎漾识别身份。

印章被和生前的主人一样地挂在手腕上。唯一不同的是,这次胥云山拿了个不起眼的布袋将印章缝在里头。所以在外人看来,这印章上的字是看不到的。

黎漾当然还是能认出来,毕竟也是她曾多次为安烨姐姐保管的老物件了。

可黎漾想到的,只会是因为她挟持了顾守言的缘故,今天最该先来的人本应该还是顾家的人,来了她也正好拼一拼命。

所以这也就是为什么,当顾守言告诉她父母的死因后,明明身为地下工派分子的孤女的她,本该同样有被杀或者被抓的风险。

但黎漾选择,为了她父母这层关系寻来的恶人都得死,所以她选择等着。可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理,却看到了乔装而来的胥云山。

其实胥云山来的动机,在黎漾看来是很奇怪的。只因他曾经和黎漾早已透露过他自己查不到安烨留下那句话里的谜底,可如今却能找来并出现在她面前。

两种可能,虽然这种可能的偏向性都很极端,但胥云山总该占一个。

黎漾觉得天底下没有那么多巧合,于是她接下了胥云山对她的暗示。

但是她选择明面上。

“小姐别生气,这元代的孤品瓷器确实珍贵,也是我不好,就没有存着顾好它的心思,害得这元代珍品生生变成了废品。”

身边人一听是来自元代,还是孤品。都不免惊呆了来围观那打碎的瓷器。

这里民风淳朴,可真没有几个人见过传了那么久远的古董,如今碎了也要过来一饱眼福。

秦镇长也这时候挤进来灵堂前,捡起碎片认真看了碎掉的瓷器片。

黎漾其实不懂什么名品瓷器,反正她只是责怪眼前这人毛手毛脚打碎她家的花瓶。她就算不识货又能如何?

这可是她方家的东西。

但她还是得作出十分心力交瘁的模样,借秦镇长的名号来指责这位芜落镇镇民。只因为她大概听出了胥云山的言外之意,但还需要进一步确认。

‘珍贵的元代孤品瓷器’指元教授?‘没有顾好’大概是指顾守言?那‘废品’是什么?总不能元教授等人出了什么危险。

黎漾不敢随意揣测。

元教授此一行也不能因为她一个人就行程受阻。且顾家现如今要是真卖国至此,背弃同胞至此……顾家残害国家栋梁,那顾守言就更该死!

秦镇长面露难色。“实在是抱歉,我们芜落镇的人啊,一辈子都在这茶山里兢兢业业,也很少出去见过什么世面,相信何家老三也不是故意的,方小姐,我代他向你道歉,现在最重要的是,还是真的不要扰乱灵堂安宁才好。”

秦镇长话间,更是站在了‘何家老三’胥云山的面前,代表着他,向黎漾低头致歉。

黎漾心中冷笑。虽然这名秦镇长也不懂什么瓷器。可话中尖锐不减,在外人看来,打搅灵堂安宁的更像是她这所谓的方家小姐。毕竟他一句深居茶山,少见世面,就给人的失误摘得干干净净,还冠冕堂皇地代人致歉。

真是让人不接受歉意都不行。

可她今日也没想真的追究什么真过错。

“事已至此,我无心波及他人,只想虚心请教‘何三先生’,您身为芜落镇的镇民,不知道有没有能把这打碎的瓷器修补好的本领?”

身旁围观的群众无一不是傻眼的。

这种碎裂程度怎么可能还能修补?即便是能修补,也已然失去了瓷器的价值。

这方家小姐真个爱会刁难人的!不接受道歉也不能如此离谱才对!

此时熙熙攘攘地议论着,原本有几个同情方家蒙难而来吊唁的邻里乡亲,此刻也不免觉得黎漾的请求有些过分。

于是就如他们的议论中所言,作为‘何家老三’的胥云山给黎漾的答案也是如此。

“方家小姐,真的对不起,给你造成这么大的烦恼,只是瓷器碎了也是真的,本身就是一件需要照顾妥当的宝贝,碎了真的谈不上要破镜重圆的。”

人群里此时也纷纷附和,让黎漾不要过于苛责‘何家老三’。

可黎漾只是用一道坚定的目光定在‘何家老三’的身上,“既然这样,那就碎了就碎了,想要去照顾人一样照顾一件瓷器,还真的是太难了。”

围观全程的群众此时又再度松了口气,心中皆因局面而再度转变:看来这所谓的方家小姐也并非是个不讲道理的人。

可‘何家老三’心里却是很难畅快的。

就这样,等到前来吊唁的宾客散去大多数后,本在灵堂前守孝的方家小姐被群众轻易看不着的情况下,被人拉到了一个隐蔽的角落中。

“是我的话暗示得不够清楚吗?我原本以为你能够悟明白我的意思。”

胥云山在背光处俯身对黎漾说道。

巨大的身影瞬间将黎漾的身体笼罩起来。

这里是主家的私人领域。外人不会轻易进来,且胥云山专门找的三角盲区,隐蔽得也只能堪堪容得下两个人。

这样狭小的空间可以说是绝佳的情愫暗起之地。

可黎漾如今突然近距离面对这样的胥云山,只有失望和不解。显然,她能被胥云山冒着被怀疑的风险抓进来问话,表示胥云山对她也有十分的失望和不解。

“胥先生不避嫌了嘛?你现在可是‘何家老三’,这样是不是太引人注意了?”

这是她在试探胥云山此次来芜落镇是否有帮手,同时也是提醒胥云山。

“现在方家除了你,都是我的人。黎漾,你听我说,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

黎漾觉得事到如今,她真是人都要冷笑到抽筋了,还是有人觉得她意气用事。

“既然如此,芜落镇早已布控着你自己的人,那为什么没能救下我父母……哦对,我差点忘了,胥先生可是为果派效力的人,想必查查也能知道,更不会救什么工派分子了,何况胥先生还和日本人多次斡旋。好好好……那胥先生既然选择一开始袖手旁观我父母的灾,为什么还要要求我拿一个和我有血海深仇的人前去把元教授换回来!可叹我确实人微言轻,形如浮草,难道就活该被这样作践吗?”

“这次情况真的不一样了,黎漾。”

胥云山这次皱着眉地看她。

“哪里不一样?胥大哥,我为安烨姐姐,我敬你一声大哥。我理解你的立场,你的袖手旁观,你不害我也够我对你感恩戴德。只是顾守言,他和我的灭顶之仇不共戴天。说白了,我是十分仰慕元教授的才华,可她是什么身份呢?她身边的‘铜墙铁壁’比我安全得多,别忘了我和元教授的师生缘还未曾开始呢!可要是连她都出事了,你们果派人士都救不了,你也救不了,你们凭什么觉得我拿个顾守言就可以?而且凭什么,凭什么我遭遇这么多不幸,最后还是要让顾家人如愿。既然他们要疯,那我就杀了顾守言和他们疯到底!”

“黎漾!”

胥云山就知道黎漾已经明白他的意思,眼下更能察觉到她情绪再次濒临崩溃,他只好用力捏着她的双肩稳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形,也是希望她保持冷静。

“你父母的事情我很抱歉,元教授也是无妄之灾。你说得对,你确实不应该付出这么多的代价,可是元教授的团队,多少人才,得花多少年多少心血培养才有这几个人肯无怨无悔无私地对国民奉献自己?黎漾,他们可是都活着,你不要试图去碰那个最不正确的答案行吗?”

“胥大哥,我的想法从刚才到现在还是一样,我不会眼睁睁看着顾家及其背后的势力如愿,我不会向他们屈服。我最该做的,就是等我的亲人全都入土为安后,在他们的面前,拿顾守言献祭。”

胥云山知道自己劝不动眼前人了,渐渐松开了她的肩膀。

言之于此,杀掉顾守言,确实才是作为黎漾最大的本能。

就在他退下紧凑的身影让黎漾离开之时,他还是做出了补充。

“元教授的事情已经传回军政处了。日本人的意思,是拿三百万两就可以赎回元教授的一干团队。不用钱也行,反正像元教授那种级别,去哪里都能有一个人才该有的待遇,日本人更是不必说,只要元教授能愿意……而我所知道的,就是这三百万两差不多就是莲桥城一个基本富豪的全部身家,上层是拿不出也不想拿这么多钱在政治层面上和日本人博弈的。莲桥虽然还不至于日本人当家,可是……”说到此,胥云山不由得无奈地停顿了,黎漾也停住了离开的步伐。

于是胥云山还是继续道。

“日本人也知道,你所了解的元亦态是什么样的人?只要三天,时间一到就能立马知道她被高层抛弃,她依然选择忠于信仰而赴死的消息。黎漾,我知道你没想连累任何人,可是顾家确实也是因为从你起底,才意料之外地获取了元教授在莲桥的行踪。日本人从头到尾都没有提过顾守言,可顾家既然是最先将消息提供给日本人的人,就是做两手准备也寻常不过。哪怕他想的是借日本人的幌子,只为赎回自己的独子也不是不可能,所以,你的手里才是握住了一张最大的王牌,现在的牌桌上要是没有你的出力,就是一个彻底的死局……这就是今天我来的意义。”

就如此罢。

胥云山说完后闭上眼,在心里对自己说着。

他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去为难一个小姑娘。

“这些话要是换做是别人,听听也就信了,拿着顾守言就去换人了,只可惜我不是别人。”

黎漾说完就继续举步离开。可走到一半却像是突然想到了,她也有自己的补充要送给身后的胥大哥。

“没想到你对你的信仰这么失望,真难为你以一副明白人的姿态看着他们一步一步搅浑这淌水。胥大哥,你曾说不让我入浑浊,可如今浑浊自己来找上我,如果我是你,我不会帮果派留下元教授……我会让元教授完完全全地属于果派的敌人,成为工派阶级在乱世里最好的利器。”

前者走罢,后者感叹:

他真是疯了才觉得她能被人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