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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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关家寨的由来,大致是因为马帮住店,歇脚的原因,这么长的路上,怎么能没有几户人在路途上接应呢。关九老汉一家可能是第一家从戎州搬来的人家。
石溪镇酒铺子的格局,老早有了芙蓉镇的规模,比江南的芙蓉镇还更增加了几分霸道的地气,可谓最地道的酒铺子。
石溪镇是高原马帮驮落下来的古老方镇,位于几省交界的地方,既自由又繁华。
天色将晚,光线还很亮,丝毫没有因为傍晚时分要来了而变黑暗,和大中午没有什么两样,光亮虽然没有什么两样,还是有一点不一样了,毕竟西边的太阳快要落山了,留给人的感觉是天色温柔。这样一个大好秋天的傍晚,爱喝酒的关老汉能不出去溜达走走,关老汉一家是最先从戎州搬到石溪镇来居住的人户,后来的第二处关家营盘的出现还多半源于关老汉请关姓人给自己从戎州用马驮粮食过来造成,人马到半路,遇到兵荒马乱,没有再过来,留在当地安家落户。关老汉年轻气盛的年代经常走南闯北,到过许多地方,见识面不算窄,如今关老汉垂垂老矣,没有再走南闯北,也没有掌管家里的事情,权利交给了儿女。虽然儿女经常撵着马带着驮队往来于戎州与石溪镇之间。关老汉再没有去过戎州,人老了走不动了。关老汉不愿拖累儿女,自己分家另外盖了一间茅草屋单独生活,虽然儿女每月按月给老汉送孝敬粮来,关老汉还是隔三差五到镇上混吃混喝。以至于别人都喊他老叫花。
关老汉叫做什么名字呢,关老汉叫做关老九,家里排行第九,关老汉有九弟兄,大的几个哥哥有的在戎州经营生意,有的种地,有的搬家到戎州和石溪镇之间的一些镇上居住,开着供往来两地做生意的亲戚下榻的馆子,身份不一,没有在一块儿居住。关老汉一支搬家最远,搬到了石溪镇。大家都知道关老汉的名字,年龄大的长者直接称呼关老汉的名讳,关九,年龄小的则称呼关老汉,带一个老字表示尊敬。
石溪镇一家酒铺子里老板和店小二在守着生意,老板姓张,店里将要打烊的样子,老板在拨着算盘清算一天的账目收益,店小二在收拾座椅。店小二朝阳门外不小心瞥见蹒跚踱步而来的关老汉。心里震了一下,莫不是关老汉又要来喝酒,关老汉来喝酒从来不开钱,原因当然是关老汉的子女经常帮店主从戎州捎带东西过来。
店小二对掌柜的说,掌柜的,关老汉又来喝酒了,关老汉那样穷,还嗜酒如命,一坛把他醉死算啦。
张店铺问,关老汉在什么地方,来了吗,手里提了什么没有,托他儿子去戎州帮忙带一盒胭脂水粉来给母老虎用,另外还有一柄马刀,东西贵重呢,不但要翻山越岭,爬山涉水,还要逃避官兵的检查,人家不准带兵器上路啊,听说近来白莲教打到戎州来了,关家儿子的驮队不知道是否安全。
店小二说,关老汉空着手来的,没有带东西。
张店铺说,或许怀里揣着未可知呢。
店小二说,嗯,有可能。他来了……。
张店铺停止敲算盘,叹了口气说,老汉命苦啊,当一辈子的乞丐。媳妇死后没有再续弦,过得孤苦伶仃。
店小二戏谑说,老汉那样老了,肯定搞过外遇,没有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张店铺说,你以为猪是容易搞到的吗,咱开了多年的店也只搞到你一个师母。
店小二,天下能少一些乞丐就好了。
张店铺,胡说八道,要是天下乞丐少了,咱还怎么当富人。
店小二,你自认为是富人,把女儿嫁给吴扒皮那样的穷人。咱给你当了多年的伙计也不考虑下咱的存在,咱容易吗。
张店铺,你有种去对吴扒皮说吧。
店小二,吴姑爷是姑爷咱是伙计,抱怨而已,吴姑爷答应,小姐还不答应呢。
说话的时间,关老汉已经到了店门外,站在酒柜前对店家说,给咱舀一碗酒吃。
店小二问,要白酒还是要红酒,店里增加了新品种,喝酒的人多,每一样都很畅销。
关老汉说,咱这样老的人了能喝红酒吗,喝碗白酒润润身骨。
店小二说,白酒还有甜酒,米酒,苞谷酒,麦子酒呢,选哪种。
关老汉说,你咋那么哕嗦,来碗辣的苞谷酒,麦子酒都可以。
店小二说,你不怕喝醉了,死在大街上没有人抬。
关老汉说,要你管,多事,舀你的酒去。
张店铺问对关老汉说,店小二劝道,让你少喝酒是为你好,你那样老了,喝多了受不了你还去干打打杀杀的事情吗。托你家儿子去带的东西带来了没有。
关老汉说,儿子去的时候没有给自己交代这些事情,儿子嫌自己老不中用,做什么都不和自己交代。这些年都是自个儿生活,没有参与打家劫舍的事情。
张店铺,有一首喝酒的歌是怎么唱来着,你再念来听听。
店小二附和道,九老喝了酒一定得劲。
店小二和张店铺说话的当儿,姑爷吴扒皮,姑爷是方言称谓,官话叫做女婿,姑娘嫁的男家的。吴扒皮带着张店铺的女儿张兰兰上屯堡回家来省亲。吴扒皮人未先出声了,隔着很远的距离对店小二说,九老汉喝了酒肯定酒意大发肯定连猪配牛的事情都说得出来,咱也要听。
店小二听见了,停下手里的活儿,笑嘻嘻的对张店铺说,张师傅,你家姑娘家来看望你了,俩人手拉手一块儿来的,吴扒皮肩上扛了一袋麦子。
张店铺不耐烦的回答,带了什么来都是小事,哪一回来不是咱亏大半截,准又是来坑爹。
店小二对吴扒皮说,来了就来了,咱们不是陌生人,店里去吧,和九老汉掰几句。九老汉可别走,谈会儿闲话再走。
关老汉问,谈什么呢。
店小二说,谈什么都可以,最好是朝廷大事,张店铺张老板好这一口,爱听一些稀奇古怪的奇闻异事。
关老汉说,嗯,那咱就给你们说一个乐子。清朝建国当皇帝从开始到现在已经两百年了,一两百年来咱们过的是什么生活,蒙古人过的什么生活,据说蒙古人虽然当了皇帝却一天也没有把自己当中原人总是感觉到和中原地区格格不入。蒙古人对中原文化存在歧义认识,恨中原人,一次贝勒爷泰德勒还是德泰勒,名字稀奇古怪得要命,连王聪儿也没有喊对过名字。带兵去西南打仗,走到猿人山,请当地学令来问这是什么地方。张店铺问九老汉,学令告诉贝勒这是什么地方了吗。学令说这是猿人山,猿人山的居民据说是类人猿变的。贝勒高兴的说,这里的居民文化成度高,连自己的历史都弄清楚了,剿灭了起义军,拔寨而行。店小二这回到哪了。
九老,到了猴子山,又请了一位学令来问这是什么地方,学令如实回答这是猴子山,猴子山没有人居住,全部是猴子,还要不要继续行军。大军班师回朝了吗。
哪里有班师,继续行军,到了牲口河,中郎将来报,队伍已经到了牲口河了,再过去咱们不像人了,和牲口争地盘了。白莲教是逆贼,什么地方不可以住,咱们不一样,是朝廷,不能往牲口河去。
德泰勒气愤的说,牲口河怎么了,猴子肚子里都要去把起义军赶尽杀绝。
队伍一路追杀白莲教起义队伍,已经很长时间了,加上许多人水土不服,不愿意再走了,特别是从蒙古带来的士兵,越走心里越寒酸,好像西南的每一座山都在嘲笑自己的身世,祖上给后裔传下来一个秘闻,蒙古人不是汉人,是和牲口繁衍生息出来的,每走一步都好像在挖自己的老底,越走自己越不像人了。半路德泰勒带着队伍丢盔弃甲跑回BJ去了,虽然没有打败仗。
张店铺说,德泰勒上了白莲教的当。
九老,上了蒙古人自己祖宗的当。当然,还有白莲教的智慧在里面,抓住了蒙古人由来的传说,从血统上污蔑蒙古人。西南其实没有猴子山,猿人山。蒙古人一进西南剿匪就上了起义军派来的奸细的当了。循序渐进,暗渡陈仓把强大的队伍打败了,真是大智慧。
张店铺问,蒙古人进中原已经不止快有一百年,对中原地盘怎么还这样生熟。
九老汉说,谁知道为什么。
张店铺说,你娶过媳妇吗,怎么不在意一下家人对你喝酒的看法。咱从前也爱喝酒,近来不喝了,酒对身体没有什么好处。听说中原有一种独角羊,人吃了会发汗发热,具有排毒养颜功效,你到过中原没有,见过独角羊没有。
九老汉说,你想吃独角羊,简直白日做梦异想天开,传说只有黄巢吃过这种东西。独角羊如今应该没有尾巴了,进化了几千年,一根尾巴一个羊角应该早进化了,变成为人了。独角羊会说人话,虽然样子和人有些不一样。由此及彼,细细一想,蒙古人对中原存在隔膜还是有一定的道理。传说多年前中原人对蒙古人的待遇和对独角羊的差不多。
张店铺问,你儿子从戎州回来了吗。
九老汉,还没有呢。
店小二插话,你儿子长年漂泊在外,怎么不去搞造反,参加白莲教起义。
九老汉说,你参加过白莲教起义吗,白莲教能加入吗,不怕被打下十八层地狱,八字的大枷锁烤去游街示众。
关老九家割麦子啦,今年收成不错,麦子黄了一地,很少有细枝末节小米米的,关老汉的儿子去戎州一带驮东西去了,估计在路上呢,一时半刻回不到石溪镇来,麦子放在地里雀子糟践得厉害,关老汉已经等了十多天了,十多天儿子都还没有打回转,眼看雨水就要大起来了,如果不给他家割回家里,麦子要烂不少在山地里,邻居还会骂关老汉不懂事,如果收割回去,两家又早分家了,一个管不着一个,如果说是管得着,也仅仅是一支烟,一顿饭的管事,完事了各自走人,从来没有在一块儿说过半句话。
关老汉等了十多天,不见人回来收粮食,也听邻居唠叨了十多天,关家地里的麦子黄得不成样子啦,怎么办呢,帮忙收割也不是,收也不是,真是为难死人了。关老汉还是聪明,跑到儿子的老丈人家请他的老丈人来帮忙收,儿子的老丈人和他亲,没有干过一架。
关老汉去了,儿子的老丈人夫妇带着镰刀来帮忙收割麦子,那天的天气晴朗,关顺子也在家,听到邻居谈论关老汉帮儿子家收麦子,并且讨论该不该收的问题,兴致勃勃的撵着羊,放羊去石溪镇的关家坝子探究竟,看热闹去。
羊群出了村口,村口那棵大树的枝干上,一群大雁往北飞,估计要飞到长江中上游一带的江东去,江东四季如春,天气有点儿热,南方要下雪啦,大雁也要迁徙去远方。
关顺子抖了抖披毡衣,心里突然感觉到一阵凉意,天气要变了,顺子暗自嘀咕,要变天啦。
沿着石溪河走着,关顺子把千杆搭在肩膀上,什么地方有茅草,蕨草,背一背来给羊铺窝。去放羊之前老阿母不止一次这样叮嘱过他。
关顺子到关家坝子的时候,见到了关老汉和庆家在收割麦子,还没走近前去瞧个究竟突然听到了三人的对话。
关老汉的儿子的老丈人汪老汉说,老关,收成不错呵。今年会分多少给你。
关老汉说,哪儿会分给咱,咱有几两的保障银已经足够生活。
汪老汉说,别去讨口了,让儿子儿媳妇接收你,给家里当奴仆算了。自己种粮食,自己享受,不是很美好的事情吗。
汪老太婆说,讨口有什么不好。讨口能够得空闲,咱整天忙碌却不见富裕。
汪老汉说,年成不错还有人造反呀。这话说错了吧,白莲教起义风起云涌,看来大清朝要完啦。
说话的时间,走来了一对夫妻俩,加入了对话的方阵。他们一个是吴扒皮,一个麻麻姐。
关老汉先给他们打招呼,问吴扒皮,你们昨天几时回来的呀,去张店铺家干什么。
吴扒皮回答说,这个不要你管,也不给你说。
汪老汉说,今天你家来收麦子呀。
吴扒皮说,地里的麦子黄了,加上秋天天气好,来地里看看麦子,修点边草。
关老汉说,昨天晚上确实在店外遇见吴扒皮和张家姑娘,回娘家办事是吧。
吴扒皮说,张家姑娘想家,带她回去探亲。
关老汉说,吴扒皮,你也三十好几岁,怎么不见生儿育女,要赶紧点,错过了好年华可没有机会,前几年有个王家娃儿,老大不小了还没有结婚,后来,虽然娶了媳妇,被检查出来还是没有生育功能了,前车之鉴啊。
吴扒皮,还在实验阶段,估计要不了几年会出人来。
关老汉,咱说个笑话给你们听,从前有一个医生去给个孕妇看孕期
,孕妇的肚子被弄疼了,孕妇气急败坏的说肚子里的娃儿都被你弄出来了。医生说弄出来了咱再给你放进去,男主人听了,十分不爽快,医生分明是想调戏自己的媳妇,把医生撵了出去。
麻麻姐听了忙遮掩过去,这个笑话咱也听说过,不好笑,另掰几句吧。要是能放进去,还有那么多光棍呀。
关老汉说,咱老了,听你的废话也没有用呀。
汪老汉说,收割完了,给你留下几升麦子,拿回去晾晾,明年种下去总会有收获。
关老汉说,咱留下没有用……。给大伙儿说个事情听说白莲教的女英雄来三官镇招兵买马来了,有识之士都加入了其中,大家是否也收到了消息。
麻麻姐,咱还没有收到这个消息,你是第一个知道这个消息的人。
关老汉说,你说这话就见外了嘛,且不是说是咱先和白莲教勾搭上了吗。
麻麻姐,你见外了,咱真没有听到任何消息,不会去打你的小报告。
汪老汉,你整天在外面讨口,就你知道的多,不要胡说有人造反了。大家是老百姓,不要去官府胡说八道大家关系才会和睦
关老汉家已经发达了,是寨里外出活动最活跃的一家,已经靠马帮驮队经营生意过日子,相比之下,关顺子家还是佃户,要高他家一个档次。
关于戎州,对他而言,简直陌生极了。记忆里记住戎州的名称,原因在于要去戎州挂纸,给死在戎州的亲人烧纸,扫墓。
每年寨里都会派一班人成群结队的去戎州搞祭奠,关老汉家的儿子则会撵着马一块儿赶路,要去驮东西过来卖,大家走在路上热闹极了。
几乎寨子里所有的关姓人关顺子都熟悉,起义的那一年,没有一个关姓人撂挑子,淌浑水参加农民起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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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莲教起义了,清政府改土归流给白莲教留下空子抓,许多不愿改土归流的土司,大地主也起义了,他们占山为王,割地为疆……大支小支,大队小队的人马把地方闹得鸡飞狗跳,混乱不堪。
那一年,清兵借故改土归流和大兴文字狱,对百姓的迫害摧残到了极点。
清兵的流官叫做刘大人,地位相当于一个学令,行贿来当的官,要在石溪镇牲口江一带把买官的钱,改土归流赚回来。
高原州府衙统治着七个县衙,二百多个地方镇,村落就更多了,东边连接着戎州城,中甸,西边和凉州府,崇州府等州府接壤……可谓是富庶之地。
高原府地界住着几个民族,汉,蒙,壮,苗,彝,土家,布衣等,每个民族几乎都有无其无数个土司,他们占山为王,称王称霸,常常为了一些斤斤计较的事情大吵大闹,不可开交。
有一年,分界河的哈么土司是一个布依族,五十岁了,哈么土司是一个胖子,中等身材,个头偏矮,方脸大耳,家里有一正一偏两妻室,儿女双全,姑娘尤其生得多,还有一帮游手好闲的族人跟着他混迹打猎为生……。哈么土司晚年不愁寂寞难耐,有的是欢乐。
哈么土司喜欢笑嘻嘻的说话,在乡场上,已经不止混迹一年两年了,不是一个陌生人了,大家都认识他哈么土司。活了这么多年,对于少数民族土司来说,五十岁已经是够大的年龄了,少数民族土司生活作风不开化,大多短命,他哈么土司居然活了五十岁了,简直不可思议,可喜可贺极了。
五十岁生日的这一天,他要在寨子里举行芦笙大会,吹拉弹唱三天三夜,还要宰十只羊,犒劳族人。
乡场天,哈么土司牵着马,马上架了鞍,鞍上捆绑牢了两个马篼,马篼的方言叫做裹底,也有叫做驮篼的,去乡场买辣椒。
煮羊肉要掺油辣椒,还要整个儿油炸的辣椒,否则味道差,难吃上胃口。
关家营盘的关民权在乡场卖辣椒,遇到了哈么土司,两人搞互市交易,买卖辣椒。
哈么土司问关民权,幺,你的辣椒多少钱一斤。
关民权回答道,儿,辣椒三个五铢钱一斤,要么。
哈么土司问,你怎么能喊咱儿呢。
关民权说,你不是喊咱吗,咱哪里是你的幺儿。
哈么土司说,布依族人问话的时候说的幺不是幺儿的意思,是哟哟哟的意思,也可以理解成为喂喂喂,懂吗。
关民权回到,汉人回答的时候说的儿,不是儿子的意思,是非常关心的意思,你看咱的语气像是故意要喊你儿的样子吗。反之也一样。
哈么土司说,咱觉得你还是占了咱不少的便宜,重新来过,咱这回重新问你辣椒多少钱一斤。哈么土司一本正经的问,儿,你的辣椒多少钱一斤。
关民权回答,幺,三个五铢钱一斤。
哈么土司问,咱怎么又是幺了。你给咱称十斤辣椒,咱驮回去办事用。
关民权说,你又说错了,不是你驮回去是马驮回去。
关民权得意忘形的说,你们少数民族说汉语很难入门,要多跟咱汉人学着点儿呢,相关的语言经历多了会慢慢学会。
说话的时间,学令派来的收税员来收地摊税了,衙役穿着衙役服,带着纸和笔,按个收取摊板税,还边做记录,眼看到了关民权的边上了,给关民权说,一个五铢钱的摊位钱,交了吧。关民权不敢不交,摸出一个五铢钱来,交了费用。
衙役问哈么土司,你的呢,也交了吧。
哈么土司回答,咱是来卖辣椒办事情的,没有摆摊,要交吗。
衙役说,没有摆摊可以不交钱。
衙役走后,关民权边给哈么土司说,再告诉你一个更智慧的用语,你知道大义灭亲是什么吗,关民权边用手指了指衙役的背影,还边评头论足的说,大义灭亲说的就是这个东西。听说北边有一个王聪儿,在闹事起义呢,可能要让这帮清朝的衙役孙子,亲离子散呢。
哈么土司说,果然是好智慧,学习了。
几乎在几天之类,大义灭亲就成为了流行一时的成语,老百姓看见衙役来收税,总是会在后面指指点点,用大义灭亲来形容对衙役的态度。
学令知道后,派人去大地方问相关的部门,大义灭亲是不是造反的成语,经过鉴定,确实是造反的话,要灭清了,还能不是造反吗。
朝廷派人到地方追查污蔑清朝难以长久的罪魁祸首,相关官员到地方后没有认真追查相关事件,为了白花花的银子,大搞贪污腐败,横征暴敛,收税,加上处处机关算尽,对民族主义实行离间策略,老百姓以及一部分开明土司忍无可忍,纷纷加入了白莲教,阴阳教,奋起反抗,终于爆发了大规模的农民起义,动摇了清廷的统治基础。
清兵在石溪镇城墙上贴出告示:
告示
近来刁民闹事,土司反乱,白莲教造反,敕令各州各府严防死守各地,境内百姓要循规蹈矩,闹事者,充军,造反者,诛灭,投机倒把者,坐牢。此外,国库无余粮,要做好各项税收事宜。牲口税,粮食税,土地税……各州老百姓应及时交清。
后面是大清国地方官府大印
不几天的功夫,刘大人流官营的收税员收税收到了关家营盘来了。当时关家营盘没有几家人户,还是秦家营盘,居住在寨子里的大多都是秦姓人,四家关姓人掺杂在人户里,也爱住不住的样子,赶集天,都去了乡场上的店里去了,只有关顺子一家因为放羊的缘故,走不脱身,常年累月的居住在寨子里。
流官到石溪镇来改土归流,醉翁之意不在酒,主要是收税。什么苛捐杂税都备了案,粮食税,土地税,牲口税,人口税,房产税,林木税……多极了,不计其数。老百姓一年的收入最高的有十两白银,少的三五两,七八两,或者一文不名,靠救急过日子的多极了,上税就交去了三两白银,家庭收入不堪重负。许多人歇业在家,过流浪汉的生活。有的买了羊群来放牧,借故去放羊,一去不回头,撵着羊去了其它地方谋生,打算三年五年不回家。
民谣唱道,石溪镇来了个刘大官人,方脸大耳,像个大王八,单是知道收税,不问民生民计,逼走了老百姓,土地荒芜,无人耕耘,家园破败,草木重生,房梁上面野鸡飞。什么时候,才能回到家乡,耕种肥沃的土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流浪的生活。
眼看秋天过去了,今年老百姓地里的粮食几乎绝收,地里种了粮食的老百姓,也要么卖给有钱的地主家去收割,要么老早就割来割牲口了,老百姓大多逃去了外地,据估计逃到了云南去的人最多,云南是这一些老百姓的老家,官州,石溪,高原这几个地方的势态紧急,居住下去没有收益,做什么都不划算,很多人丢下田地房产走了。
云南的乌蒙山地区,地广人稀,山川起伏,森林占地面积大,适合放羊,或者过巴布式的生活。加上云南中甸,四川戎州,贵州夜郎等地,出现了不少的流寇,起义队伍,老百姓躲进山里去生活,谁也找不到人。
关顺子也考虑周全了,过几天交接完家里的事情,撵着羊去月亮山放几个月的羊,月亮山上的山货有蘑菇,天麻,人生,飞禽有,兔子,野鸡,金鸡。豹子,狼和老虎可能也有几只躲在山洞里,打猎的人多极了,大动物不敢出洞来了,一般都是白天住在洞里,晚上出洞来寻找食物。
关顺子带着长缨枪去,不怕遇到老虎。如果没有食物维持生计,再说他自己不是正放着羊吗,煮羊肉吃也可以。去的时候,要背着家里的一口小铁锅去。
关顺子还没有出行,第二天早上,刘大人派人来收秋天的粮食税了。派来的人是王团练,王团练带了四个人来,挨家挨户的记录今年应该收取的税目,税目记录在一个草纸做的本子上,记录完毕以后通知老百姓在指定的时间之类主动上缴到流官大营去,有专门的人在那里收取,指点的时间内没有上缴,少一罚十,多达两百斤的人户,则直接抓去当兵,拉去前线和白莲教打仗。
关顺子家的税目少一些,没有租地主家的地种,全是自己家开垦出来的毛毛地,十来亩的样子,七十斤粮食的税目而已。
老阿爹答应赶乡场的时候背去大营上缴。
王团练记录完了粮食税,到关顺子家的牲口房看了一遍有多少牲口特别是有多少只羊,关顺子给王团练说,一共二十只羊,你数一数,多一只送给你一半。王团练数了一遍,确实是二十只羊,王团练说,冬天要收牲口税,你的二十只羊,要交一吊钱呢,交税的时候你可不能撵着羊跑了。
关顺子说,怎么敢呢,咱家可是庄户人家,不比在外游牧打猎的人家,一定按王团练说的做。
王团练交待完了,收另外一家的税去了。
关顺子是怎么得罪了刘大人,得罪了石溪镇学令的。事情是这样的,他偷了齐学令两件兵器的事情被人举报了,齐学令派人来家搜查,没有搜到,兵器被关顺子带上山去了。搜查的官差给留下话,让择日上缴兵器,否则后果自负,要去坐牢。官差搜查的时候被关家营盘的大叔看在眼里,特意去放羊山告诉关顺子这一个消息。
关顺子怀疑是阿爹干的事情,放羊回来了,把老头儿用绳子绑起来,老阿爹哭爹叫娘的说,你干什么,要造反呀,咱可没有做对不住你的事情。
关顺子说,咱偷了两件兵器的事情谁去告状了,人家来抓人了。天下只有你知道这一件事情,你说事情暴露了,咱找谁算账去。咱先要找你算账,你吃里扒外,乱栽赃嫁祸……。
阿爹说,咱没有去诬告你,一直替你保守秘密呢。你如果不相信,咱可以向天发誓……再说,你事情都犯下了,还算是栽赃嫁祸吗。
关顺子方才想起王团练来收税的时候,在羊圈里看见了长缨枪。关顺子躲东西,总是往羊圈里藏,谁也不会发现。
关顺子放了老阿爹。
关顺子还是觉得伤了自尊心,齐学令让自己丢丑卖丑,落人话柄,别人知道自己被通缉了,将会怎么看待事情,议论纷纷。要还兵器是吧,办不到,咱要上梁山去了。
关顺子撵着羊,扛着长缨枪,戴着毡帽,长缨枪上挂了酒葫芦,连夜去了白水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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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水江是云南人的地盘,山高路陡,地广人稀,很少有人去山里放羊。
关顺子已经想周全了,咱要反抗到底了。白天放羊,晚上睡在山洞里。关顺子当时睡的洞叫做磐石洞,磐石洞里什么都有,石桌子,石板凳,还有一尊黄牛雕塑。磐石洞白天明亮极了,晚上有夜光石照耀,可以省去灯油。
初来乍到,面对孤独的生活,关顺子开始感到了害怕,特别是怕山里有鬼,所学的阴阳教法术对付不过来怎么办。
关顺子每天都要对着黄牛拜一拜。
关顺子的羊放牧在外面,外面的草茂盛,加上关顺子在周围砌了围栏,羊有的是草吃,不会跑去远处。
关顺子在山里度过了几天,有一天突发奇想,咱不能白白的在山里放羊一辈子吧,咱总要出去建房子,娶媳妇。当下,咱正被追捕,可以在山里躲过一劫,但是可以躲过一生吗。咱的意志力告诉我不能,咱得有一个周全而且长久的打算。
关顺子开始盘算齐学令何时退出江湖,归隐田园,抓不到自己了。越想越气氛,齐学令如此年轻力壮,想要他退出江湖,简直是做梦。当然还有捷径可走,推翻齐学令的统治,杀了齐学令,简直更是做梦。要杀了齐学令,除非你把大清朝打败了,自己当皇帝。闲着无聊,关顺子本来不敢想下去的,还是想下去,细细一盘算,还真的有捷径可走。
关顺子暗想,如果建立一支起义军,占领官府,打到BJ去,六年就可以完成理想了。
关顺子在山里面一连畅想了两个月,几乎打败清政府的可能性都考虑到了。
关顺子在心里暗想,天底下的人一定不会我的套路,一定比咱蠢,许多人将死之极还没有起过一丝反心,老老实实,听天任命,对命运听之任之,束手就擒。
关顺子在心里为他们感到惋惜,如果面对多舛的命运,他们如此种种,那般,岂不改变了结局。
关顺子又把古往今来所有冤魂孽债的事情,反过来想了一遍,还是觉得自己的想法可行性较强。
关顺子倒在山草铺成为的临时简床上,为自己的想法感到骄傲。关顺子认为,如果把自己的想法写成为一本书,一定会有许多听众跑来听,因为这是一本关于励志的传奇。
关顺子在磐石洞完成了思想的最初构建。打败清政府,自己当皇帝。天啦,平常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他居然想出来了。
两个月后,关顺子打算回村一趟,回关家营盘之前,想起了白水江边有几户住户,美丽的罗孚家就在白水江畔,要下山去寻找一下,能否见到罗孚俩口子。
关顺子撵着羊下山去了。
关顺子在坝子里走了一个时辰,远远的看见一个寨子隐藏在水边是山坡上,关顺子撵着羊去寨子边询问路。
有一个年轻的小孩在水边洗衣服,关顺子问小孩,你能告诉咱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小孩说,这里是杨家庄。
关顺子问,你知道一个叫做罗孚的女人吗。听说她家就住在河边。
小孩说,你问的是罗孚吗,寨子里倒是有一个。你找她有什么事情。
关顺子说,你能带咱去看一看吗。
小孩用盆端了衣服,带着咱去见罗孚夫妻俩。
当时,罗孚夫妻俩正在门口晒山货。
关顺子一眼就认出来了。
关顺子说,咱来找你们俩叙旧。
罗孚说,许久未见了,关顺哥近来可好。
关顺子说,一直被通缉呢。咱是逃到这里来的。
罗孚说,有话屋里说吧。隔墙有耳,走漏了风声怎么办。
罗孚的男人杨六郎说,放心吧,寨里全部都是自己人,不会走漏风声。
关顺子说,咱早就打听过你叫做杨六郎,简直是白水江的及时雨。咱来投靠,收留吗。
杨六郎说,你犯了什么错,要颠沛流离到这里来投奔。
关顺子说,一件小事情,咱扛着齐学令的长缨枪跑了,人家四处搜捕呢。
杨六郎说,你扛去还了不就完事了。
关顺子说,花了一马车粮食去齐学令家求学。读狗屁书没有大用,悄悄扛了长缨枪和大官刀溜了。扛去还了不合算了。不还呢又要犯法,你说怎么办。
杨六郎说,你还是还了吧,免灾。
关顺子说,咱想去起义。不能没有这两柄兵器,你如果要,送你一柄官刀。听说白莲教在和清兵打仗。天下要大乱了。咱年轻力壮,不能坐以待毙。
杨六郎说,咱也想去起义,你看寨里的粮食都是从官府粮仓劫来的,要分给穷人去吃,还没有分下去,你来了,送你一些盘缠。
关顺子说,咱拿粮食有什么用,你要接济穷人,怎么个接济法儿,能参与吗。
杨六郎说,咱已经在驿道上建立几座草房,供过路人休息,你如果愿意,可以去其中一间屋子里搞接待。过路人来喝水,吃饭,歇脚,你就招呼人家。没有什么大事情,就在屋里休息,或者放羊也可以。
关顺子说,你的主意好极了。你搞接济穷人还需要改善一些什么。
杨六郎说,食物上有欠缺,没有东西供过路人白吃白喝。
关顺子说,投资小倒是好说,投资大了咱拿不出手。咱和你俩来叙旧,主要是认识一下。
关顺子说,你们反抗朝廷是真的吗。
杨六郎说,没有骗你,寨里已经组成了联络队,定期去官府搞勒索诈骗呢。
关顺子问,主要领导是谁。
杨六郎说,主要领导是大哥,杨大郎。
关顺子口上没有说,心里暗想,真的是到了贼窝窝了。咱倒是担心羊能不能撵回去,如果撵不回去怎么办。
关顺子对杨六郎说,你能带咱去见一见大哥吗。
杨六郎说,可以。
杨大郎在堂屋接见了关顺子,杨大郎的堂屋摆设简直和山大王的一模一样,关顺子开了眼界。暗想,回去也要建一座一模一样的堂屋,当寨主。目前,关家营盘还没有这样大兴土木。
关顺子坐在大交椅上和杨大郎对话,杨大郎当时坐在寨主的位置上,关顺子说,杨家寨真是有模有样,看来反抗朝廷真的是实情啊。
杨大郎说,怎么不是实情,最近有几次抢劫官府粮草就是咱带人去做的。去年前年还平静一些,单是派了人去给大人演戏,今年势态有变了。尽是动干戈的事情。
关顺子说,咱来对地方了,咱也被官府通缉了,你分封一个位置给咱,咱投靠杨庄算了。
杨大郎说,没有位置了。杨姓人不收留外人,你来了,做顿饭给你吃,你走你的。如今天大地大,什么地方不可以为家,谋生。逃一个朝廷也嫌难呀。要你上吊你岂不手足无措了。
关顺子说,咱既然来了,不想空手而归。
杨大郎说,你要点儿什么东西,给得起都给你。
关顺子说,素问杨姓人多的是人,咱想要一个人。
杨大郎说,你想要谁。
关顺子说,能把罗孚卖给咱吗。
杨大郎说,罗孚有家了,恐怕不能给你,咱要问杨六郎是否答应。
杨六郎在边上说,咱就知道你是为了人来的。咱不想卖呢。
关顺子说,你有的是人,一旦落草为寇什么地方不是人。卖了吧,重新买一个。
杨六郎说,你出多少钱……。
关顺子说,你不是办接济吗,把人卖给咱就有接济穷人的本钱啦。
杨六郎问杨大郎,大哥,你看这个事情怎么办。
杨大郎说,你要卖就卖给他。不想卖就谢客。
杨六郎说,咱外面说去。
关顺子和杨六郎来到了外面,杨六郎说,关顺子,你可能白走一趟了。
关顺子说,既然不卖,咱也不强求,你考虑周全了再来和咱商量,咱有的是时间。
杨六郎说,你说个价。
关顺子说,五十两银子,价高吧。
杨六郎说,现钱吗,给钱你带走。
关顺子说,咱没有带钱来,折成羊给你总可以。
杨六郎说,多少只羊。
关顺子说,五只羊。
杨六郎说,少了,要加数目。
关顺子说,那就翻倍。
当天,关顺子就撵着剩余的十只羊,带着罗孚去磐石洞去了。
罗孚没有拖儿带女,单单独独的跟关顺子走了。
关顺子问罗孚,你跟了咱会不会想家。
罗孚说,咱也是杨家买来的,卖了当然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关系纠结一些的地方,两家是亲戚,不过多一家亲戚更好。
关顺子说,既然没有反对意见,以后你就是的夫人了。咱带你去山里收拾一下家当,明天回关家营盘去见阿爹去。
俩人在磐石洞烧了一堆火,吃了一顿野味,夜里关顺子做了一个梦,梦见黄袍加身了,他本来是要穿新郎装的,偏偏不巧,穿错了,穿成为了黄袍了。
第二天,罗孚和关顺子撵着羊回了关家营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