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友人3
大石还准备进屋看看小儿子,隔壁邻居一家人上门叫喊。大石在燕子的掩护中,逃也似的离开了。
隔壁的一家人,也是有钱人。因为地的事,借了大石不少钱,大石美其名日投资。好笑的是,到法院查封的人快上门了,邻居才知道自己上当了。
真是迟钝!
人站在燕子面前的时候,阿英抱着孩子,燕子拖着沉重的身体,坐在沙发上看着邻居一家。
“大石呢?”
“找我家大石有事吗?”
“还有事吗!他骗了我几百万,知道吗?”
“什么!”燕子故作惊讶,“这我可不知道,他怎么骗的?”
邻居被这话问得满脸通红。
“我不管。要么,你们把欠我的钱还给我,要么,你们等着我的律师来跟你交涉。”
燕子苦笑一下,指了指身边的孩子:
“我刚生产完,大石面都没露。这里......这个别墅,门口的车,已经全部被抵押了,户头里的钱也已经冻结,你看看还有什么值钱的,可以搬走。我只是生了一个孩子,怎么料到......”
邻居家的一个看着读中学的小孩子大声说:
“妈,他家地下室有一整套音响设备,怎么也抵一点儿钱。”
“不行!”
燕子泣不成声,邻居左右为难。
既不想安慰她,也着实看着眼前的女人可怜,只能跺跺脚,离开了。
于是,豪华别墅、豪华车都没有了。剩下的只有一个上大学的儿子,和一个刚出生的小儿子。
阿英在旁边轻声哭着,燕子坐在阿英的家里,不停的哄着孩子。
“你放心,不会打扰你太久的。我做完月子就走了。”
“你去哪儿?”
“弄钱啊。”
阿英哭的越来越大声,直到燕子把孩子哄睡了,才有空去哄阿英。
她扶着阿英的双肩,耐心又疲倦地说:
“我饿不死的,我一定会再发财的。”
“我有一些工作介绍,可以......”
“来钱太慢了。”
月子结束,燕子带着孩子,离开了阿英。
两年来,杳无音信。
丝毫没人能看出燕子的年纪。精心在美容院打理的皮肤,一如既往对时尚的敏感,精致的妆容和搭配,很快就让燕子在一个新地方交到了很多“友人”。
男人们,不论年纪阶层,总能以不同姿态围绕在燕子身边。而燕子总能从那些男人中精准的挑选那些最有钱、最阔气的,最能解决自己经济问题的优质资源。
女人们,总是想尽一切办法多跟燕子相处,指望能从她那里获取到同样甚至超过燕子外貌的秘诀。而燕子则总能在美容院、服装店免费消费,因为女性友人们的捧场和追随。
于是,燕子虽然没有收入,却依旧开销很大。男人的打赏和女人的上当是燕子的两大来源。
阿英再见到燕子时,是在一个温泉中心。燕子坐在阿英后面的桌子上,跟一堆女人讲着如何管理皮肤和男人。
那种高谈阔论的调,在人群中脱颖而出。阿英在一个不经意的回头后,才试探性的走近燕子。
“燕子?”
燕子从人群中自然的站起来,脸上能看得出明显的惊讶:
“阿英!好久不见了。你怎么来这里啦?”
“我跟我老公来这里旅游,今天降温,就想着来这里泡一泡。”
“这家温泉馆是出了名的。”
燕子低头向朋友们介绍,阿英随即要了燕子的号码离开了。
阿英再回到丈夫旁边时,丈夫看了一眼燕子,没好气的说:
“你怎么什么人都认识?”
“燕子啊?”
“哪个燕子?”
“两年前,家破人亡的燕子。”
丈夫好像极不情愿地又看了燕子一眼,再次躺着:
“那也少跟她来往。没听到她刚刚说的那些话?什么‘驾驭一个男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有的放矢’,‘女人不该被无意义的道德束缚,那是旧时代的习惯’......什么论调!这个女人,我不喜欢。”
阿英望着燕子那个方向,她还是对着那些“朋友”,像个导师一样,处在众人的中心。
静子的门店扩大了。同样令人开心的是,她终于凭借自己的力量在这座城市落脚了。买了一套房,虽然依旧单身。每每想到小姑,她就不停的提醒自己,婚姻的真相---就是谎言。这么安慰着,竟也忘记自己还是处女的悲伤了。
两年的时间,静子总想能再见到小姑,亲口告诉她,当时她多么愚蠢,竟然做了那种事。在这种幻想的、请求原谅的脑补过程中,早就仔细揣摩过每一个用词。
阿英问燕子同样的问题,燕子轻声笑了一下。
“笑什么?”
“你这问题,问得很没水准。”
现今的燕子坐在阿英的对面,依旧是一副贵族的气派。
“你倒是说说,你这去美容院的钱哪里来的?”
“你知道美容院的疗程也是需要销售的吧?”
“这我当然知道,就像卖东西一样嘛。”
“对。用我的实际效果,带来一堆客户,我就是他们的销售。不仅能经常去做美容,免费的啊,还能拿到一部分提成,服装也是一样的道理。”
阿英被燕子爽朗的笑声感染,也咧嘴笑着。那双干净的眸子,变得深沉、忧郁。阿英慢慢收起笑容看着燕子。
她老了!
虽然不明显,可燕子眼角的皱纹已经与眼神中的机灵不相配。拥有出众的本能,百变的性格,构成了她现在的等级---自以为该拥有世上最奢华的物品。
长期的精打细算、揣摩人性、经历磋磨,让燕子的脸色和眼神,总透着看透事物的凉薄。
燕子笑了一声:
“你一直盯着我看什么?块斑被遮住了,化妆了,看不到的。”
“这两年,你过得好吗?”
燕子的眼睛明显的红了一下,马上不知道被什么给震慑回去,又恢复了以往放荡不羁的态度。
“挺好的。现在有一个浙江的老板和一个山东的老板同时在追我。”
“哦?”
“浙江的那个呢,跟我的经历差不多。老婆出轨,无心事业,小伙子是长得真帅,是我喜欢的那一款。可我陪他聊了很久,手紧得很,一分钱都没给过我。现在我也是爱答不理了。山东的那个呢,年纪比我小,秃顶,有钱,大方,长得是真磕碜。上次我跟他说,想去买点衣服,你知道他干什么了吗?立马给我转了2万块。”
燕子停下来,喝了一口水。
“给小儿子起名了吗?”
阿英面带平和的微笑,总是静静地倾听,也不评价、多嘴。
“我一直把你当做朋友。处事冷静,不温不火,很多时候,在你面前,我显得很庸俗。”
“这你可高看我了。你可是个画画的艺术家。”
“艺术家大都穷困潦倒......是我不自信。现在好了,总算还能给孩子挣点钱。小儿子跟我姓,小名小石头。大儿子结婚了,后来不知怎么的,又离婚了。”
“那......”
像是知道阿英要问的事似的,燕子接着说:
“大石再没露过面。孩子的所有费用,他也无力承担。我不怪他,我怪我自己,当初瞎了眼。现在,我就想着,从我男朋友那里,多弄点儿钱。”
“有男朋友了?”
“就是山东的那个呀。”
接下来就是漫长、彻夜的交谈。燕子把自己这两年的经历,大致给阿英说了一通。
阿英坐在对面,静静地听着。
燕子走上了跟大石一样的路。
“可你这样下去,能到什么时候呢?我的意思是,总要为了孩子,找一个稳定一点儿的生活。”
“我想回去看看,虽然家里没什么人了。”
“孩子在哪里?我改天去看看他。”
“在我妈那里。”
阿英没有说话了。两人的叙旧,以怀念过去开始,以展望未来结束。
过去跟着燕子这五六年的时间里,她一次都没见过燕子的妈,燕子也几乎不讨论这种事。刚开始,阿英以为是燕子没有父母,后来才隐约知道,父母是一直期盼燕子能给家族带去荣耀的,不然就宁愿不来往的那种人。
“还在画画吗?”
“不画了。艺术梦和不切实际的幻想,早就消失了。现在只想,让我儿子读书,我也能找个靠谱的男人,他能持续供养我,在经济方面。”
静子的水果店临关门前,总会算一笔账。在她低头算着本月盈利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过来。
“忙着呢?”
静子抬头一看,一动不动,脸色苍白,内心忐忑不安。
“姑......小姑。你怎么......”
“路过,来看看你。”
燕子顺手给自己找了一个凳子,坐在静子面前,笑着看着她。
半天静子才反应过来:
“吃饭了吗?前面有个馆子......”
“不用!这个水果店,当初我是投了钱,你也答应我,每年会给我分红。那个时候,我还有钱,没有要过你一分钱,现在想要了,能一次性结清吗?”
就这么一段话,静子的市井下流脾气一下被勾了出来。
“店子里的生意从来就是我一个人忙前忙后。既然一开始你没要,我就默认你只是投资,不参与分红。当初拟投资的三万,我可以原封不动的还给你,当然,如果你嫌少,我可以按照银行借贷的利息,结算给你。这样的提议,已经算是仁慈了。你除了给钱,其实并没有在实质上帮助过我。而我,也并没有再求助你。现在你以为到我店里来一趟,我就理所应当的乖乖把钱给你吗?我也有房贷,至今我都单身,我必须要为自己打算着。”
燕子打了一个冷战。现在漂亮干练的静子因为钱,竟然双眼发光。也难怪,谁不心疼这东西。
“你自己好好想想,不急着回复我。”
燕子站起来,把凳子放在远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