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赵匈死战
当丘别单于接到来自前锋部队的奏报时,匈奴人已经全数进入了峡谷。闻听前方的战况,丘别倒是很自信地认为,身后追击的赵军才是主力,而前锋部队在北口遭遇的仅仅是为了迟滞自己的脚步而来的小股部队。正因为兵力少才建造石墙,而不敢越墙而战则恰恰证明了这一点。
于是,丘别立即下令,派出手下五千人的骑射手和一万骑兵前去北口增援。他认为,只要自己的骑射手能够掩护骑兵主力拿下石墙,峡谷的北口就会被顺利打通,就可以保障整支人马顺利冲出峡谷。而赵军追击的部队最快的也在十里之外,等到他们赶到此处,自己的大军早已返回草原了。
见增援部队领命离去,丘别随即下令,匈奴骑兵全速开路,紧随增援部队之后,哪怕是用马蹄踩也要把通向草原的路踩平。丘别没有意识到,就是他的这一念之差,给十万匈奴大军带来了灭顶之灾。五千增援的骑射手本身要穿过队伍的重重阻隔,等到了队伍的前面又受到地形的影响无法将队形完全展开,只能远远的射箭压制墙后的赵军,而增援的那一万骑兵更是要随时应对满地的障碍和匈奴人的死尸,而无法发挥出快速攻击的优势。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战况对于向来来去如风的匈奴人更加不利。黑暗中完全看不到箭矢射来的方向,而己方由于人马目标大,完全成了赵军的活靶子。又折腾了大概一个时辰,只觉得石墙后射出的箭簇越来越稀疏,匈奴骑兵趁此机会也逐渐保持着进攻队形接近了石墙。前锋统领见状大喜,高声喝道:“弟兄们,赵军娃娃们已经力竭了,再加把劲踏平石墙!把这些缩头乌龟一个个的抠出来!”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他的话音还未落,突然峡谷两侧的山坡上亮起了无数的火把。火光闪处,号角声与战鼓声此起彼伏,如同一阵催命的音符奏响了匈奴人的丧歌。这才是楼缓亲率的边军主力。
当匈奴人全数进入峡谷的时候,楼缓就接到了旗号报告。他并没有急着发出进攻命令,而是等待着最后的时机。当匈奴人的前锋部队同石墙的防御部队交战正酣之时,南谷口燃起了火光信号,楼缓知道那是赵良率领的五千都城防卫军赶到了。又过了一个多时辰,南谷口再次打来了灯火信号,报告已原定计划布阵已毕。
楼缓等待的就是这一刻,随即下令全军燃起火把。紧接着,两边的山坡上率先滚下来无数的火球,这种火球是山地作战最为有效的武器,内藏有大量的火油,外边用树枝蒿草困扎,还夹杂又大量的硝石等引火之物,只要沾上一点就会引燃全身,一时间也无法扑灭。峡谷内是密密麻麻的拥满了匈奴士兵,马匹本该是拥有速度上的优势,可是此刻见到火球飞下,马匹受惊四散奔逃,不用说被火烧死,就连被惊马甩下马背踩死的匈奴人已是不计其数。
峡谷内顿时浓烟滚滚,烈焰处处,赵军压抑的、复仇的怒气,化作漫天的飞火,将这个原本风景秀丽的谷地变成了一座吞噬生命的阿鼻地狱。一时间,匈奴人的呼救声,马匹的嘶鸣声,四处躲避的马蹄声,将官指挥部队的喝令声,骑兵示警的号角声,交错在峡谷的上空。
处于苍云岭最高处的楼缓看得极为清楚,他知道匈奴人此刻已经混乱得绝对无力组织有序的进攻了。于是,命令手下吹响总攻的号角,无数的赵军在惊涛骇浪般的喊杀声中,如水银泻地般沿着山坡冲下谷底。
赵军的步兵虽然不像魏国的“魏武卒”那样名声在外,孔武有力,但是由于赵人天生尚武,而且赵国的边军从组建的第一天开始,就针对匈奴人的作战特点进行战法的演练,此时正是一支收割生命的劲旅。
只见长矛手与短剑手冲在队伍的前列,并且交替出战。长矛手不管人只刺马,待骑手从马背上摔落地面时,手持盾牌长剑的步兵就上前进行斩杀,片刻之间就占据了战场的主动。在他们的身后,又有大量的弓箭手边行进边射出利箭掩护近战步兵的攻击。
匈奴人天性悍不畏死,虽然是遭到突然袭击,但是人数上毕竟占优,也知道中原人和匈奴人的血仇,如果束手就擒只能意味着被杀。于是在求生的本能的驱使下,也开始重整旗鼓,与赵军战在一处,即使是垂死的战士也躺在地上,尽力的挥舞着手里的马刀,见到赵军就瞅准机会砍上一刀,尽量的为那些还能战斗的人争得一线生机。
当赵军的火球刚刚从山坡上滚下的时候,丘别单于就感觉到伏击的赵军不在少数,当漫山遍野的赵军从山坡上冲下的时候,就更加确定了眼前竟然就是赵军的主力,这里才是赵军为自己预先设下的战场,是赵军经过种种假象把自己引来的。
既然这里是赵军的主力,那身后的追兵呢?赵军没有那么多人,身后的所谓追兵一定是赵军用来迷惑自己的,可恨的是自己一系列错误的命令将匈奴大军带进了这片死地。丘别来不及为自己的自负懊恼,立即向手下下令:“全军后队变前队,全力杀回去,只要我们冲回去,就一路向南,杀这些中原人一个片甲不留!”
匈奴兵早就被这场伏击杀破了胆,也知道再在这个山谷里待下去,只有死路一条,闻得此令便一窝蜂似的折返向南,要冲出山谷,重新向马邑的方向杀去。然而,太晚了,一切都太晚了。当丘别单于率军全部进入山谷,还浪费了一个多时辰要去踏平山谷北口的石墙的时候,追击在身后的赵军就已经完成了南口的布防,严阵以待了。
五千都城护卫军在统军将领赵良的指挥下,已列好了阵势准备迎接应该是最后的决战。战前,楼缓给赵良三个任务:一个就是要在匈奴人进城抢掠的时候,给他们造成一个假象,误以为是赵军的主力要在马邑对其进行合围。第二个就是要在匈奴人北返的过程中,始终保持追击状态,不与敌接战,只像狼驱羊群一般把他们全数赶入野狼谷。最后一个任务才是最重要的,也是极为艰巨的,那就是在匈奴人进入山谷后,在山谷的南口完成布防,要向岩石一样狠狠的钉在那里,决不能放一个匈奴人出去。
赵良领命后,深知自己的这一方阵地会是整个战斗的关键,不敢有一丝怠慢。用于追击匈奴人的战车在自己从都城出发的时候就已经完成了改装,除了搭载必要的士卒之外,还装载着一批建筑的木料和防御物资。而其余的步卒则丢掉给养,每人只怀揣干粮和饮水,携带兵器,一刻不停的在战车部队身后两里的位置跟随。
到了谷口,赵良指挥士卒立刻将战车上的一应物件卸下,不到半个时辰,就搭建成了一座能够堵住谷口的木堡。当其余的步兵刚刚赶到,还未及喘气休息之时,就见成群的匈奴人如山洪决堤一般从山谷里退了回来。
赵良也是一名久经沙场的战将,眼见匈奴人的气势,就知道自己将面临一场恶战,更知道如果让他们冲出山谷,将会使得赵军之前的谋划,赵国庙堂的一切努力功亏一篑。随即命令手下的五名千夫长,率军要像一座堤坝一样,坚决堵住如洪水般的匈奴骑兵。
在山谷内遭遇的伏击,让匈奴骑兵损失惨重,也更激起了匈奴人凶残的野性。他们已经不顾什么队形,也不顾什么配合了,面对着对面赵军如雨的箭矢和锋利的长矛,猛烈的冲击过来。
前排的骑兵倒下去,又有更多的骑兵冲上来,踏着脚下骑士和马匹的尸体,势要把眼前的赵军冲出一个缺口来。匈奴人打疯了,赵军更是打疯了。任谁都知道,赵军和匈奴人冲突数十年,终于在今天这一刻抓住了匈奴人的主力,有望将他们一举歼灭。如果自己守不住,让这些杀人掠夺成性的匈奴人流窜到赵国的腹地,那将对赵国的百姓,对自己的亲人造成无法挽回的损失。
可是,眼下的赵军实在太累了,从中午开始行军到现在,只在路上简单的吃了几口干粮喝了几口水,体力还没有得到充分的休息。可他们也知道,自己累,匈奴人同样也累,而且从他们早上开始南下就没有过休整,刚刚经历了山谷里的连串袭击,精神上早已先受到了打击,体力更是不堪。
眼前的战场,已经比拼的不是兵器的锋利,盾牌的坚固,马匹的灵活,比拼的更多的是将领的决心和士卒的意志。此时的赵良早已经与匈奴人战在了一处,战袍上布满了血迹,分不出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眼见着自己的战士们一个个的倒下,又有更多的战士冲上来补上他们的缺口,没有人后退,连受伤后的哀嚎都没有,每一人都在坚持,都在拼命。
赵良的热血是沸腾的,他不仅为那些浴血拼杀的军士的勇猛而感动,更多的是能够参加这样一场有可能决定中原人命运的大战而感到一种无上的荣耀。可是,匈奴人实在太多了,人数的优势,加上求生的本能让他们发起了前所未有的猛烈的进攻,竟然逐渐开始在山谷南口的这处小战场上争得了主动,能够冲出山谷的希望越来越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