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渐入尾声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已过完三天。当第四天太阳的光芒刚刚闪进大山的时候，山沟沟里已然是一片繁忙的景象。如果这个时候有人站在山顶下望，会发现山林之间到处晃动着身穿粗布衣裳的身影，这些身影如同一道道溪流向莫家村汇聚而去。
距离莫家村约定的到城里交易的日子还有不到十天时间，本来这该是逐渐步入尾声的事情，可是前往莫家村的村民非但不见少，反倒是更多了起来。
其实，从天还没亮的时候，通往莫家村的各条山路上就已经聚满了人。看起来都是想要趁着最后的日子，赶紧把各家的货物送到莫家村去，或是直接交易，或是交由他们代为售卖。马上又要到夏耕的时候了，谁不想趁着这段时间抓紧赚点营生呢。
一时间，沿着山路前来送货的商队络绎不绝，莫家村里的新建的两处仓库门前更是车水马龙，莫家村民收货的吆喝声、交易达成的欢呼声，还有驮运货物的牲口嘶鸣声夹杂一片，热闹非常。一整天过去了，前来送货的人依然人头攒动，直到掌灯了许久，人流才渐渐散去。
但是，对于所有知道内情的人来说，很容易就会发现一些不同之处。最近这段时间里，几乎所有的村民送来的货物无论是挑担还是牲口赶的车驾，都比平时要大上许多。而且，各村都一保证安全为名，加派了大量的巡山队伍。遇到不认识的生人一律盘查，还得需要有村里熟识的人来作证才能放行。
当然，这就是翁仲在昨夜和众人商议的计策。无论是货担还是货车，所装载的东西都是在各村的村长监督下包裹好的。只有上面的一层是各家各户收集来的山货，里面确实夹藏着各类兵器、弓矢和火油，都随着商队汇入的源源不断流入了莫家村。
这些兵器可以说是山里各村的全部家当，各个村寨的老村长们还把自己珍藏了多年的铠甲也拿了出来，交给翁仲，供他统一调配。目的只有一个，一切为了取胜，一切为了复仇，为了今后的安宁，更为了那些死难的娃娃们，哪怕是拼光了也是值得的！
而入夜时分村民散去的时候，则是一众少年们最为忙碌的时候，在莫庄、莫林和坤成的带领下分头布置，而翁仲做为全权的监督。
莫庄为人实诚，做起布置来也自然不打折扣。他领着手下的擅于土工作业的好手，提前了两天完成了翁仲交给的全部任务。之后还按照翁仲的新点子在仓库下方挖空了一条地道，地道虽然不长，但是出口却是设到了一处三进院落里。原来存放在仓库里的货物都经地道运到这里。只把干草和火油留下，上面蒙着厚布，如果不明底细的人，进到仓库里还以为这里仍然堆满了货物呢。
莫林的脑筋活泛，常年形成的机灵古怪的性格在此时竟派上了大用场。他没有完全对翁仲的命令忠实的执行，而是按照自己曾经喜欢捉弄人的性格，在林间所有敌人会意想不到，却又不得不经过的地方布满了机关。这些机关也是花样百出，是莫林领着一众兄弟一齐动手，制作的大量的暗器和暗弩。除此之外，他还仔细的探查，在林中的高树顶安置了数十个可以隐匿的巢穴，足够这一百多人做潜伏只用。
坤成是这批人里年纪最大的人，为人深沉老成。更是不愧为军营里走了一遭的人，只用了一天就把村里众位好手的技能所长清清楚楚的记录下来，放到了翁仲的案头，再按照翁仲的指挥把这些人分成了几组，专门在晚间演练彼此的战阵配合。而白天则这些人到山路上进行巡查，警惕一切可能混入山里的贼人斥候。
眼见着就要到翁仲所谋算的贼人可能发动袭击的日子，众人都知道决战的时刻即将到来，更是加劲儿的进行着各种布置。因为坤成所率领的人手已经把莫家村外方圆十里的地方探查的滴水不漏，所以村里和林间的各项布置可以不用再秘密进行了，进度也变得飞快起来。到了距离决战之日只剩下两天的时候，翁仲前去查验，除了指出几处细微的缺陷外，已是全部准备就绪。
掌灯时分，翁仲坐在公所的书案前忙碌着。自从老莫成和一众老人将指挥权交给翁仲之后，就只在各村里忙活着接待各村商队送来的物资，再也没有前来干涉过任何事情。而这里自然成了翁仲的指挥所，每天负责和莫庄、莫林还有坤成研究应敌的对策。
在翁仲的心中，对于这些杀人不眨眼的恶人，有着从未与人道明的痛恨。在他模糊的记忆里，有着美丽端庄的母亲，有着严厉而又善良的父亲。在自己依稀记得的童年里，是那样的幸福。翁仲隐约地记得，自己生长的小山村，村民们也都像莫家村的人一样，质朴善良、与世无争。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虽然简朴，但又不失恬静。任谁都不会想到恐怖而又血腥的经历会毫无征兆的降临到头上。
十几年前，一伙强盗闯进了自己生长的小山村，让自己一夜之间失去了双亲，失去了曾经快乐的幸福生活。如果不是老师在那一夜恰巧赶到，从一群恶贼的屠刀下救走了自己，恐怕自己早化为山间一抔黏土。
如今遭遇的一切，让翁仲又深刻地感到了那种早已封存在记忆深处的锥心之痛。七天的时间里，翁仲几乎不眠不休。白天忙着组织村里的壮汉将所需物资分门别类的存放、分发，晚上还要到各个布防地点进行查验，根据不同的情况进行改进，反复进行试验，力求达到最大的效力，除尽恶贼，保这一方的安宁。
“小仲，”莫庄洪亮的声音从公所门外传来，翁仲抬起头来，只见莫庄提着一个陶罐，端着一个瓦盆走了进来，放在了桌上，浓浓的肉香味顿时飘进了鼻腔。“小仲啊，这盆山羊炖是俺爹的手艺。爹说了，你这好几天不眠不休的，眼瞅着要到日子了，可得补补。以往劝你也不听，吃饭没个准时。这回啊，来，哥喂你！”说着直接捞起一块带骨羊肉伸到了翁仲的嘴边。
从翁仲决定留在莫家村以来，莫成老爹一直把他当做亲生子嗣，莫庄更是待他亲如兄弟。翁仲知道这是他们爷俩都在心疼自己，也没有客气，向前一张口撕下一块肉，温软的羊肉混杂着汤汁塞满了口腔，待急急的嚼上几口吞下去之后笑道：“大哥，这回我听话了吧？你看，我这可是吃了啊！”手里的笔却没有放下，继续道：“不过大哥稍安勿躁，我这手头还有点事，再过一会他们就该来了，我得赶紧准备好才行。”
莫庄这才注意到，翁仲面前的桌案上放着一张羊皮，上面画着各种不同的图案，不解的问道：“你这是在忙活什么呢？”
“这个啊，是我把咱们村的地形和布置画在了图上，一会莫林和坤成他们来，能让他们看得更清楚。”
见莫庄仍是茫然，翁仲耐心的解释道：“庄兄你看，这三角代表的是我们村背后的山峰，边上的圆圈就是我当初住过的小院。细线代表小路，粗线代表贼人要攀登上来的悬崖，星星点点的这一片区域代表我们设伏的树林。其余我们各个机关埋伏和仓库都用不同的符号标记下来了。”
“我说小仲啊，你这脑袋是怎么长的？”莫庄重重的拍了一下大腿，赞叹道，“有你这张图一看，所有的布置就全明白了，就俺这大老粗闭着眼睛都能找对地方。我看哪，你这天生就是当将军的材料。”
“庄兄过奖啦，制图本就是老师传授的技艺之一，直到今天才算派上用场，”翁仲谦虚道，“只是这图还差一点完工，我再好好准备一下。”接着指指案上的瓦盆，对莫庄笑道：“大哥放心，我这馋虫已经被勾引出来了，眼前放着如此美味而不动心岂不是痴人一般？”
“那好，老爹本来吩咐要看着你都吃光，既然你这有要事得做，我也别再打扰，还是去外面再看看，有没有什么还需要布置的，一会跟莫林、坤成他们一起回来。”说罢转身向门外走去，临迈出门去的一刹那，又不放心的回过头来说道：“记住了，得听话，一定都得吃光了。还有那罐里的都是老爹自酿的米酒，也得喝点下去，提提神！”言罢便急急的转身出去了。
一更时分，翁仲终于独立绘制完成自己平生以来第一幅地图。还记得老师教自己这项技能的时候，是为了把自己游历的山川记录下来，没想到这次竟然是为了进行杀戮。虽说是为了给死难的乡亲报仇，但毕竟也是充满了血光。
翁仲自嘲的摇了摇头，低头看见瓦盆里的羊肉早已变冷，但咕咕作响的肚子仍然抵御不了肉食的诱惑。吃罢几块肉，又饮了几大口米酒，只听门外脚步声响起，知道这是莫庄等人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