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语法及应用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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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源域为“生物体”的语义特点

根据CCD的名词语义分类,【源域】为{生物体}的语义类别如下。

【源域是人类】

“人”在语义分类词典中占有重要的地位,源域在表示“人类”的概念域下有如下分布。

1)他简直就是<现代的李白>。

2)他是<中国的白求恩>。

表示“人”的名称可以充当源域,隐喻表达一般出现在“是”字句中。例如:

当“人名”作源域时必须满足这些人是家喻户晓、尽人皆知的名人,这些名人进入隐喻表达时,就会把名人所具有的显性特征映射到所要表达的人或事物上。比如:李白是唐朝最著名的诗人,在这里把李白会作诗的特性映射到目标域“他”上,使目标域“他”具有了源域的部分特征。

除了人名之外,人的类型也可以充当源域。例如:

3)中西方文化 的 混血 精神文明 的 使者

4)电视文化 的 囚徒 金钱 的 奴隶

【源域是身体】

源域词语一般不是指某一个具体的人,而是指身体的某一部分或者人的某种功能属性。例如:

n1+的+n2

民族 的 脊梁 社会 的 细胞 工业 的 心脏

经济 的 咽喉 国民经济 命脉 大地 的 面目

时间 的 脚步 大树 的 臂膀 石雕 的 寿命

心灵 的 伤疤 大海 的 怀抱 政府 的 腰板

经济 的 活力 党 的 声音 大自然 之 魂魄

源域n2“脊梁、细胞”和表示【-生命】的词语搭配,形成表示领属关系的名词隐喻。其结构形式也和字面表达完全相同。例如:

人的心脏 人体的细胞

她的灵魂 身体的命脉

字面表达要满足n1的语义类来自表示“人”的名词或代词,同时n1和n2表现【整体-部分】的语义关系。上例中“人体、身体”和“细胞、命脉”来自同样一个语义类,而隐喻表达则正好相反,隐喻表达的“n1的n2”来自不同的语义大类。例如:“友谊心脏”中的“友谊”往往来自抽象领域或非生命物领域。

有学者认为源域和目标域表面存在一种语义冲突,Wilks(1975)称其为语义优选冲突。实际上源域和目标域隐含着一个隐喻映射,“中华民族的脊梁、工业的心脏”实际上是“人”的概念域分别映射到“中华民族、工业”上,形成“中华民族比作人,工业比作人”的隐喻,有了这样一个映射基础,【人类】概念域中的下位概念人体部件和人的功能属性名词也有了映射的可能,因此当这些人体部件映射到n1中,就使n1具有人的某种特点。汉语修辞学通常称其为“拟人”。Lakoff(1980)谈到了拟人的问题,他指出,拟人是一种本体隐喻,这种隐喻提供了一种根据具体的物体或物质来进行抽象经验的理解。

除了表示身体部件的词语可以进入n+n框架外,人的“动作和认知属性”也同样可以进入这一结构。例如:

源域是人的【动作、行为】

时代 的 呼唤 历史 的 召唤

世纪 的 起跑 时代 的 进步

源域是人的【认知、知识】

时代 的 思考 时代 的 梦想

科学 的 迟钝 生活 的 甘甜

枪口 的 悲愤 历史 的 热情

源域的语义类【动作、行为】【认知、知识】虽然不是直接来自表示人的概念域,但是它所表示的是和人相关的动作、认知等属性。这说明人们在源域词语选取时往往更注重人的典型部件以及相关的属性特点。

根据上述描述可得到这样一条规则,当源域词语来自表示人体的部件、动作行为、认知等语义类时,其前面的搭配词语如果具有【-人】的属性,进入“n的n”结构一般为隐喻表达。

【源域是动物】

源域虽然是【语义类:动物】,但是表示具体动物名称的词语通常不进入“n+n”隐喻,因为一般不说“思维的昆虫、科技的小鸟”,而是选取具有特殊功能的动物的部件来作为源域,例如:

5)<思维的触角>伸入社会。

6)在这里插上了<现代科技的翅膀>。

在CCD中并没有表示动物部件的类别,都统一归并在【语义类:动物】大类之下,例如:

触角【语义类:动物】 翅膀【语义类:动物】

这涉及分类体系的粗细问题,细分可能更有利于发现规律。源域“触角、翅膀”都属于动物身体的组成部件,“触角”的功用是敏锐性,“翅膀”的功用是可以飞翔,当“触角、翅膀”作为源域映射到目标域“思维、科技”上时,源域的“敏锐性、飞翔”的属性特征被凸现出来,并被“思维、科技”继承过来。

有时源域部件也被省略,而表示属性特征或动作的词语占据其源域位置。例如:

经济 的 腾飞 中华民族 的 腾飞

不过源域部件也可以还原回去,可以说“经济的翅膀、中华民族的翅膀”,等等。和“n1的n2”相比,“n1是n2”却有不同的表现,动物名称可以大量充当源域n2。这是两者在源域选取方面的重要差别,例如:

7)他是动物。

这里源域“动物”可以是各种动物,只要这个动物具有某种突出的属性特点,就可以进入“n是n”。比如,汉语中“猴子”一般具有“聪明、灵活”的特点,就有“他是个猴子”的隐喻表达,“老虎”是森林之王,具有“勇猛、威武”的特征,因此也就有“他是老虎”的隐喻说法。同时也有以源域为核心的词义演化。例如,汉语中“狐狸”一般是“狡猾、奸诈”的象征,因此出现了以“狐狸”为核心的构词,如“老狐狸、狐狸精、狐朋狗友、狐假虎威”。选择什么动物作源域往往和民族的使用习惯密切相关,不同的语言表现也各不相同。例如:

如鱼得水Like a duck to water

胆小如鼠As timid as rabbit

热锅上的蚂蚁Like a cat on hot bricks

汉语中的“如鱼得水、胆小如鼠、热锅上的蚂蚁”在英语中分别使用了“鸭子、兔子、猫”做比。再比如汉语中“老黄牛、哈巴狗、落汤鸡、落水狗”的隐喻说法在日语里没有对应的词汇。在韩国语中虽然有类似说法,但是表示“落汤鸡、落水狗”时通常以“老鼠”作为构词的核心。不同语言的源域选择有待于进一步研究,源域“牛、狗、鸡、老鼠、兔子”的选择一般都是动物范畴系统中较为典型的形象,这和认知科学的原型范畴理论基本相符。

除此之外,不同语言中以动物为源域的隐喻表现出不同的情感倾向,例如,汉语中“狗”被认为是卑贱的动物,像“他简直是条狗”,而英语中“dog”被认为是人类的朋友,带有褒义色彩,这往往和文化背景相关。

【源域是植物】

源域是植物时,情况又有了不同,植物名称可以进入名词隐喻结构。例如:

集体主义的精神之林 中科友谊和友好合作关系之树

人才的春草 生命之花

表示植物部位的词语也可以作为源域。例如:

艺术之根 友谊的种子

时代的年轮 生活根基

当表示植物部位的词语做源域时,往往隐含着一个深层的推理。例如:“艺术之根”实际上是把“艺术比作一棵树”,由于源域“树”和“根”存在【部分-整体】的语义特点,因此“根”继承了源域“树”的某种属性,形成了“艺术这棵树”和“这棵树的根”的套叠形式,即“艺术【这棵树】的根”,这恰恰体现了隐喻映射的系统性。

植物的有关概念包括植物名称、植物部位、植物描述、植物的功用(周亚民,2005)。根据这样一个分类,笔者发现“植物描述、植物的功用”两类很少出现在n+n隐喻中。

蓝纯(2005)指出隐喻是一种跨域映射,这种映射是单向的,只是从始源域向目标域映射,而不是相反,这种映射不是随意的,而是根植于我们的身体构造、日常经验和知识。

“身体构造、日常经验和知识”到底指什么?能否给出更加具体的答案?通过上文的描述,可以确认,就是我们自己和熟悉的动植物,以及他们的某种突出特点。“人、动物、植物”源域的选取各有侧重。例如人和动物做源域时往往更注重身体部件到目标域的映射,同时也有“动作、行为、属性”方面的扩展,植物做源域时往往更注重植物名称的映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