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万众瞩目赞贡扇
公公正端着茶盏掠去茶水上的一点茶沫，忽闻到香味，抬眼，用鼻子嗅了嗅，随后饶有兴致的放下茶盏，眯起眼睛细看。
“这是什么味道？”公公再次闻了闻，目光已经定在了大木盒上。
“是贡扇散发的香味。”穆瑶早已知晓开盒的效果，脸上并没有太多惊喜的表情，只是嘴角不自觉向上牵动了一下。
“哦？”公公似有些不信，起身，走到桌案前，好奇的打量盒中之扇。
在他接近桌案时，一股凉气隐隐飘来，公公不禁打了一个寒颤，眉头微微一皱，但当看到盒中之物的一刻，公公原本微皱的眉头下，浑浊的小眼睛倏然一亮，脸上的笑容便深了几分。
“这……”
“这便是此次穆家扇坊进贡的贡扇——梅花摆扇。”将公公脸上表情看的分明的穆瑶恭敬答道。
“梅花摆扇，果然，果然啊！”公公身体向前再次凑了凑，弯下腰，仔细打量。
大木盒子里居然还套着一个镂空雕花的小盒子，用檀木雕刻而成，通体用银白混合漆漆成，盒子的每个部位具都呈现出银白色，甚是耀眼。
小盒子四周的镂空处均是被雕刻成的梅花样式，盒盖上镶嵌着一枝梅花枝，香味便是从这梅花上散发出来的。
“这盒盖是透明的？不对，难不成这盒子并无盖！”公公揉了揉眼睛，不禁啧啧称奇：“哎呦，不得了，老奴竟以为这梅枝是盖子上的雕刻饰品，不想竟是你们摘下镶进去的，但，你们又是怎样将梅花镶嵌进盒子的，这花几日后岂不是要枯萎？”
“公公请再仔细瞧瞧，这花是不会枯萎的。它不是真的梅花，只是我用了一些技巧，按照梅花的样子雕刻成的。”穆瑶用手指捻住梅枝，轻轻晃了晃。
“那这上面的花……”听到穆瑶的回答后，公公不敢置信的围着桌上的贡扇转了一圈。
原来这梅花枝上开满了大小不一的梅花，颜色正如盛开的冬梅，鲜艳，渐变，竟还自带了一种冷傲的感觉。
梅花枝头上一朵饱满，艳丽的淡粉色梅花正生机盎然的开在枝头，一时竟也让人觉得此花瓣便是货真价实的梅花。
公公用手轻轻触摸，手指碰到盒子边沿与梅花枝的空隙处时，猛的缩回手，惊讶的看向穆楚宁与穆瑶二人。
“不得了，这盒子与盒中梅花，远看竟分不清是不是一体的。”
公公脸上早已变色，深情复杂的看向穆楚宁与穆瑶，眼中满是惊奇，赞佩。
“这让盒子与扇子相融合，远看成为一体，便是穆瑶想出来的法子。”穆楚宁始终浅笑不语，见公公对扇子甚是满意，这才开口。
“若不是少爷雕刻以及在扇柄，扇骨上的造诣深厚，技艺高超，我的这个法子也未必会成真。”
两人对彼此的技艺都赞赏有加，不禁相视而笑。
“扇柄扇骨？”公公做恍然状：“你是说这枝梅花便是贡扇？”
穆瑶嘴角漾起好看的弧度，眸光流转间已盈盈走到扇前。
她小心的将盒子的梅花缓缓拿出，复又立于镂空盒上。
一直傲骨寒梅在穆瑶手中展开，笔直的只有巴掌大小的梅枝及花瓣只一瞬间便被铺展开成形态，大小，样貌具一般无二的八枝梅花。
八支梅花以扇形铺展开，每枝枝干均是用檀香木制成，上面也具开满了花瓣，竟是穆瑶用精湛的画意画上去的。而枝头饱满的梅花，每个都有拳头大小，只有第一支梅是檀木雕成，其余竟是以丝绸缝制，黏贴而成。
最令人惊奇的是，丝绸本是无支撑的软体，却让穆瑶用银质丝圈在梅花边缘处以平角的针法将丝圈包裹在丝绸中，形成了立体的花苞。
梅花扇折合时加之盒子通体的银白色，看上去仿似一直寒梅傲立雪中，铺展开便是数枝梅花开于一片雪白之下。
“妙，妙，真是妙！”公公连连鼓掌，点头，忽然他掌声顿停：“这花香，绝不是檀香木的味道，老奴闻着确实梅花的香味，不知是何故啊？”
穆瑶神秘一笑，手指再次抚上扇骨，在扇骨的底部轻轻一拉，一个比此扇骨小上一圈的木匣便从扇骨中滑落。
木匣中盛满冰块，冰块上铺满了细碎的梅花瓣，幽香便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居然可以想到将梅花封存进冰中保持梅花原有的香味，真是不得了！”公公眼中金光大盛，对着穆瑶频频点头。
“只是穆瑶有一事还请公公定要禀明圣上，这扇子的唯一缺点便是，香味不易保存。若是冬季还好，可以用冰来封住香味，可是到了夏季，恐怕……”
“穆瑶姑娘不必担忧，依着老奴看，这冰，无论是宫中或是外史那里，冬夏都是不会少的。”
听到公公的话，穆瑶心下安定，退后一步，屈膝再次福了福：“穆瑶还有一不情之请，还请公公应允。”
见穆瑶如此郑重，公公与穆楚宁相互对视一眼，皆不解的望向她。
“请公公禀明圣上，此扇主制为穆家扇坊的大少爷穆楚宁。”
“瑶儿！”穆楚宁感激的上前欲扶起穆瑶。
“穆瑶只是穆府的一个丫鬟，技艺皆是穆府师傅及少爷所授，穆瑶虽参与制扇，但这重要部分皆是少爷所制，穆瑶实在不敢居功。”
“果然是重情重义的女子，好，老奴答应你便是。”似乎是被穆瑶的情义打动，公公上前扶起穆瑶，上下打量她一番后，意味深长的对穆楚宁道：“穆少爷可要珍惜眼前人！”
“楚宁定当珍惜！”穆楚宁答话，目光却在穆瑶身上，再也移不开了。
见穆瑶被穆楚宁深情的眸光凝望的小脸绯红，公公忍不住轻咳了一声，笑道：“老奴想请教穆瑶姑娘一事，不知是否方便相告？”
“公公请讲。”穆瑶像是得了大赦，终于可以拜托这尴尬了。
“老奴虽不懂制扇，但也知道制作这梅花扇困难至极，不知穆瑶姑娘可否简单说说制作过程，让老奴有所了解，待回了宫，万岁爷问起，老奴也好答话。”
穆瑶思忖片刻，虽然扇子的制作过程不宜向扇坊外的人道，但既然公公开口，又不得不说。
与穆楚宁对视一眼，见穆楚宁睫毛微微动了动，便知他与自己思虑相同。
心念一转，穆瑶淡淡笑着请公公落座。
“那我就简单与公公说一下。”
穆瑶将梅花扇再次取出，摆在案上。
“此次的梅花扇，是用了平扇折扇相结合的立意。主扇，也就是这朵梅花，便是折扇的形态。”说着穆瑶将折合的梅花扇小心铺展开来，一朵梅花瞬间变换成了十来朵之多。
“此梅花扇分为两个部分，扇子的整体与底座。底座自不必多介绍，是用檀木粘合竹子而成。最重要的便是这主扇。”说着穆瑶手指轻轻在扇子上抚过。
“公公请看，这扇子是紫檀木所制。扇骨纤细，风格秀丽。”穆瑶指着扇座上方已经铺展开的扇面及数根扇骨：“一般的檀香木制成的扇骨，皆是直接以丝线将扇骨缀连为半圆形扇面，并在扇面上镂雕精巧，纤细的图案。但眼前这梅花扇，我将扇面改成了梅花的形状。”
“公公请看，这扇骨。”说着穆瑶将梅花扇托举至公公面前：“这每根扇骨上，我都镂雕了大小不一的梅花瓣。”
公公眯着眼睛：“嗯，果然雕刻精巧，我瞧着这制作工艺甚是复杂，不知一共多少道工序？”
“开料，锯片，拉花，烫花，雕花，组装一共十四道工序。不过最为核心的便是拉花。”
“拉花？”公公不解，疑惑的看着两位制扇高手。
“拉花是以极细的特制钢丝锯在扇的篾片上按照预先设计好的图案拉出孔眼的技艺。篾片就是竹片。”
“公公瞧这里。”穆瑶将扇面及下方的扇骨倾斜摆在公公身侧的桌案上：“这里便是拉花了。”她指着连接两根扇骨中间的雕镂花纹道。
“拉花需要极高的雕镂水平，而且在拉花前首先要置备特制的圆条线锯。”
说着，穆瑶便上前施了一礼：“公公随我到制扇间瞧瞧，便可清晰明了的看到这些制作扇子的工具了。”
公公听的兴趣大起，起身随穆瑶及穆楚宁往后院走。
后院从来都是伙计待的地方，如今来了一位宫里的公公，伙计们皆放下手里的活，低头不敢作声。
“公公瞧，这便是圆条线锯。”说着穆瑶拿起一个两边皆是圆形，中间用钢丝连接的磨具递到公公手上。
公公恍然的哦了一声，放下磨具，追问：“之后要怎么做？”
“接下来便是用木槌在极细的钢凿子上轻轻敲击，钢凿子在极细的钢丝上三面起口开齿。开齿时，钢丝要用竹弓弹直。”穆瑶走到另一个长方形的木条旁：“待钢丝弹直后，下面就要用这长方形的硬木条垫底，以免钢丝弯曲或晃动。”晃了晃手里的长木条，穆瑶继续拿起已经开好的竹子，竹子每个开口出皆是均匀细密。
“只要经过这几道工序，拉出的花纹才能取得细巧华丽、空灵剔透的效果。”说着，穆瑶在一根扇骨处指了指：“拉花时要把二至六根篾片四口排齐，下面用木板顶住，一次拉出，孔眼要做到线条光洁。”
“我说的这些是普通的拉花，但这与此扇原理相同，只是梅花扇在工艺雕刻上更加精细，图案更加复杂。”
见公公听的入神，穆瑶微微浅笑：“至于这梅花扇我们用了什么磨具，如何能做出如此逼真的梅花，此乃我穆家的商业机密。就不便相告了，还请公公见谅。”
其实这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商业机密，只是穆瑶心思异于常人，将此扇设计，构思的绝非凡品；穆楚宁又精于雕刻，两人在此扇上配合的天衣无缝，让人觉得穆府似乎有着许多绝密的秘籍样式。
“穆瑶姑娘说的哪里话，刚刚的介绍，老奴已经听明白了，可以向圣上复命了。至于穆家的商业机密，老奴自然不会窥探。”说罢哈哈大笑起来。
“多谢公公谅解！”
“多谢公公谅解！”
穆瑶与穆楚宁同时弓身道谢。
“时辰也不早了，老奴这就回去给万岁爷复命，两位就等着宫里传来的好消息吧。”
公公这番话，似给两人吃了一颗不大不小的定心丸，让两人悬着的心暂时安定了下来。
宫中队伍还未走远，扇坊的伙计们便开始提前庆祝，一众人将穆楚宁与穆瑶围在中间，七嘴八舌的议论此次圣上会有什么封赏。
人群中突然挤出一个人，竟是穆府里的下人。
他满脸是汗，大口的呼着气，力排众人挤到穆楚宁眼前：“少爷，少爷，出大事了，你快回府瞧瞧吧！”
众人被这突兀的一句惊的都闭了嘴，齐齐看向下人。
下人动了动喉咙，似乎在调整呼吸，继续道：“燕儿那丫头在程小姐的药里下了东西，现下已被太太关了起来。”
“什么？”穆楚宁声音高了几分，眉头越拧越紧。
“程小姐现在怎样了？”
“不清楚，一直昏睡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