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决战幽州
不日宋军兵至幽州城下。大军方到,还没来得及安营扎寨,就听城中信炮声响,城门一开从中杀出千余人马,为首一员老将,身形佝偻,四肢瘦长。头上无盔,身上无甲,浑身缠着麻布,唯独露出眼口鼻孔和须发。胯下骣骑着一匹的卢瘦马,手持一对擂鼓瓮金锤。来者非是旁人,正是本书中头号猛将,韩威韩士杰。此时的韩威已经年过不惑,虽然尚在壮年,但须发俱白。原来陈桥兵变韩家受株被灭满门,唯独他一人逃亡在外。他远来投奔辽国,辽景宗耶律贤赏识其才能,受命为大将军。协助韩德守备南京(幽州)。如今逢宋军兵临城下,韩威主动请缨,想要出城一战,一战以挫宋军锐气。
再说对面赵光义,一见是韩威出战,不由他倒吸一口凉气。后周之时他就知道此人的威名,未料想他居然投靠了辽国。思量片刻回身道:“何人去降此人?”
“末将愿往!”说话从旁侧里飞过一匹战马,马上正是杨业。杨业降宋不久,一心想要在阵前立功这才第一个请缨出战。
太宗嘱咐道:“此人出身前朝名将,人称他赛元霸。爱卿不可轻敌!”
杨业拱手道:“陛下放心,看我生擒于他。”说完提刀催马到在了阵前。双方通报名姓,杨业上来便是一招力劈华山,对面韩威倒也听过此人,但没把他放在眼里,见刀锋将至,一抖手用大锤向外招架,一招举火烧天,“特喨喨”一声,兵刃相撞,大锤险些将杨业手中宝刀震飞。杨业这才知眼前将领厉害,格外加了小心。韩威也暗道来将有把气力,非比凡俗。二人凝神再战。一方是刀法精湛,一边是锤招惊人,打的好不精彩,双方阵上猛敲战鼓为二人助威。转眼五十回合未分胜负。在一旁看急了一位,他一催坐下闪电独龙驹来在阵前,口中道:“蛮奴韩威,某来会你!”说着举手中双鞭加入战阵。杨业一看来将,原来是呼延赞呼延兄弟。心中暗道:“亏他来的及时,不然自己恐要落了下风。”
二将双战韩威。人常说:“气不长、出面不改色”,比喻御敌从容不迫,韩威他颜面被麻布遮住,改没改色看不出来。倒是呼吸如常。手中大锤耍得更是游刃有余。如是又战三十回合呀,还没分出输赢。
看得宋军阵上,赵光义来回走马,心说:“头仗胜,仗仗胜;头仗败,仗仗败。这是宋辽两国第一次正面硬刚。若是此战不利,恐使军心受挫。”
此时他身后两员小将军看出主上心思,二人彼时使了一下眼色,“兄弟/哥哥,哪个是君子战,怎来是小人战,这韩威厉害非常,事到如此,不如你我也一同上前会战于他。”
想到此二人一同催马加入战阵。来者二人正是高君宝和石保兴。
四将合战韩威,四猛对上第一猛,精彩之极。直教两旁助阵的鼓号都哑火了。此时谁还顾得上吹号敲鼓,都眼珠不错的盯着五将,生怕错过一招半式。战场周遭一片鸦雀无声,只听得“叮咣叮咣……”兵刃撞击之声。见四将会战,数十合下来,仍然战韩威不下。赵光义身后一人提马上前到在他面前拱手奏道:“陛下,臣和韩家相交甚厚,愿出面说服韩威。”
光义一看,是自己老丈人潘仁美,潘仁美的女儿嫁给了太宗。这可是响当当的一国国丈,另一面前朝之时,他和韩威父子相交甚厚。由他出面去说韩威再合适不过了。太宗点头准奏,下令鸣金,四将闻金退回本阵。
与此同时,潘仁美走马上前,抱拳拱手与韩威道:“对面可是世侄吗?”
韩威见是父亲的故交,马上抱拳还礼道:“叔父,恕侄儿有甲胄在身不能施以全礼。”
潘仁美道:“世侄你如何躯身侍虏了呢?”
韩威道:“叔父难道不知那赵匡胤他灭我满门,我和赵宋一天二地仇,三江四海恨。更况辽主有道之君,举目天下,唯其德配天地,灭赵宋非他不成。不投他我更投靠何人?”
仁美道:“世侄此言差矣!辽邦之人终非我族类。尔父在世时,为国恪守忠节。如今他若泉下有灵,知汝这般:为了一己之私,助胡虏而窃我汉家河山,协番邦而据我中国疆土,毁损其忠义之名,必然抱恨黄泉。百年之后,尔有何颜面见先父及韩家列祖列宗。”
又道:“我虽一介武夫,但也粗通经史,知那汉臣苏子卿(苏武表字)出使匈奴,为贼所扣,然威逼利诱终不肯降,以致牧羊塞上一十九载,而矢志不渝,终成千秋忠杰。而如今你却因小义而罔大义,因家仇而忘国恨。难道效那中行说(汉奸),留下骂名千秋吗?”
韩威闻言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最后长叹一声道:“辽主于我有知遇之恩,故国于我有生养之情,如今恩情难于两顾,我我我、罢罢罢、我唯有一走了之矣。”说完以袖掩面,朝向幽州城上深施一礼,而后讪讪走马而去。
两军阵前如何不表,单说这韩威,他一人一骑浑浑然不知走了多久,一路之上,想起自己有生以来的遭遇:自小罹病,周身不得见于光日,虽力胜霸王,才堪管乐,却不得施展。如今更是有仇难报,有国难投。人活至此,真真生无可恋。为何我韩某人如此苦命。想到伤心之处,不禁他泪雨潸然。这可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他信马由缰,也不知走出多久。一抬头见前面一处破庙。战乱年月庙宇无人礼奉,直至荒废。门前石阶上满是苔藓。门楣上一块青石牌匾,浮雕三个大字“威德寺”。
韩威一看:“威德寺、威德寺、威得死”,自己叫韩威,偏遇上“威得死”莫非是犯了地名了?唉,得死,得死,看来命中注定自己今日得死。翻来又想:人皆言“命”,若真有命运,为何这般厚彼薄此。某偏来不信。想到此他撒手祭出擂鼓瓮金锤将那牌匾砸碎,碎石四下飞溅,巧也不巧,恰是当中“寺”字残的那一块正击中韩威头顶的百会穴,他整个人咕哧一声栽落马下,哼也没作一声,就魂归那世去了。留下宝马的卢守护在主人身旁,日夜悲鸣,直至泪血,绝食数日而终。可怜大英雄猛冠当世,却落得如此收场。
有判词《渔歌子》道的是:
三尺龙泉万丈心。
无敌天下有几人。
驾龙马,跃青云。
可叹末了落荒坟。
回头再说幽州阵前,韩威一走,随他一道出战的辽兵四散逃跑。有跑得快的赶在护城吊桥吊起之前跑入城内,也有不少被宋军俘获。宋军这算是小有一胜。
由此赵光义得了心理战的济,立马起了飞智。心说潘仁美区区数言就能劝走韩威这样的一员猛将,说明民族认同还是在汉人中深入人心的。既然如此不如借题发挥,诱城中汉人归降亦或协助宋军攻城。想到此他急令人草拟一纸劝降信。其内容大体是强调民族矛盾,希望城中汉人出城归降或者助宋军攻城。考虑到当时多数人都不认字,为了扩大宣传效果,赵光义还别出心裁的让画师画了一幅四格宣传画:第一格:中央一个人髡头辫发衣从左衽(寻常契丹人衣着打扮),其余人等皆是束发包巾衣从右衽(汉人衣着打扮)。髡头辫发的挥舞手中马鞭抽打周围束发包巾众人。第二格束发包巾的其中一人取出匕首将髡头辫发那人刺死。第三格格束发包巾众人开城迎接旗号为宋的军队入城。第四格众军民共同把酒相庆。画好图画,又令雕版印刷的师傅将图画和劝降信的内容各自制成雕板。大肆翻印。而后通过箭矢或风筝或孔明灯或信鸽不同方式昼夜不停向城中散布。果真这一通宣传战和心理战起了奇效,城中铁林都指挥使李扎卢存等员将领率所部出降。这可正应了那句话了:“堡垒往往容易从内部被突破”。韩德让闻讯大为震怒。下令将降将九族绑赴城头,从城垛口逐一推下,城下残尸堆积如山,其状惨目忍睹。
又使出商鞅的连坐之法:十家一股,一家投宋而九家连举,若不纠举,则十家连坐。一时城中人人自危。由此算是压下了宋军的这波宣传攻势。赵光义见宣传战不再奏效,再次聚焦攻城。宋军倾全力压上,攻势迅猛。此时韩德让也拿出了自己的看家法宝:七百余台猛火油柜。前文曾经两次提过猛火油其实就是初炼后的原油,而“猛火油柜“就相当于用石油为燃料的一种古代的火焰喷射器。
——宋人所著《武经总要》中对其有详细的记载:猛火油柜以猛火油为燃料,用熟铜为柜,下有四脚,上有四个卷筒,卷筒首大尾细,尾开一小窍,大如黍粒,首为圆口,径半寸,柜旁开一窍,卷筒为口,口有盖,为注油处。管上横置唧筒(原始活塞机械),与油柜相通,每次注油三斤左右。唧筒前部装有“火楼“,内盛引火药。发射时用烧红的烙锥点燃火楼中的引火药,使火楼体内形成高温区,同时通过传导,预热油缸前的喷油通道形成预热区,然后用力抽拉唧筒,向油柜中压缩空气,使猛火油经过火楼喷出时,遇热点燃,从火楼喷口喷出烈焰,形若火龙,用以烧伤敌人和焚毁战具。——
韩德让下令将这七百余台猛火油柜架设在城头,朝着城下攻城的宋军就是一阵狂喷。攀爬攻城的宋军将士纷纷被烈火点燃,被烧得体无完肤,坠落城下。尚有命在的被烧的满地打滚,惨叫不止。更有甚者,皮肉直接气化,瞬间变作骸骨。其状骇人之极。宋军之中纷纷传言韩德让请来火龙相助,众将士畏惧火龙,认你如何督战也都不敢上前。由此军中上下士气低沉。赵光义只得下令改作挖地攻城,城内的韩德让也早有应对之法:在城边扣了数百口大缸,探听城下掘土的动静,你挖我毁,你挖我毁。宋军呢,你毁我换地方再挖。一时双方玩起了捉迷藏。攻守战进入僵持阶段。
回头再说大辽朝廷,皇后萧燕燕得知自己“爱”将韩德让被困幽州,芳心惴惴,玉体难安。急忙缠着辽景宗耶律贤要临朝。耶律贤也忧虑军情,忙召集文武,向群臣问计。
文臣之中惕隐(大辽官名,负责贵族子弟教育的官员)耶律休哥出班奏道:“启奏陛下,臣以为:宋军劳师袭远,将疲兵乏,且粮草运送不济。故力求速战,或想攻克南京(幽州)以城池为据,或求围城打援,欲剿灭我之援军。据此臣以为所派援军当发挥骑兵之优势,以疲敌扰敌为先,使敌首尾难顾,欲攻城而不克,欲歼援而不成,待其失去耐心,阵脚混乱,则可一击致胜。”
景宗和皇后萧燕燕听闻休哥所说都深以为意,二人素知其能,遂下诏令休哥率领五院军精锐骑兵前去救援幽州。休哥领命欲去,又被萧燕燕叫住:“爱卿且慢!”
休哥回身施礼:“娘娘有何指示?”
萧燕燕环视朝堂,转头令一旁侍者取过自己的一只金皮箭,卡吧一下当中撅断,决绝谓众文武道:“传本宫懿旨,今耶律休哥逢陛下旨意,统领前线军事,军中上下有违其将领者,视如此箭。”
朝堂肃然。
休哥更是感动的双目垂泪再次叩谢:“陛下、皇后知遇之恩,托付臣以大事,臣必以死答报。”
书中交代,在如此关键时刻却启用一个军事素人为帅,其实也是无奈之举。原来景宗的叔叔辽穆宗耶律璟在位近二十年,期间大杀王室和武将。很多有带兵经验的将领都被诛杀。以致时至当时,朝中几乎没有具备统兵经验的帅才可用。但是也正是这一次宋辽战争,涌现出如耶律休哥、韩德让、后文耶律斜轸这样一批杰出的军事将领。为后来大辽圣宗之治奠定了基础。
单说休哥领命提调五院军精锐骑兵赶赴前线,路上无话这日来在幽州附近。
休哥先是和第一路援军的残部耶律斜轸部在城外会合。二人升帐商议破敌之计。一番研讨后,决定派遣耶律沙前去侵扰宋军。
翌日耶律沙奉命出战。也不知他从哪里找来的喊阵官,和太祖皇爷声相俱似,张口祖宗奶奶一顿痛骂。污言秽语不堪入耳,听得赵光义大加光火。急令后军变前军,疾行追歼!可你一追人家就跑,你一歇,人家再来。宋军虽然疾行,可再疾行也只是步下行走,怎及马儿快跑。如是者数次让宋军不胜其扰!耶律休哥利用了骑兵机动性好的优势,采取游击战的战术: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令耶律沙不停侵扰宋军,终于使赵光义失去耐心,下令放下幽州不打,直奔耶律沙而去,非要追而歼之不可。宋军一路狂奔,前军追到高粱河畔,期间整个队伍哩哩啦啦冗长散乱。正此时听队伍两旁号炮连声,耶律休哥和耶律斜轸率领精骑从宋军两翼杀出。
他们充分利用了宋军在追击过程中空间上拉开的距离,向其阵中猛冲猛插。耶律休哥身先士卒,杀在最前面,身中数箭依然奋勇向前。将军用命,士卒舍身。辽军上下一心,斗志昂扬。相较之下,宋军本就劳师袭远,到达幽州之后,又久攻不克,使得士足将领军心涣散。如今又遭遇辽军迅猛伏击,阵脚大乱。与此同时城内的韩德让也得知宋军受伏,率领守军开城杀出。前面佯败的耶律沙也调头杀了个回马枪。二十万宋军被辽军从四面围住。冷兵器时代,两军相争,拼得就是军心士气。如今宋军面对四面围困,军心大乱,即刻溃不成军。这期间宋军将士被辽军杀伤的不说,单是在慌乱之中自相践踏而死的就无计其数。二十余万宋军几被全歼。一时间尸骨塞道,血流成河!赵光义则在众将的掩护之下,慌忙骑马逃出重围。
若知最后他能否逃出生天,诸位且看下回!
高粱河一败,弱宋就此定局,在此之后,东北,西北的少数民族政权成了大宋王朝挥之不去的梦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