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真是世风日下
柳小一像是忽然变作了最为热心研究骨董的商人，温柔地握着阿絮的柔荑，轻轻地抚摸着那摊开的温软手心。
阿絮很开心。
如果换作其他的地方的话，她想必会更为开心，也定会毫不吝啬地以银铃般的笑声，表明她心底的欢喜。
然而她此刻与柳小一，不但身处一个毫无雅趣的院子里，更坐在最为醒目的地点上。
但她真的很开心，她羞红着脸，毫不避讳地紧紧靠住了柳小一。
柳小一却是忽然抬起了头，望着对面，说了声：“谢谢。”
慕容巧花这才放下了手里的茶杯，微笑道：“你该谢的，是你自己。”
柳小一却是叹了口气，摇首道：“不但要谢您，还得感谢他。”
慕容巧花却忽然生起了气，“谢他做什么？尽将麻烦扔给别人，好事留给自己！”
柳小一愣了一下，笑道：“像大人这般出众的女子，他终究是会离不开的。”
慕容巧花神色古怪地笑着望了阿絮一眼，才没好气地回道：“你倒会说话，怪不得只见过一面，就将这般贤惠的女子，哄得已根本不愿离开你了。”
阿絮听得脸颊红透地低下了头去，柳小一称赞慕容巧花时的那些许吃味，也给她完全抛到了九霄云外。
柳小一却是带着温柔而又僵硬的笑容，慢慢地呼出了一口气。
“小一？”
阿絮忽然觉得心底没来由地生出了一股钻心刺骨的痛意。
柳小一已望着慕容巧花道：“大人，我知道这显得很无情，也很无义，但我还是诚恳地请求您，带阿絮一同离开这里。”
阿絮惊得完全说不出话来，无法置信地愣愣盯住了柳小一的眼睛。
慕容巧花眉间微蹙道：“你确定要这么做？”
柳小一坚定地点头，并道：“世语常道：有舍才有得，不舍便无得，舍于前，得在后，因而必要先舍，才能后得。但于我而言，反之亦然，正因明确自己想要得到什么，便能更为准确地做出以舍弃掉什么去作为交换的决断。”
他道完深深地吸了口气，缓缓地转过去望着阿絮的眼睛，抬手将她留在脸颊上的泪痕抹去，“我知道这样的话，听起来很煽情，很动听，所以不但会让人心里完全没底，甚至觉得是全都是借口。但我还是要告诉你，我这一生，最为开心的事，就是遇上了你，更一见钟情地爱上了你。”
阿絮握住了他的手，感受着那粗糙的暖意，“小一，我也很开心，同样是这般爱上了你。”
柳小一露出了笑容，“所以，你能不能等我做完最后的努力，能够别无牵挂地照顾你？”
阿絮很想哭，却在笑，努力地笑着点头道：“嗯，嗯，嗯……我等你，我会一直等着你……”
柳小一笑着将她拥进了怀里。
然而怀中刚温香软玉，也听到了全无好气的话语。
“喂！你俩就不能在意下旁观者的感受吗？”
慕容巧花直给气得俏脸含煞了。
柳小一却是面露戏谑道：“大人莫怪，也莫气，您要这般想，今日经由旁观所得的经验，将来一定会有时机绝妙的用武之地。”
慕容巧花嘴角微扬，略显咬牙切齿地道：“说得可真有道理，且本统领似乎还只能承下这份好意呢。”
柳小一这才露出了满怀歉意的笑容。
慕容巧花亦是面露笑容，微微摇首。
阿絮却突然道：“至少今天不行！”
没头没脑的话语，令慕容巧花与柳小一同时一怔。
柳小一稍微松开双臂，低头望去，“阿絮？”
阿絮顺势离开些许距离，抬头凝着柳小一的眸子，“我会随慕容大人离开，但至少今天不行！若是可以，明天也不行！最好是后天也不行！”
柳小一听得莫名，也一时以为阿絮由于心中不愿，从而闹起了脾气，但又不认为阿絮会如此任性，便缓声问道：“阿絮，能不能解释一下？”
阿絮却是俏脸红得通透，目光闪躲了一会，才支支吾吾道：“我……我要你陪我三天……且在这三天内……无论做什么事……都……都必须要在一起……”
说完便将头埋进了柳小一的怀里。
柳小一目瞪口呆地愣住。
慕容巧花亦是颊飞红云，挪开了目光，郁结地道：“哎呀呀，没想到，胆子竟敢这般大，真是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呀。”
柳小一这才回过神来，很是无措地望了望慕容巧花，又望了望怀中的阿絮，一时竟是没了主意。
慕容巧花忍不住掩嘴“噗嗤”笑出声来，续而稍敛笑意，微带歉意地柔声道：“阿絮，对不住，后天三十，巳时之前，我便必须要离城而去。”
阿絮听过，扭头朝她望去，虽有些失望，更多的却是衷心的感激，“足够了，已足够了，大人能答应如此无礼的要求，阿絮感激不尽。”
柳小一却是神色变幻不定，欲言又止。
慕容巧花稍一考虑，便明白柳小一心中顾虑，轻声道：“这附近应有所属我门的空宅院，稍后会让人带你们过去。至于万掌柜那处，我正好有事要去拜访，你只管安心陪着阿絮就好。”
柳小一听过，带着阿絮站起身来，一同躬身既是感激又是愧疚地礼道：“大人恩情，我二人感铭于心。”
慕容巧花却是没好气地摆手道：“行了，这般矫情，反让我不适而已。”
说罢起身，朝最近的屋子唤了一声：“来人！”
“哎！来了！”屋子里随着回应，走出一位长相清秀的年轻人。
慕容巧花虽是副统领，但因之前仅负责宫中事务，刚离宫复命没多少时日，几未在总衙露过面，更别说发号施令了。
这也使得方有朋虽听到她出声喊人，却也不知是谁，只知能在院内唤人，定是六门中人，便因离门最近而应声出来。
然而当他颇为迷惑地望了一眼，见到乃是慕容巧花时，反倒显得更为疑惑地问道：“妙仙姑娘，你怎会到总衙来了？”
慕容巧花闻言亦是有些愕然，才想起这方有朋乃是莫知道自金城分衙升调而来，当时应是见过江湖人称“妙仙无踪”的妙仙。
而她与妙仙，其实乃孪生姊妹，相貌几有九成相似，见方有朋应是不知内情，这才错认，当下也只好反问道：“你确定没有认错？”
方有朋听得奇怪，却也立刻发现了不对。
他曾驾车运送过妙仙，知其确如江湖传闻般最喜翠色衣裙，若无特殊因由，断不会改换他色。
而眼前女子身着湖蓝裙装，相貌虽与妙仙极其相似，然仔细观察，亦能看出细微却明显的分别。
他这也才想到，近段时日，已有人提醒过他，还有一位负责宫内事务的副统领，名作慕容巧花，近期已离宫复命，应会在总衙露面。
又想起当时曾听过妙仙的真实姓名，乃是慕容巧月，当下自是明白过来，赶忙走了过去，与慕容巧花丈外止步，慌忙行礼道：“慕容统领，实在对不住，您二位相貌几是一模一样，属下因而错认，还请见谅。”
慕容巧花却没来由地生出些近乡情怯般的感觉，忍不住轻声问道：“我姐姐她……”
刚说到这，却又顿住，轻轻摇首道：“还是算了。”
方有朋没敢接话。
慕容巧花便交待他将柳小一与阿絮带到离总衙最近的空宅院，而后先行离开了总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