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的铁拳

从执政风格上说，明成祖朱棣堪称是位创业皇帝。

他一个公认的贡献便是巩固维护国家统一，特别是加强了少数民族地区与中原之间在经济和政治上的紧密联系。在此期间，他在西域设立哈密卫，行使中央主权；在西南推动“改土归流”政策，同时建立贵州省；在东北设立努尔干都司；在西藏封赠乌斯藏；甚至借郑和下西洋的机会，对南海诸岛屿也进行勘测，并且重新命名，著名的“永乐群岛”即由此而来。如上种种，都是影响深远的好事。

在巩固维护国家统一这件事上，朱棣一辈子操心最多的便是与蒙古草原的关系问题。

一、鞑靼来个下马威

自从洪武二十年（1387）明将蓝玉在捕鱼儿海大战中全歼北元主力后，蒙古草原的格局就接连出现了骤变。

先是在捕鱼儿海大战中捡回命的元益宗脱古思帖木儿，没死在明军手里，却被宗室也速迭儿杀死，之后经过多年内讧，最终由非“黄金家族”的鬼利赤篡夺大权。鬼利赤取消了“元”的称号，恢复了蒙古部落的古称“鞑靼”，被很多“专家”认定又延续了近三百年的北元王朝，其实已不复存在。

这时的蒙古部落，也分成了三大部分，除了鬼利赤控制的“鞑靼”外，还有卫拉特蒙古，即瓦剌部，以及早在洪武年间就得到明朝册封并曾帮助朱棣“靖难”的兀良哈部。

论起和明朝的关系，这三大势力，在当时也各有不同。

最亲的当属兀良哈，即“靖难之役”时期的“朵颜三卫”。“朵颜三卫”开始是宁王的护卫，后来又成了朱棣的急先锋，等朱棣登基后，为了表示感谢，就把原先属于宁王的大宁卫封赏给他们，且允许他们在开原、广宁两地与明朝互市。就连三卫中的各级大小头目，朱棣也都给予了官职。朱棣每年更厚赐稻种农具给他们，双方关系好得不得了。

然而和明朝关系日益亲密的却是瓦剌。明初的瓦剌，定居在今阿尔泰山山麓至色愣格河一带，共分为三大部：辉特部及其首领秃孛罗，绰罗斯部及其首领马哈木，客列亦锡部及其首领太平。

这时的瓦剌，虽然实力蒸蒸日上，但比起有黄金家族背景的鞑靼来，却还是弱势，两大部族的仇怨，本就结得深，常年相互攻打不休。瓦剌跟明朝的关系也越走越近，朱棣登基伊始，瓦剌就派使者来朝贺，到了永乐六年（1408）冬天，瓦剌三大部落的首领，即马哈木、秃悖罗、太平，一道接受了明王朝的册封，分别被授爵“顺宁王”“太平王”“贤义王”。至此，瓦剌也与兀良哈一样，成为接受明王朝册封的地方势力。

在朱棣登基早期，一直和明王朝敌对的是鞑靼。

这时的鞑靼，实力在蒙古部落中最强大，内部矛盾也最大，鬼利赤篡权没几年，又被另一大将阿鲁台打败。阿鲁台杀掉鬼利赤后，把一直在帖木儿帝国逃难的“黄金家族”后裔本雅失里接回来做傀儡可汗，其实自己掌握大权。

无论是谁掌权，鞑靼对明朝的态度都是一贯强硬。特别是阿鲁台掌权后，本来朱棣还想一心争取，不但在边境开设互市以经济手段拉拢，更划拨土地，招抚归降的蒙古人，甚至还多次派使者出使。阿鲁台起初还肯虚与委蛇，而随着对瓦剌战争的节节胜利，他的胆子也大了。永乐七年（1409）三月，朱棣再次派使者出使，更做出友好表示，释放大批先前俘虏的鞑靼军官，不料阿鲁台胆大包天，竟然将明朝使者郭骥杀害。这下惹恼了朱棣，开战！

打仗这事，朱棣一向效率高，阿鲁台三月份杀明使，是年七月，朱棣爱将丘福率领的北伐大军就出征，谁知欲速则不达，这丘福早在“靖难之役”时就是出了名的有勇无谋，这次更是轻敌冒进，七月出兵，八月就中了埋伏，十万大军全军覆没不说，丘福及麾下五位大将全数战死。

战报传来，一生所向披靡的朱棣愤恨不已，打一辈子仗哪吃过这么大亏？于是一个更大规模的战争计划迅速启动——御驾亲征。

二、御驾亲征破胡虏

在对待鞑靼的问题上，朱棣真是铁了心，丘福不行，就干脆自己来。接到战报的当月他就命令长江以北所有精锐部队都要限期集合，一共集结五十万人，非要打服鞑靼不可。

洪武皇帝朱元璋，三十年苦心治国的成果，这次完美呈现，大明帝国的战争机器，以惊人的效率迅速开动。仅运输粮食的武刚车就准备了三万多辆，军队规模更是空前庞大。这一时期的名臣金幼孜曾赞叹说，这次大明军队的兵甲之威武，车马之雄壮，都堪称历史空前。大军行进所过之处，隆隆的声音，连山谷都会被震撼。

如果从动员人力上说，这次北征创造了中国历史的记录：作战部队高达五十万人，运送后勤给养的护卫军队和民夫，有近六十万人。这种动员人力超过百万的大规模征讨，堪称整个中国古代史上最为强大的远程军事作业。

这种空前规模的战争准备，也彰显了朱棣必胜的决心。决心这么大，还是跟当时草原的局势有关。虽然草原三大势力中，兀良哈和瓦剌都相继归附明朝，但彼此的关系并不牢靠，鞑靼代表“黄金家族”，素来威望高，只有打服了鞑靼，才能真正威慑草原。更何况丘福战败，影响恶劣，如果不能扳回局面，瓦剌和兀良哈的叛变只怕是时间问题，所以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打赢。

永乐八年（1410）二月十日，这支必须胜利的北伐大军，在朱棣的率领下正式出发。职业军人出身的朱棣，这次更是兴奋无比，一路上除了给群臣灌输必胜信念外，还忙里偷闲，时常闹些游乐项目，要么是拉大家赏雪，要么是给路上所见的山川河流命名，甚至还常弯弓搭箭，追逐野兔。这支武装到牙齿，声势浩大的军队，在朱棣的这番引导下，更像是个欢乐的旅行团。

这种轻松愉快的表现，更说明了朱棣必胜的信心。就像他不断告诉部下的那样，这次出征，大明有五个理由必胜：以大击小，以顺收逆，以治攻乱，以逸待劳，以悦吊怨。

但作为一个久经沙场的军事奇才，朱棣并非盲目乐观，反而深知此战的艰巨：深入漠北，后勤补给面临极大考验，面对战斗力凶悍的鞑靼骑兵，即将到来的将是一场严峻的恶战。

可也正因为是恶战，朱棣才这么兴奋。他骨子里流淌的就是军人的血液。一个优秀的军人，渴望迎接一切挑战，面对最强大的对手。因此在这场中国古代史上规模空前的深入远征中，军人朱棣十分享受这个过程。

五月，苦苦寻找敌人的朱棣经过严密搜索，终于有了斩获，原来听闻朱棣大军压境，鞑靼可汗本雅失里与太师阿鲁台竟然双双脚底抹油，分头逃窜。其中本雅失里倒霉，本以为逃到斡难河就安全了，谁知朱棣横下一条心，率领轻骑兵死追，追到这里逮个正着。

其实遭遇本雅失里的时候，朱棣的抉择也十分冒险。当时明军大部队并未跟进，只是朱棣带着护卫精锐，每人携二十日口粮在急追。在遭遇本雅失里的时候，后续的火器和步兵部队还在路上，以朱棣带领的卫队数目，对比本雅失里毫无优势。

但朱棣毅然决定：打！这是在成吉思汗起家的斡难河上，明朝皇帝与蒙古可汗之间一次真正面对面的血拼。不打埋伏，不耍诡计，狭路相逢，就看谁更勇更硬。

迅烈如风的攻击，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打响了。朱棣亲自登高布阵，命令进攻。追击而来的明军似烈火燎原一般，发起了汹涌的攻势。气儿都还没喘匀的本雅失里顿时傻了：这是一群怎样的怪物，一路追杀，毫不停歇地就要打。完全没有准备的蒙古军，一个回合交手下来就被打崩溃了。本雅失里惊慌失措，带着七人七骑仓皇逃窜。

这就好比一个勇士憋足了劲儿，要给老对手致命一击。没想到对手已经吓破了胆，才给揍了两拳，就脚底抹油仓皇逃窜。

斡难河（今鄂嫩河）大战，朱棣出奇制胜，赢得干净利索，心情也格外开朗，顺便还给战场上的河流改了名，起名叫清尘河。这个颇有情怀的名字，伴着这场霸道的胜利传扬出去，以至于仗刚打完，大批蒙古部落就组团来表忠心。《明实录》上的“降附者甚众”，正是真实写照。

但朱棣也深知真正的考验还没到，鞑靼的主力部队都掌握在阿鲁台手里，而后朱棣做出了另一个勇敢的决定，一面发布诏书，宣布班师回朝，命大部队南归，摆出回家休息的样子；一面亲自率领精锐部队，继续向东搜索，不找到阿鲁台决不罢休。

功夫不负有心人。六月八日行军路上，途经飞云堑时，朱棣正遇到藏身山中的阿鲁台。作为一个享誉草原的名将，阿鲁台的反应也十分迅速，立刻利用山地掩护且战且退，与朱棣相持。

面对狡诈的阿鲁台，朱棣命令明军结成严整军阵，步步紧逼碾压，将阿鲁台逐步压制在飞云堑的九龙口。经过三天僵持后，战斗终于打响，朱棣这次来个引蛇出洞，先派几百骑兵挑衅，被逼急眼的阿鲁台果然大兵杀出。这下明军来了精神，朱棣仅带着千人精锐，奋勇冲进鞑靼军阵中，紧接着明军将敌人打得崩溃，阿鲁台仓皇逃窜。

特别搞笑的是，兵败如山倒的阿鲁台，第一反应不是骂朱棣，而是冲身边人骂娘。本来对这仗打不打，他就一直纠结，是身边一批猛将拍胸脯保证，说鞑靼战斗力必胜明军，这才壮着胆子打一把。而且比起本雅失里七人七骑轻松逃窜的潇洒，阿鲁台格外狼狈，还曾经一度被明军咬住，惨遭明军火器暴力轰炸，吓得又一批部下慌忙投降。

至于阿鲁台本人，则是一边逃一边哭骂部下，叫你们当初不让我投降，现在跑都来不及了。

比起悲戚戚的阿鲁台，朱棣却是心情大好，回师的路上还兴高采烈地拉着部下游览沿途的名山大川，捎带写了一票诗文，碰到好看的景物，又命令刻石纪念。胜利的滋味着实美好，但真实的过程却格外艰辛，明军回师路上粮草匮乏，许多士兵饿死。胜利，其实艰难无比。

这场艰难的胜利意义非常重大：虽然本雅失里跑了，也没逮着阿鲁台，但此后不久，本雅失里就被瓦剌杀死，阿鲁台则乖乖向明朝臣服，并于永乐十二年（1414）七月，受封为明朝“和宁王”。此举意义非同一般，以历史学者朱绍侯主编的《中国古代史》中的话说，这意味着“蒙古族统治者的政权变成为明朝中央政府管辖下的地方政权”。

三、忽兰失温真凶险

自从被朱棣狠打一顿后，阿鲁台在明朝面前暂时老实了，不但频繁遣使入贡，更寻机会时常挑唆，拼命离间明朝和瓦剌的关系，每次给明朝汇报工作，内容也千篇一律，不是说瓦剌欺负他，就是说瓦剌心怀不轨。

对阿鲁台的用意，朱棣心知肚明。面对挑唆，不上当，还对阿鲁台尽量拉拢，除了给爵位、不断厚赏外，连阿鲁台失散在中原的哥哥妹妹，也一并找到送回，令他们一家团圆。

但随着与鞑靼关系的不断升温，明朝和瓦剌的关系却日益降温。

鞑靼败于明朝后，实力大为削弱，瓦剌则趁机崛起。在马哈木的率领下，屡屡痛击鞑靼，抢占了不少人口地盘。

马哈木的腰杆子也逐渐硬气起来，竟然连明朝的账也越发地不买。每次马哈木暴打阿鲁台，明朝出面阻拦，马哈木都充耳不闻，到了永乐十一年（1413），马哈木干脆停止向明朝进贡，甚至放话说要一统漠北草原。眼里不揉沙子的朱棣哪受得了这个，在精心准备之后，决定大举进攻瓦剌。

这次出征，从永乐十二年（1414）三月二十三日开始，而且跟上次出征比，这次朱棣还有一个额外目的——带着当时的皇太孙即后来的明宣宗朱瞻基一路随行，好好锻炼下这个朝气蓬勃的年轻人。

大军一路向西北进发，与上次不同的是，比起鞑靼人当时的惊慌失措，这次瓦剌人极为镇定，虽然也是一路撤退，却井然有序，完全是计划中的坚壁清野。以马哈木不服输的性格，撤退必然是个圈套，一个巨大的埋伏圈正在前方等着明军。

瓦剌人的镇定，也是有原因的。自从北元覆灭，蒙古草原分裂后，瓦剌虽然在经济与人口方面跟鞑靼相差太远，但它一直笑傲蒙古草原的就是骑兵战斗素质。早在元朝年代，瓦剌骑兵就是最可靠的兵源，其战斗素质之精良，此时更冠绝草原。

而且更重要的理由是，瓦剌首领马哈木，认定自己已经找到了胜利的钥匙。在他看来，鞑靼上次之所以被朱棣暴打，不是因为朱棣很能打，而是因为本雅失里和阿鲁台太蠢。

《黄金史》里对此记录说，马哈木曾对瓦剌的另两个首领太平和秃悖罗有过细致的分析，认为鞑靼当时的失败，关键是战术错误——鞑靼还是采取传统方式，想着一路撤退，等拖垮了明军后再反击。但大明的后勤补给和国力都到了空前恐怖的地步，这样做非但拖不垮大明，反而先拖垮了自己。于是才有了本雅失里的崩溃和阿鲁台的溃败。

综合国力强大的大明，已非昔日印象中的对手。对付这个对手，靠拖字诀是不够的，必须精心设计一个圈套，在这个圈套里，用草原骑兵最熟悉的模式战胜他。

六月七日，朱棣的大军，抵达了这个圈套的袋口上——忽兰失温。

这次马哈木的算计，可以说是环环相扣：先有计划地节节撤退，引诱明军追击，然后集结精锐骑兵，埋伏在忽兰失温的高山上，利用骑兵优势进行反扑，一举击溃帅老兵疲的明军。

为了完成这最后且最关键的一环，马哈木更是下了血本。囤积在忽兰失温山岗上的三万铁骑，全是优中选优的精兵，都是之前参加过与鞑靼战斗甚至西征亦力把里战斗的勇士，堪称百战精锐。他们在这山中养精蓄锐多日，昂扬的战意更似蓄满的洪水，时刻等着疯狂倾泻的一刻。为了保证给明军迅猛剧烈的打击，马哈木为这支骑兵准备了超过十万匹的精良战马，保证每个战士都有三匹以上的马可换用。这是一场赌上瓦剌所有战争储备的生死决战。

面对马哈木的算计，朱棣不是不清楚，清楚还要跳进来，因为这是一场不能输甚至不能退的战争，必须赢的目标下，刀山火海也要闯，最重要的是他相信，这关他闯得过去。

当日战斗打响，马哈木就先吃了一惊：明军阵容严整，兵甲鲜亮，排成钢铁包裹的大阵，隆隆碾压而来。他起初打算趁明军大阵移动的时候发动突然袭击，可眼前无懈可击的军阵，让他只有正面冲锋一条路。

但马哈木很得意的是，明军到底还是犯下一个大错误：在山下的平地上摆开阵势，而且还是迎风列阵，朝着高山上的瓦剌骑兵仰攻。一旦瓦剌骑兵发起冲锋，必然会像山洪倾泻一般，饶是你兵甲坚硬，照样给冲得七零八落。于是自信的马哈木放松发出了进攻的号令。三万早已准备就绪的瓦剌骑兵呼啸而出，以迅猛的速度和磅礴呼啸的气势，直扑向明军大阵。

战后朱棣在回师路上对孙儿朱瞻基说过，他戎马一生，第一次见到如此凶悍强硬的角色，冲锋不怕死，作战速度极快，而且不同于传统游牧骑兵的是，他们团队作战能力极强，无论骑射还是搏杀，都懂得相互掩护配合，如果说骑兵冲击似洪水汹涌，那么眼前这支瓦剌军，更似怒涛巨浪。

但饶是如此，朱棣也毫不慌张，这样强大的对手，才有资格享受下大明军事革命的最新成果——神机营。

神机营是朱棣自靖难之役以后，吸取自己险些在内战中被火器打死的教训，苦心练就的一支全新火器部队，也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支全火器装备的部队。其实早在九龙口血战阿鲁台的时候，这支部队就发挥过作用。但阿鲁台太过包，一听见枪声就跑，因此虽打死了不少鞑靼兵，神机营的名声却还不响。

为了应对这场与瓦剌的血战，朱棣做足了神机营的军事功课。配备的武器，都是堪称领先全球的高科技产品：除了洪武时代曾暴打元军的手铳、碗口炮、神机箭等老牌火器外，还有神机炮和神枪等新产品。不但保证一旦开火，就能把敌人笼罩在密集轰炸下，还给火器安装了防风火门，保证这支恐怖部队即使遇到暴风雨雪等极端天气，也能正常战斗。

自神机营成立之后，首次面对如此残暴的骑兵冲锋，其表现十分正常：冷静地结阵袭击，第一轮交手，就轻松打掉数百瓦剌骑兵。一看攻击受挫，瓦剌骑兵立刻暂停冲击，结阵后撤。

一看战机到来，朱棣毫不犹豫，立刻下令反扑，但瓦剌骑兵的强硬却着实让他吃了一惊，明军骑兵凶暴杀出，却被不慌不忙且战且退的瓦剌骑兵猛然又反咬了一口，连带兵的武安侯郑亨一个不留神，都给打成重伤。然后宁阳侯陈懋又拼命冲击瓦剌军右翼，也同样被打退。

这时的瓦剌骑兵，也体现出其有别于鞑靼骑兵的强悍之处：不但行动迅猛，而且能攻善守，进攻时如怒涛倾泻，防御时则阵容严整、配合默契，是个难啃的硬骨头。

关键时刻，又是强悍的神机营顶了上来，连续的逼近齐射，终于打开一个口子。朱棣这次也豁出去了，亲自提兵冲锋，明军群情激昂，呐喊着冲杀上来。遭遇连番打击的瓦剌军，终于彻底撑不住了。明军却正杀得兴起，都督刘江甚至抛下战马，率领战士们爬山步行冲击，又在侧面撕开瓦剌军一个口子。至此仿佛大堤崩决一般，明军反扑汹涌而上，喊杀声响彻山谷，号称草原骑兵无敌的马哈木败了！

值得一提的是，即使在败局已定的情况下，瓦剌骑兵依然显示出极高的素质，与明军轮番缠斗不休，训练有素的瓦剌精锐交替冲锋掩护，连续与追击明军纠缠了两个山谷。在付出了被斩首数千伤亡上万的惨重代价后，瓦剌骑兵不但顺利脱离了明军的追击，甚至还一度组织战场逆袭，把冲在最前面的朱棣爱孙朱瞻基包了饺子，令这位后来开创仁宣之治的一代明君差点儿血沃沙场。

虽然战事曲折，但整个战役的结局，对于瓦剌来说，几乎是毁灭性的。最精锐强大的骑兵军团，几乎被朱棣一战打废，以至于之后多年与鞑靼的争锋中，基本处于下风。就像上次被朱棣痛打的本雅失里最后死在马哈木手里一样，这次剧情逆转，被朱棣打败的马哈木，于永乐十六年死于阿鲁台手中。

其实在忽兰失温大捷后，朱棣完全有能力发起继续追击，彻底剿灭瓦剌部。真正让他放弃这念头的，正是后来要了马哈木命的阿鲁台。本来阿鲁台信誓旦旦，要一道来配合朱棣打仗，但直到马哈木被揍得跑路，他也连影子都没露。这自然令朱棣认定，留着瓦剌和阿鲁台继续斗，比彻底灭了瓦剌效果好。

瓦剌也十分识趣，马哈木第二年就派使者来道歉，还送上良马等礼物，赌咒发誓要做大明忠心不二的臣子。

而此时明王朝北方的形势，也正如学者朱绍侯在《中国古代史》里的观点：无论草原的鞑靼、瓦剌，还是兀良哈，都“成为明朝中央政府管辖下的地方政权”。在我国统一的多民族发展历程里，这是一个重要的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