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上山远足
新月岛
四海宁世第一年(距离首次明经大考还有五年)
从远处看起来是一片绝壁的地方其实被凿出了一条小道。克浦路和塞吉两位向导攀着藤蔓与凸出的石头稳稳地走在山上。
她们两人是姐妹,爬山的时候一直在聊天。但路安和佐米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偶尔看看她们的表情和夸张好笑的姿势不禁都笑起来。在漫长的冬季之后再次上山,姐妹二人都很开心。春天是采集草药、野菜、各种嫩芽和药用昆虫的好季节。
山路对佐米来说太陡峭了,因此路安拿绳子把她背在背上,自己紧跟着两位向导,严格踩着她们走过的地方,抓着她们试过的石头和藤蔓。这四个人之间为了确保安全都用绳子连着。由于必须让老师背着,佐米兴致不高也很无聊,她无意间往小路下面看了一眼,吓得赶紧抱紧了路安的脖子,生怕丢了珍贵的小命。
“想爬山的话为什么不坐气球飞上去呢?”
“山上树林太茂密,气球没法儿降落,”路安轻轻拽了拽绳子示意她们停一下,等佐米平静下来,“而且如果只是从空中俯视的话,就没办法近距离观察了。”
过了一会儿,佐米的呼吸平复下来,她点头示意队伍继续前进。
克浦路和塞吉不时停下来采集路边的树叶、浆果、地衣、昆虫、蘑菇放在背篓里。路安有时候让她们停下来给自己一些标本,他小心地把这些标本夹在己追于素叶片之间,如果标本太厚了,他就用木炭在本子上画个素描。
“你为什么这么想到山上来?”佐米问。她有点喜欢爬山的过程了。他们现在已经爬得很高了,雾气环绕在他们脚下,趴在路安背上感觉好像飘在云里。
“有宝藏。”
“宝藏?”佐米心跳加快,真是令人激动,“海盗的宝藏?”
“嗯……不是。我之前来过两次,今年不太一样。去年冬天山顶的火山喷发了,我从未有机会观察自然界在遇到类似灾害后是如何自我修复的。你注意到村里的东西有多么干燥了吗?我觉得跟火山喷发有关。”他热切地拍拍手中的书,“这本书确实很大了,但它只是自然这本书的一个粗糙的复制品,自然才是最大的宝藏。”
“你放弃了宫廷生活,在达拉各处旅行,就只是为了收集植物,画动物?”
“就像狩猎战利品一样,不过我收集的是知识。”
佐米想起自己曾经在海滩漫步,也曾透过家乡的农田和树林,观察流云、花开及风吹过的规律,希望能参透众神的话语——没错,就像她的老师一样奇怪,路安与她有着相同的灵魂。
从路安的呼吸中佐米察觉到他累了,他们现在来到一块比较平坦的区域,小路转上一小片岩脊,佐米指指前方长在路边的一丛灌木:“那是什么?”
“嗯……我也不知道,”路安又拉拉绳子示意导游停下,“我走近去仔细看看。”
“先把我放下来吧,你好爬上去。”佐米说。于是路安小心地把她放下来,确保她那条健康的腿首先在两块岩石之间站稳,而且手也抓住了牢固的把手。
路安去观察植物的时候,克浦路和塞吉先是把安全绳绑在山崖上确保路安安全,然后她们解开自己身上的安全绳,顺着摇晃的藤蔓爬到悬崖上常人难以企及的位置。她们采集了鸟蛋,挖了些块茎,把各种多汁的树叶放进背篓之前仔细闻了它们的味道。佐米非常羡慕她们爬上悬崖的身姿,她们敏捷得好像蜘蛛织网。她甚至有些嫉妒她们健全的四肢、强壮的肌肉和有力的筋骨——不过她很快摆脱了这样的想法。那种想法太疯狂了。神灵的安排是不容置疑的。
“太有意思了。”路安·齐亚小声说着。他拿出小刀砍下灌木丛的枝条。
佐米完全看不出有意思在哪儿。那丛灌木看起来好像达苏的那种长在陡坡上的桦树。于是她问了一下,原本是希望听到一些她已经熟知的植物知识,这样好让路安多休息一会儿再来背她,但路安认为这是一种前所未见的外来物种。
“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看它多强韧。”
路安手里拿着一把砍下来的枝条,每一根大约一英尺长一指粗。他把枝条弯起来检查柔韧性和断裂点。最终他很满意地收回系在凸出岩石上的安全绳,他的脚踩着悬崖上的凹陷处,留出一段绳子,然后从腰间的口袋里掏出一条牛筋,他把这些东西绑在一起搭成框架。
“你在做什么?”佐米好奇地问。
“我想到了一个帮你的办法,不过你要相信我才行。你坐在这儿,抓稳藤蔓,把腿伸过来好吗?”
佐米怀疑地看着他。她不喜欢有人注意自己受伤的那条腿,更不想让别人碰它。
“你害怕吗?”路安拿着自己做的那个奇怪的装置,露出逗她玩似的微笑。
就这样吧。佐米爬到他旁边,把藤蔓绕在自己胳膊上,费了一番工夫才伸出左腿放在路安膝盖上:“我才不怕。”
“当然当然。”路安说着把那个支架一样的东西罩在佐米腿上。木条裹着她的小腿,路安把牛筋收紧,那些木条陷进佐米的皮肤里。
“疼!”佐米喊道。但是她马上咬住嘴唇不再出声。
路安慢下来,更加轻柔仔细地摆弄这个支架。佐米闭上眼睛咬紧牙关,路安扶着她的腿弯曲又伸直,她的皮肤和神经都感到无比刺痛,仿佛一千只蚂蚁在腿上爬。
“等你的身体习惯了这个之后,我们就可以开始学第三种和第四种哲学学派了:流学派和道德派。”
“你真是一刻也不得闲。”佐米的语气虽然任性,但是很高兴有这个东西分散了她的注意力。
“人生苦短,学海无涯。创立了流学派的拉奥迹是古阿诺的一位讽刺诗人,他曾说过‘Dothathiloro ma dinca ça noco phia ki inganoa lothu ingroa wi igiéré néfithu miro né othu,pigin wi copofidalo’,意思是‘道德派学者只会教别人规范,自己却绝不照办’。”
佐米笑了:“我喜欢他。”
路安脱下佐米左脚的鞋子,把另外一副支架放在佐米脚下,从脚趾到脚后跟都有支架支持,在脚踝部分有牛筋绑着好让支架固定。他扭转一条较短的枝条将牛筋收紧,然后把它和小腿上的支架固定在一起。
“是啊,拉奥迹很有意思。但我们不了解他的生平,只知道他比空非迹晚一辈。他应该是出身于书香门第,因为他非常了解古阿诺传统在传遍达拉诸岛之前的细节。在流民之战期间,很多阿诺书籍都逸失了,只有拉奥迹的诗和寓言中记载了一些零星碎片。此外他还为阿汝阿诺写了一部十分生动的传记,阿汝阿诺是了不起的立法者,他创立了众诸侯国。”
“不过对拉奥迹的赞美都是后来的事情了。他年轻的时候,是通过和空非迹辩论而出名的。”
“他和圣人辩论?我从未听说过这种事。”
“可能道德派学者不喜欢让人知道有人胆敢挑战自己的老师。”
路安把那些枝条弯来弯去,其中一些用刀削过。然后在比较厚的两根树枝上开挖凹槽,他剥掉深色的表皮,露出白色的木质。
“他们辩论了些什么?”
“空非迹来到柯楚国的宫廷,主张复兴古代的丧葬制度,那是已经沉没的西边大陆上的制度,也是阿诺人的故土。那套仪式针对不同阶层有严格规定,包括服丧期的长短,等等。比如说,王爵死了,全国上下必须服丧三年;公爵死了,服丧一年;侯爵死了,服丧半年;伯爵死了,服丧三个月;子爵死了,服丧一个月;男爵死了,服丧十五天。平民则是根据每个人的职业不同葬礼也不同——由于空非迹认为商人不事生产,是剥削者,因此平民中商人等级最低,农民等级最高。陵墓的大小,葬礼上穿的衣服,护送灵柩的人数等都有规定。”
“这些规定真的就跟他说的用几根筷子吃面条的规定一样实用啊。”
“你要是在皇宫的话,肯定能和那些道德派友好相处呢。”
“我猜一下,空非迹对男人女人也定了不同的规矩吧。”
“嗯,你这思路就很像格致派——而且你猜对了。”
“显而易见啊。”
路安将两根较长较粗的棍子插进佐米鞋跟处几根棍子的凹槽里,然后他把棍子的另一端用结实的牛筋和小腿上的支架连接起来。
“柯楚国王跟你一样疑虑重重。空非迹就说这些仪式很重要,因为它们表现了每个阶级受到敬重的程度。阶级是通过实践而实现的——道德派的术语中叫作‘具现’。抽象的条款通过行为表现而变得具有实体。比如说通过把同样的规则应用于朋友和敌人来表现‘荣誉’,通过放弃自己的财产来表现‘慈善’,通过减少刑罚和税赋来表现‘仁慈’。在行为方面坚持这些看似不讲理的条款就形成了社会框架,从而让社会保持稳定。”
佐米思考了一下:“但是这些表演并无意义。大家只是按照空非迹说的规矩做个样子。如果王公们只是做个样子,荣誉、仁慈、慈善也都不是真的。”
“圣人说,不只是意图决定行为,行为也能改变意图。举止得体,人的道德就能变得高尚。”
“听起来实在很呆板,不知变通。”
“所以道德派所代表的元素是地,是治国理政的稳固基础。”
“拉奥迹是怎么说的?”
“他一开始一句话也没说。”
“什么?”
“你要知道,当时拉奥迹是个很张狂的年轻人,据说当天他进入柯楚王的宫廷之后,大家都惊呆了。”
“因为他无比英俊?”佐米有些失望。她想象过拉奥迹像个英雄似的和死板的老空非迹辩论。如果他只是长得好……就有点不那么像英雄了。“等一下,宫廷里也有女士吗?”佐米问道。
“在早期诸侯国时代,贵族女性可以参加正式的宫廷集会并发表意见。后来学者们游说诸侯王,说女性不宜参政。关于你的那个问题,回答是:不。主要是因为他骑了一头水牛走进宫殿。”
“一头……牛?”
“对啊,一头水牛,就是经常在犁汝河附近水稻田里打滚的那种水牛。当时那头牛腿上还沾满了泥巴。拉奥迹以平式坐在牛背上,非常高兴的样子。”
佐米大声笑起来,甚至忘了遵守道德派规则捂住自己的嘴。路安也笑了,他没有纠正她,而是继续帮她调整腿上的支架。佐米已经习惯了这个支架,也就不再注意它了。
“柯楚王很惊讶地问:‘拉奥迹,你怎么能骑着这么脏的牛到宫里来呢?你难道是蔑视本王?’”
“拉奥迹回答:‘我控制不了这头牛,陛下。我们的祖先是乘着海浪随波逐流到这个岛上来的,因此我也只是让这头牛随意走动而已。当我随波逐流的时候,生活更为惬意,因为我不必担心袖子拂过地面的次数,也不用管鞠躬该鞠得多低。’”
“柯楚王明白了,拉奥迹是在对空非迹提出挑战。于是他捋捋自己的胡子,问道:‘空非迹提议要复兴古制,从而提升社会道德水平,让每个人知道自己的职责,你有什么意见?’”
“‘很简单,我们的祖先生活在大陆上,土地高于一切,各个村镇生活稳定是重中之重。但现在我们生活在岛上,不断变化的海潮决定一切。我们的人民追逐着游入浅滩的鱼群,又要时时防备难以预测的台风和海啸,以及火山喷发流出的火焰——何况时不时还有地震。我们不得不发明出新的符文来描述新的景象,生活中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不确定性。在新环境下就会诞生新的哲学,新哲学灵活应变,不拘泥于传统,适用于所有人。’”
“‘你怎么敢说这种话!’空非迹说,‘我们的生活确实变了,但死亡没变。尊重为我们赢得富足生活的老人和勇士,可以将我们和过去的丰富智慧联系起来。当你死后,你也会希望自己像个伟大学者一样体面地下葬,而不是像个普通农夫一样下葬吧?’”
“‘空非迹大师,一百年后,你我都已经成了灰土,就连吃掉我们尸骨的虫鸟恐怕都轮回了不知道多少次。我们的生命是有限的,但宇宙是无限的。和永恒的群星相比,我们不过是夏夜里的萤火虫。等我死了,我希望自己被放在荒野里,这样大岛就是我的棺材,美珠河成为我的寿衣,知了为我的葬礼奏乐,鲜花就是我的香烛,我的血肉可以养活上万生命,我的骨头则回归土地。我又重新回到宇宙的轮回中。这样的葬礼比照搬前人说辞的世俗仪式要尊贵得多。’”
佐米激动得握紧拳头跳起来。
路安看着她,脸上露出微笑。
佐米一低头,意识到自己正依靠左腿站着。她简直不敢相信,于是移动了一下重心,轻轻活动着左腿。那套用柔韧树枝和牛筋制成的复杂支架灵活地动了起来,支架为她提供了力量,她萎缩的腿部肌肉的动作似乎被放大了。
“你是怎么做到的?”佐米敬佩又好奇地问。
“我曾经和济恩·码左提一起在皇帝的军队里工作,当时有很多四肢残疾的士兵,他们有些是在战场上受伤,有些是为玛碧德雷修筑工事而受伤。元帅和我就设计了义肢,好让他们恢复一些行动能力。你的这套支架就是根据义肢改进而来的。”路安弯下腰给佐米看牛筋和木片是怎样组合在一起,放大她的肌肉力量的,“原理有点像骨架,只不过它在你腿的外部而不是内部,能给你提供支撑,让你可以自主移动。”
“你是魔术师!”佐米找到了窍门,高兴地来回走动着。她感觉自己仿佛在空气中游走,自从那天夜里被闪电击中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这样毫不费力地活动过。不过要爬上山还是需要一些帮助,但是在平地上她基本可以像正常人一样行动了。
她回头看着路安和蔼可亲的脸,忽然想起他在热气球上做的那个秘密装置。显然这不是一时性起做出来的东西。他一定是思考了很久,还秘密地做出过不少试验品吧?他知道佐米对自己的腿十分在意,他不想引起她的注意更不想让她尴尬,直到做成功了才拿给她。
她不由自主地跑向路安用力拥抱他。
路安也抱住了她。
两位向导先是安安静静地看着他们制作并试穿那副支架,这会儿都高兴地鼓起掌来。
佐米没说话,因为她嗓子里仿佛卡着什么东西似的,她不想一开口发出青蛙似的声音。
最终他们四个穿过海边的迷雾到了山顶。一片浓密的森林出现在他们周围,不过由于山顶风大,大部分树木都伏地生长,高度不超过一人。
他们穿过树林。向导不时停下来采集东西扔进背篓,路安忙着询问她们各种草药和菌类的作用,他们通过在土地上画写符文来交流。
佐米重获自由,十分享受地四处走动着。她特别喜欢在树枝上栖息的鸟类,它们掩映在树叶中,唱出上百种不同的声调。
“那些鸟叫什么名字?”佐米指着一只蓝绿色斑点的鸟问。
“长笛画眉。”
“那一只呢?”
“红金翅雀。”
“尾巴亮黄色的那只呢?”
“天青云霁。”
路安每说一种鸟的名字,就给她画出符文。
“有些鸟看起来跟阿诺本土的鸟类似,因此名字也一样。还有些是新品种,所以用新发明的符文来称呼。但是你看,所有鸟的名字都用到了鸟的词根,因此即使你不知道这个符文具体是什么意思,至少可以猜到它是鸟的意思。阿诺符文可以给你很多知识的线索。它们就像机器一样,将自然这部巨著变成我们思想中的模型。”
佐米想了一下,又开始询问花朵和蘑菇的名字。路安耐心地把那些名字一一告诉她,并在地上画出符文。他喜欢这份好奇心,它让他觉得自己又变得年轻了。
“为什么这种蘑菇的符文里有花朵的词根?”佐米问。
“历史原因。在最初符文被发明出来的时候,古阿诺人认为蘑菇也是一种植物。很久以后学者和植物学家才意识到真菌不是植物。”
“但这个错误的分类就留在符文中了。”
“知识就像在错误和盲目的山谷中穿行的交通工具。古代事件留下的痕迹会持续数个世纪,历史就是这样的。奇霏城的石板大道是按照当年泥土路的路径修的,当时奇霏城只是阿诺的一个堡垒,而当时的泥土路则是根据堡垒还是农村时羊群踩出来的小路修的。阿诺符文是我们攀登知识这座大山时留下的记录。”
“但是为什么要学习错误的记录?为什么要求一代又一代的学生学习一样的错误?”
路安有些惊讶:“这是什么意思?”
“当阿诺人来到这些岛上的时候,虽然看到了新品种的动物和植物,可是他们坚持用过时的旧名字去给它们命名分类,明明符文系统里已经积累了很多错误了。他们已经知道了思想的根基在于头脑,但是‘精神’这个词依然写作‘心上的空气’。为什么不发明全新的符文?”
“问得好,小米米。但是这样追求完美,追求全新的开始,等同于哲学上的暴政,因为它否定了过去的智慧。”
“在空非迹和拉奥迹的辩论中,很明显空非迹不擅长辩论。没错,在海岛和在阿诺故乡生活真的很不一样,但人心——人们的想法、热情和荣誉之心并存的贪婪,为私利所驱动的高尚牺牲行为——是始终不变的。空非迹所说的尊重过去的智慧完全没有错,由前人的生活经验所开创的道路不应该转眼就被丢弃。”
“嗯……”
“我从没见过你说不出话来啊。”路安笑起来。
“你把空非迹说得……好像真是圣人一样。”
路安笑出声:“可能是因为此前我对道德派的描述有失公允,是我的错。不过四大主要学派以及诸子百家都有可取之处,我们所追求的是在创新和坚持传统之间掌握平衡。”
“我以为我们追求的是真理。”
“我们不是神,我们不可能时刻分辨真伪,因此一定要小心。”
佐米看着路安画在地上的符文,还是不太相信。
克浦路和塞吉在雾气缭绕的树林深处激动地叫起来。路安和佐米赶紧循着声音去找她们,那两个人周围弥漫着刺激的烟火气味。
路安很担忧,他打算停下来看看情况,于是让佐米慢点。佐米依然不怎么灵活,她摇摇晃晃地走在前头,没听见路安的警告。路安只能跑上去跟着她。
他们进入了一小块林间空地,这里仿佛是森林中的一块疤痕。
它确实是疤痕。火山喷发流出的火舌破坏了山上的绿植。半凝固状态的浓稠岩浆像神话中那条不可航行的河一样,其中没有任何活物。这片地方要花上数年才会重新恢复生机。
虽然岩浆流的表面像核桃皮一样坑坑洼洼满是褶皱,其内部的熔岩却是红热的,仿佛刚从地底涌出一样。烟雾和火焰的味道十分呛人。
路安急忙把佐米拉回来,这时候他才注意到克浦路和塞吉在鲜红的熔岩中心蹦跳。
“那些是花!”佐米挣脱路安的手,跑到红色的熔岩流上。
路安又看了看,确实是花。那条熔岩表面长满了鲜红的植物。每棵植物大约有一英尺高,形状好像风信子的花梗。它们的叶子、茎和花全是鲜艳的猩红色,花朵凋谢之后,花梗上就结出大红的浆果。
路安摘下一些浆果,发现它们有着坚硬的壳,看起来好像红漆珠子。花朵则散发出刺鼻的烟火味道,这种植物仿佛燃烧的火焰一样。果实的气味比花弱一些,但依然刺鼻。整个植物就像一簇小火焰。
“小心烟雾,”路安说,“不要太用力呼吸。我不是植物专家,但是这种特殊的强烈气味表明它有毒,或者可以干扰思维。”
克浦路和塞吉小心地采集了这种植物。路安看了她们拿回来的标本,发现这种植物的根也是红的,像蜘蛛网一样辐射出去,紧紧抓住岩石表面。只要轻轻一拔,就能把它们从岩石上拔起来。这是一种很顽强的植物,可以在别的植物无法生长的地方安家,它俨然是植物界的先锋。
“它叫什么?”佐米问。
“火山是去年秋天喷发的,向导说她们此前从未见过这种植物。这是一个全新的发现。”
克浦路和塞吉一边激动地做“请”的手势,一边激动地和路安说话。她们飞快地在地上画了一些符文。路安笑了。
“她们请我给这种植物命名。这是一个很高的荣誉。”
“你打算给它起什么名字?”佐米问。
路安仔细看着这种植物,忽然笑了:“这种火一样的植物急于探索其他生物都不敢涉足的地方,我们干脆把它叫作佐米好了:火珍珠。”
佐米开心地笑了,她摘了更多的浆果揣进自己兜里:“我要用它做成项链。”
路安站起来,他想着应该让向导多采集一些这种植物才能拿回村子里研究,但是那两个女人忽然吓得面无表情,路安停下来。他转身看着她们两个所看的方向,发现他们来的方向升起几道浓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