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认识李小明的时候，洪娉婷18岁，正是一辈子最紧要的关头，读高三。

老师和父母一直希望洪娉婷能考一所很好的大学，而她想，她的寂寞和忧伤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洪娉婷觉得中国的教育制度真是折磨人，一个高考就能决定一个人一生的命运，但是她没有办法与国家的教育制度抗衡，所有的同学都在认真的复习，只有她在寂寞和忧伤中不断的虚耗着自己的年华。

洪娉婷开始看不惯周围的一切，也包括那个一直和她坐在一起，长得白马王子似的，学习成绩非常好的胡铭。一天放学的时候，洪娉婷告诉胡铭，晚上不会到学校参加晚自习。胡铭说：“洪娉婷你究竟要干什么？”她不理他，背着书包扬长而去。

就在那天回家的路上，洪娉婷遇到了李小明，她记得那天他穿了发白的牛仔裤，有着不少洞眼的上衣，在肯德基的门前拉吉它，他的旁边放着一个盆，里面三三两两的放着一些一元、五元、十元的票子，哪个路过的人给他的盆里放点钱，他就对人家笑一笑。两个老太太过来，一人给了五元，一面议论：“这么年轻的孩子，就出来讨生活，真是不容易。”洪娉婷看着他微微地笑，笑里有掩饰不住的得意，老太太不知道，他身上穿的衣服是范思哲，一套衣服少说也要三千。

李小明收起吉他的时候，洪娉婷对他说：“你要请我吃肯德基。”他看着她，眉眼里都是笑意。那天晚上，她没有去晚自习，她真的和李小明在肯德基吃了三个小时的鸡腿堡和薯片。

第二天胡铭问她：“洪娉婷，你真的敢不来上晚自习。”她便甜甜对着胡铭笑，胡铭傻了似的望着她，说：“洪娉婷，你笑起来比花还美。”她知道胡铭不会说谎，因为他喜欢她已经很久了。

因为没有去上晚自习，洪娉婷写了一封检讨书贴在教室的墙上，看着自己写得文情并茂的检讨书，想着李小明，她又笑了。胡铭说：“写了检讨还笑？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洪娉婷觉得自己从肯德基出来以后，她就不再感到寂寞了，但是她没有告诉胡铭。

一个星期后的晚上九点半，下完晚自习的洪娉婷在校门口，看到倚在路灯杆上的李小明正在抽烟，看见她，他熄灭了手中的烟，大踏步的向她走来，对她说：“洪娉婷，我送你回家。”

李小明花了七天时间，知道洪娉婷住在建设北路，每天坐1路车。

那天的1路车上很拥挤，李小明的手臂环着洪娉婷娇小的身体，很安全的感觉，那一瞬间，让她感觉所有学校里的恋爱都是小儿科，递纸条，写情书，那些都是在装模作样，真正的恋爱应该像李小明这样，一上车就将手环在她的腰上。

很喜欢李小明了，后来慢慢的知道他23岁，他的父亲是本市的房地产老总，一心希望他能子承父业，但他却跑去学了音乐，尤其是一手吉他，弹得十分的好。大学毕业后，他没有在父亲的公司上班，而是自己办了个吉他训练班，带了几十个学生，过着自由自在的生活。即使离了那个富裕的家庭，他也能挣到钱，买很多的名牌衣服，甚至他还有一辆车。

李小明在送洪娉婷回家的第二天，给她写了一首歌，歌词是这样写的：一个高三的女孩，总感觉自己被寂寞包围，在应该上课的时候跑出来，等着有人爱??????

好像记流水帐一般的歌词，与那些我熟读的唐诗宋词相去甚远，但是洪娉婷喜欢，她知道这是我从14岁青春期开始的时候就一直在等待的爱情，那样的感觉让她不再感到寂寞。

这首歌很快风靡了洪娉婷所在的那个城市，许多人都知道了，包括她的父母、老师、亲戚朋友还有她的同学。

胡铭走到洪娉婷的面前，目光迷离的问她：“洪娉婷，你真的要爱李小明？”她点了点头。他摇了摇头走开了。

洪娉婷只是小家碧玉，她的父母将一生的希望都寄托在她的身上，知道她恋爱后，他们什么都没有说。倒是她的老师，一个刚刚毕业的女大学生，比她大不了太多的一个女子。她说：“洪娉婷，你的爱情让所有的人都羡慕，但是你要配得上李小明，你必须先学习，再恋爱。我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女孩子。”

洪娉婷对父母说：“你们放心。我会好好的读书，考上一所很好的大学，然后再恋爱。”

李小明再来接洪娉婷的时候，在校门口，众目睽睽之下，她很认真的告诉他：“李小明，现在我不能和你在一起了，但是你要等着我，等着我考上大学后再来和你谈恋爱。”

李小明很认真的看着洪娉婷，然后用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说：“洪娉婷，认真了是不是？你真的以为自己在和我谈恋爱是不是？”

洪娉婷莫名其妙的看着他，然后傻傻的问：“难道你不爱我？”

李小明拍了拍洪娉婷的脸，说：“我等着你上了大学来爱我。”

李小明不再在洪娉婷的身边出现。她也很长时间不曾打过电话给他。可是有一天晚上，准备上车的她忽然回头，竟然看见了站在她后面的李小明。他仍穿着那套范思哲，看上去有些旧，但是实在很有款。

他笑着朝我走过来，对洪娉婷说：“我以为你不会回头，我每天看着你上了车才放心。”

“你每天都跟着我吗？”

“你昨天穿了运动装，前天晚上9：00你就下晚自习了，大前天你和班上的一个男生一起回家，那个男孩叫胡铭？”洪娉婷的眼里开始氤氲了一些雾气，她知道李小明其实很喜欢她。

三个月后，洪娉婷收到协和医科大学的录取通知书，胡铭和她在同一个城市，他考的是BJ大学。拿着录取通知书，她去找了李小明，在肯德基她拿着录取通知书笑嘻嘻的对他说：“你要等我，我可以和你恋爱了，大学毕业我就和你结婚。”

他不说话，过了很久，他轻轻的吻了洪娉婷的额头。

9月的时候，洪娉婷离开了自己生活的城市，去了BJ。

大学的生活清闲而且寂寞，洪娉婷没有手机，便常常给李小明写信，而他从来不回，她到邮局打电话问他为什么不给她回信，他说自己只会写歌，不会写信。李小明似乎离她越来越远了。

倒是胡铭，经常的来看洪娉婷，寝室里的同学忙着和男生谈恋爱，因为胡铭经常出现，她们便以为他是她的男朋友，周日的时候，胡铭带她去看长城，去逛故宫，两人走在一起，确实宛如一对恋人，她也不和别人解释，是不是自己心里知道就可以了。

终是熬到了寒假，可以回家了。

洪娉婷穿越了自己住的半个城市，找到李小明，告诉他自己回来了。他看着她，似乎没有太多欣喜的表情。而在他的身后，她看见了一个穿着一身名牌衣服的女孩子，我问他：“你女朋友？”他点头。

后来便隐隐的听说他父亲的房地产公司因为金融危机，资金出现了问题，那个女孩，是当地一位大腕的女儿，她喜欢上了李小明，只要他娶她，他父亲的公司就能起死回生。

洪娉婷那18岁的爱情，其实也许只是她的一厢情愿而已，夜深人静的时候，她睡在床上傻傻的想，想破了脑袋也没有想想出一个所以然。

洪娉婷开始不再去想自己和李小明之间的爱情，高中所有的同学都知道我失恋了，毕竟李小明当时在同学的眼里是那么惹眼的人物。聚会的时候，都不提李小明。

寒假过完的时候，洪娉婷去李小明父亲的公司，在那间总经理办公室里，她见到了西装革履的李小明。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却忽然紧紧的抱住了她，她扳开他的手臂，很认真的问：“李小明，你到底爱不爱我？”

他摸了摸我的脸，叹了一口气，然后对我说：“洪娉婷，你做我的妹妹好不好？”

这时洪娉婷看到一个女孩的身影从她的背后闪过，似乎嘴角还带着一丝微笑。

“洪娉婷，她是孙晓雅，我的未婚妻。”

洪娉婷的泪一下从眼中滑落下来。她抬头看了看天空，天空是一片灰蒙蒙的颜色，她将眼泪忍了回去，然后对李小明说：“我们真的不是两个世界的人，但是，李小明，你答应过让我爱你的，你为什么说话不算数？”

“洪娉婷，有些承诺是不必认真的，你只是一个孩子，你什么都不懂，你将来会有很好的生活在前面等待你，和我在一起，你未必会幸福，这句话你不一定认可，但是你要相信。”

洪娉婷盯着李小明，他的手再次拂上她的脸：“洪娉婷，你很好看，这样子很好，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孩子，这样的女孩子，会有许多的男生喜欢。”停了停，他又对她说：“洪娉婷，你不要想我了，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再想时光也不会倒流回来，不要记得自己说要爱我，你会找到适合你爱的人。那天在肯德基，我知道你是故意不去上晚自习，你的寂寞我一眼就看出来了，为了不让你寂寞，所以我给你写了那首歌。”

这时洪娉婷听到了孙晓雅在楼下的车里叫李小明，告诉他应该要去和别人签一份合约了。

洪娉婷看着李小明上了孙晓雅的车，很快便绝尘而去，而她的泪再也止不住的流了一脸。

从那以后，洪娉婷再也没有见过李小明。

其实根本就没有18岁的爱情，在李小明的眼里，他只是慰籍了洪娉婷的寂寞而已。

洪娉婷逃回了学校，开始拼命的学习，她要考托福，她要出国，她要一辈子都不见到李小明。

胡铭许久没有来找洪娉婷，她想他肯定找到了新的爱情，他有他生活，他的爱情与她没有任何的干系，是她也会这样做。

于是那些不看书的时候，便有许多情书递到洪娉婷的手上来，约她看电影，喝茶，好像大学里不谈恋爱时不正常的事情，好像大学里的恋爱也都是这么谈的。她不说谈也不说不谈，只是当他们当作很好的朋友，只做朋友很好，在夜里她仍然可以肆无忌惮的思念李小明。

再见到胡铭是第二年的秋天，洪娉婷不知道胡铭原来这么厉害，大学四年他只用两年就读完了，并且获得了麻省理工学院的全额奖学金，在北大引起了轰动。

胡铭找到洪娉婷的时候，那天正好是她20岁的生日，他将一枚小小的银戒指套在了她的手上，然后定定的对她说：“洪娉婷，我爱你，从上小学的那一天我就爱上你了，至今已经爱了14年。”

洪娉婷收起那枚银戒指，小声的问胡铭：“你真的爱我？”

胡铭说：“是的，洪娉婷，我爱你。”

洪娉婷看着他，她6岁的时候就认识他了，然后他就一直在她的生活里，长高长大，而不过两年没看见他，他的人生就截然不同了。

洪娉婷开始忘记李小明，她要自己在晚上不再想念他。

日子更加的快，一天天，一月月的过得飞快，洪娉婷常常能收到胡铭从美国寄来的信，在信里他对她说，每个夜晚都在思念她，希望她能很快去美国和他在一起。而她，似乎也开始真的慢慢忘记了李小明。

再回去，已经是5年之后，洪娉婷一个人回到生活过18年的那座小城，似乎除了市政府搬到了河东，开发了一些新的楼盘外，许多地方还是老样子，但是我变了，变成了胡铭的太太，在美国读着研究生。

那天回家的时候，很多高中同学一起聚会，不知怎么就说到了买房的事情，便有人说起，在河东新开发了一个很实惠的楼盘，楼盘名叫：田园茉莉。那广告词非常的有意思：“娉婷袅娜，等着人来爱。”于是有人便说起那个楼盘的开发商是李小明，便说起许多过去的时光。

洪娉婷转身走开了，那是18岁的事情，她已经将他从记忆里删除了。

离开家准备去美国的时候，母亲告诉洪娉婷，在娉婷袅娜买了房，她问母亲为什么？这个城市开发了这么多的新楼盘，为什么独独要选田园茉莉，母亲说：“娉婷袅娜每天放一首歌，是你18岁时李小明为你写的一首歌：一个高三的女孩，总感觉自己被寂寞包围，在应该上课的时候跑出来，等着有人爱？不过歌词的最后改了，这是一个错误，所以我离开，只为她有更幸福的未来，但我真的爱那个寂寞的女孩。听到这首歌，妈妈就喜欢，总会想起你18岁时的模样，而且那里的房子真的很好？”

洪娉婷不知道母亲最后到底说了什么，她说的时候，自己开始想起了李小明，想起他在肯德基前弹吉他的模样，想起他在1路车上环住她的腰，想起他对她说要她做他的妹妹。

洪娉婷掏出手机，打给在美国的胡铭，她说：“我爱你。”然后眼泪落到自己的手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