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一个不大不小的交易
小会议室布局别致，四个环弧形的桌子在会议室正中间拼了一个正圆的O形，开会的人在外围围坐。
社会民生部的新人们早已落座等候多时，蒙蕾坐在进门左侧的位置，她的左边是丁小宁，右边是张楚。赵凯坐在丁小宁的一侧。
会议室只剩下正对门的两个主位还空着，其中一个当然留是邬有礼的。
骆千帆和邬有礼相继来到会议室。邬有礼直接去到主位坐下，把一摞《虹城晚报制度汇编》放在桌子上。
骆千帆没有去坐另外一张椅子，他径直走到张楚的身边，踢了踢他的座椅，不客气地命令道：“你去坐到邬主任旁边。”
张楚不满地看了骆千帆一眼：“你怎么不坐过去？”
骆千帆又踢了一下，凶巴巴地说：“赶紧的，别废话。”
张楚气愤地望着邬有礼，求助的眼神十分委屈。
邬有礼叠着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像个小孩子一样，座位也抢？赶紧过来坐。”
张楚一下子有了主心骨：“主任都让你过去了。”
邬有礼说：“我是让你过来！以后都是同事了，就不能让着一点？”
张楚：“……”
委屈的张楚只得怨愤地瞪了一眼骆千帆，绕到邬有礼的身边坐下来。
骆千帆把椅子惊天动地地拉到蒙蕾的椅子边，没正形地坐下去。原本分布均衡、座位间距均匀的会议室一下子显得凌乱了，足以气死强迫症。
骆千帆毫不在意众人的目光，蒙蕾却羞红了脸，低声埋怨道：“你干吗这么霸道？”
骆千帆低声说：“全世界只有你值得我温柔以待。”
蒙蕾的脸更红了。可是旁边看过来一道阴冷的目光，丁小宁的眼光几乎开了刃：“流氓！”
骆千帆不以为然：“虎牙妹，你是不是特别希望我流你一下？”
丁小宁直接扭过脸去，赵凯腼腆地替骆千帆向丁小宁道歉：“骆驼爱开玩笑，你别介意。”
丁小宁对老实巴交的赵凯印象不错，主送伸出手去握手：“我叫丁小宁……”
“我叫赵凯……呵呵。”赵凯红着脸尴尬地说，他一跟女人没话就脸红。
赵凯给骆千帆发了一条短信：“你没把我出卖吧？”
骆千帆回道：“事情我一个人扛了，记住，你欠我一万块钱。”
“去死吧你……”
邬有礼轻轻敲了敲桌子，说道：“好了，开会吧，首先欢迎大家加入社会新闻部的大家庭，算上你们，我们部门的人数达到了36人，可谓兵强马壮。
“社会新闻部生产的新闻最鲜活、最有意思，拥有最广泛的读者，也是新人最容易适应和融入的部门……”
邬有礼很啰嗦，说话的节奏慢吞吞的，所讲的内容也毫无营养，骆千帆早已失去了耐心。
随手一摸，把中华烟摸出来，丁小宁投过来愤怒的目光，蒙蕾也皱起了眉头：“再抽烟真不理你了。”
“抽完这一支就不抽了。”骆千帆嘿嘿一笑，隔着桌子先扔给了邬有礼一支，又冲坐在邬有礼旁边的姚朝安挑挑眉，姚朝安连忙摆手：“不抽不抽。”
拒绝骆千帆的同时，却从兜里摸出一个打火机，凑着给邬有礼点烟。
真能装！
骆千帆又示意张楚，张楚装作没看到。
骆千帆扔给赵凯一支，赵凯瞅了瞅丁小宁，没敢点。
会议室里很快烟雾缭绕起来，丁小宁气呼呼的，走到窗户边不满地拉开窗户。回到座位时剜了骆千帆一眼。
邬有礼终于切入正题，他让姚朝安把《虹城晚报制度汇编》发给大家，又让大家翻到考核制度篇，说道：
“考入报社不一定能够留在报社，见习期三个月，通过考核才算正式入职，考核的重要指标是分数。
“分数的获得，是由稿件质量、体量、采访的难易程度决定的，每篇稿子计0到10分不等。
“新人见习期每个月基本写稿任务20分，三个月累积60分，视为考核通过，否则就被淘汰。”
会议室里窃窃私语起来。邬有礼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每月20分，说简单很简单，说难也很难，不是吓唬大家，每年都有见习记者被淘汰，所以大家一定要重视起来，完不成任务的话谁也帮不了你。”
会议室里一阵骚乱。
“一个月20分，30天的话，每天要写0.7分呢。”丁小宁和蒙蕾都有点担心。
骆千帆抽着烟悠悠地来一句：“不是30天，周六减版，周日只有周刊，所以还要去掉八九天。”
蒙蕾问道：“你不担心吗？”
丁小宁讥讽道：“现在不担心，淘汰的时候躲起来哭。”
骆千帆满不在乎，他抽着烟把制度汇编翻到“消防篇”，指给蒙蕾和丁小宁看。上面明确写着：“所有办公室、会议室均为无烟室，任何人不得在办公室和会议室抽烟。”
“你让我们看这个干什么？”蒙蕾问。
骆千帆说：“我就是要告你们，所有的总编都抽烟，每间办公室都有人抽烟。这说明制度算个屁！其实吧，报社从来没有淘汰过任何见习记者，就算当不了记者，还可以当校对、拉广告。”
蒙蕾和丁小宁眨巴眨巴眼，刚刚走出大学的他们更愿意相信制度的力量，却又不知道如何反驳骆千帆。
邬有礼再次轻轻敲了敲桌子：“不要讨论了，考虑到很多同志都是刚毕业的大学生，报社会安排两周‘师带徒’的结对学习。
“经总编室深入谋划，确定了‘结对’名单，下面我宣读一下对应老师的名字，你们要主动联系，勤于学习。”
众人纷纷翻开本子，正襟危坐记录。
“姚朝安，你跟着社会新闻部副主任、热线组的组长张立秋，他的电话是138……”
“张楚，你跟着跑律师事务所的胡菲菲，她的电话是……”
“蒙蕾，你跟着跑虹西公安分局的李斯斯，她的电话是……”
“赵凯，你跟着跑检察院的记者……”
“丁小宁，你跟着跑法院的……
“骆千帆，你跟着虹城市工商局的周旭阳，他的电话是……”
听到周旭阳这个名字，骆千帆微微错愕。
这个名字已经很陌生了。印象当中，周旭阳一身正气，“铁肩担道义”在别人看来只是一个口号，在他身上却是始终坚守的信念。
不过他性情耿直，而且像黄牛一样执拗。虽然写了很多影响深远的大稿子，却得罪了很多人，才华和情商处于两个极端。
上一世，骆千帆与周旭阳最大的交集是，骆千帆被邬有礼当众批评，周旭阳站出来替骆千帆说话，指责邬有礼小题大做，骆千帆心存感激。
那件事情不久，周旭阳就离开了虹城晚报，去了《东方周末》当调查记者，很快崭露头角，在成为名记的路上越走越远，写出很多影响深远的新闻名篇。
平心而论，如果在虹城晚报找一个骆千帆最佩服的人，那一定是周旭阳。
邬有礼宣读完毕，特意“提醒”骆千帆：“总编室已经决定把周旭阳调到‘特稿部’，小骆你要跟着他尽快成长，说不定可以接过工商局这个新闻富矿。”
“放心吧邬主任，我会努力的！”他暗示过邬有礼想要分到工商条口，邬有礼满足了他。一个不大不小的交易在所有人都不知情的情况下完成了。
骆千帆很满意，邬有礼很听话。邬有礼则暗自希望骆千帆能够兑现“谁对我好，我就一定对他好”的承诺。
上午会议的最后一项内容是指定办公桌。
邬有礼带着6名新人来到社会新闻部的大办公室，最先来到的就是位于第一排那个“蓝屏电脑”区。
“谁想坐在这里啊？”邬有礼目光扫视众人。
骆千帆抱着肩膀看着，心说你要是敢让我坐在这里，那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邬有礼的目光在骆千帆身上犹豫了一下，最终掠过，落在张楚的身上：“就你吧，坐在第一排，争夺第一名。”
不明真相的倒霉孩子张楚受宠若惊，“坐在第一排，争夺第一名”，没想到主任对我如此器重。
“谢谢主任！”他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来，显得兴奋异常。
所有的新人都有了自己的座位，骆千帆坐在最后排的东北角，与周旭阳的办公桌靠在一起，与东南角的胡菲菲遥遥相望。
身后就是窗户，站在窗边可以看到繁华的大街上名利熙攘，拉上厚重的窗帘就能屏蔽喧嚣。
打开电脑，上了一会儿网，虽然电脑只有六成新，但是用起来很舒服，键盘、鼠标用起来也都还行。
“我操，怎么又蓝屏了？”前排传来摔打键盘的声音。骆千帆长身看，张楚正在双手急吼吼的双手抓头，10分钟蓝屏一次，他快要抓狂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