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人间天使

二零零二年，当众多的经纪人都在为如何生存下去而绞尽脑汁时，一向逍遥的安琪也忙起来了。

几乎每个星期，她都要给汽车加油。不过， 她不是在忙着为自己赚钱，而是在为那些遇到困难的人雪里送炭。

早春三月，一阵阵温暖的的微风传递着春意，性急的树梢已经涌出了淡淡的新绿。走出汽车的安琪，穿着淡绿色的套装，和早春的景色融为一体。 她的衣着仍然那么华美，风度也仍是那么怡然，好像是一位春神翩翩地降临了人世。

安琪弯着腰从后备箱里很费力地取出了一个折叠的小拉车，然后，打开了车的后门，从里面搬出了一箱箱的烤面包。她拉着面包，沿着专门为残疾人铺设的轮椅通道，走向一个灰色的水泥建筑物黑色的大门，身后，沿途留下了香喷喷的烤面包味道。

这是一个贫民救济中心。这个一层的建筑物从外面看上去，像是一个冷冰冰的灰色仓库，过路的人不会再想看上第二眼，里面却装修布置得很温馨舒适。每天放学后，那些家长丢了工作的孩子们，就会陆陆续续地来到这里，饱餐一顿再高高兴兴地回家。这些丰盛的食品，基本上都是周围的居民捐赠的。安琪不住在这个社区，但是，因为志愿工作是不受区域限制的，她同时在几个救助中心注了册，每天都奔波在不同的社区，为这些穷人的孩子们提供义务服务。她经常会像今天这样，自己花钱给孩子们带来食品。

安琪拖着这些香喷喷的食物，走得有些费力。她还没有走到大门口，一个充满活力的白人小伙子就迎了出来，他接过了安琪手里的车，俏皮的吸着鼻子问道：“啊哈，安琪，这么香的面包，一定还热乎着呢。安琪，你太棒了，总是能给孩子们带来最新鲜的食物。”

“戴维，这些是我给孩子们预定的奶油葡萄干面包。我的车里面还有好几箱意大利蒜味面包，都是刚刚出炉的。”

“太好了。今天放学后，这些孩子们一定又会乐疯了。来，安琪，把车钥匙给我，我马上就把意大利面包拿出来。”

安琪跟着戴维穿过整洁的走廊，走进了大厅。

大厅里，几张咖啡色长木头桌子拼在了一起，上面铺上了白色的塑料桌布。餐桌上已经堆放了不少食物，不仅有盒装的饼干，各种不同的甜面包圈，盒饭，还有红红绿绿的苹果，五颜六色的饮料。五个戴着红色胸章的志愿工作者正在忙着整理分类，把它们一样样摆放妥帖。

安琪戴上了志愿工作者的胸章，认真地洗过手后，走到长桌子的一端。她把一大摞纸盘子和塑料刀叉整齐地放好，又细心地摆好了餐巾纸。接下来，她把大瓶装的饮料，倒进了饮料机，这样，淘气的孩子们一打开关就可以取用，不至于像以前一样被整瓶打翻。忙完了这些，她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工作成果，满意地微笑了。这时，其他几位志愿工作者也已经把食品摆放好了，就等着孩子们的脚步声了。

安琪悄悄地挺了挺后背。刚刚从后备箱里拿折叠的小拉车时，她的腰被抻了一下，时不时地感到撕扯的疼痛。她环顾了一下四周，眼睛落到了刚刚迎接她的小伙子身上。

“戴维。”安琪叫了一声。

戴维放下了手里的水杯，应声快步走了过来，充满活力的蓝眼睛里溢满了顽皮的笑意。

“OK， 安琪，今天你又要变什么把戏？“

安琪笑眯眯地从皮包里拿出了一小纸袋气球，递给了戴维。

“好主意。等一下，我马上去拿打气筒。”

戴维很快就兴冲冲地回来了。很快，他就和安琪一起，让五颜六色的气球漂浮在了大厅的屋顶，大厅里一下子多了很多热烈的气氛。

“安琪，你怎么总是能够变出这么多的新花样来？”

“因为我想让孩子们快乐。”安琪一松手，把一个刚刚打足了气的黄色气球放了出去，看着这个气球和天棚上正在漂浮的气球混合在了一起，她开心地笑了。

“戴维，把孩子们喂饱，很容易，让他们快乐，才是真正有意义的挑战。我希望这些生活在困难家庭的孩子们，每天醒来都能看到生活的希望，感受到来自身边的温暖。让他们懂得，就是在困境中，也可以有快乐的生活。我想让孩子们每一次来这里，不会觉得是在接受别人的施舍，而是来这里开联欢会，对，就像是开联欢会一样进餐，不带着任何自卑或不愉快回家。” 安琪看着戴维认真地说。

“安琪，我懂。谢谢你总是为孩子们想得这么周到。谢谢你。” 戴维诚挚地说。

“也谢谢你，戴维，你已经失业了，还在为孩子们操心。你不仅善良，也很有勇气。” 安琪非常喜欢眼前这个年轻人。他们虽然刚刚合作两个星期，但是，戴维的乐观和幽默，让安琪感到很投缘。

“安琪，你是房地产经纪人，对吗？” 爽快的戴维突然变得有些犹豫地问。

“是的。不过，我不是很能干的那一种。你有事情需要帮忙吗？”

“一个多月前，我还没有丢工作时，我和建筑商签了合同，要修建一栋房子。建筑商已经开始打地基了，大概要在六个月后完工。我和妻子都非常喜欢这栋房子，可惜刚刚签好合同，我就失业了。我的妻子是小学教师，薪水不高。如果靠妻子一个人的收入，是不够付房屋贷款的。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马上取消买房合同，很想听听你的意见。”

“戴维，放弃掉一栋自己喜欢的房子，等于是放弃掉你已经选择好的新生活，这的确是一个不太容易做的决定。你的经纪人怎么建议？”

“我们是自己选择到这栋房子的。我们没有经纪人。如果我能早一些认识你就好了。”

“未必，我刚刚跟你说过，我不是很能干的经纪人。我逛街的时间比看房子的时间还要多。你别笑，我说的的真的。戴维，你的建商是谁？”

“G建商。”

“你跟建商讲过你现在的情况吗？”

“讲过。建商的销售人员建议我先努力找工作，不要急于退房子。因为如果能在房屋完工前找到工作，我仍然是有能力过户成交的。退一步讲，如果房子完工时我仍然没有工作，我到那时可以退出合同，押金会全部退还。”

“这是一个很合情理的建议。你的工作好找吗？”

“不好找。非常不好找。因为我是电脑工程师。现在被裁掉的最多的就是我这个专业的。我试过很多次了，偶而有一个工作的机会，刚刚在网上一公布，一分钟内就有上百个应征的人把简历发过去，这一呼百应的速度太恐怖了，这几乎就是没有希望的竞争。像我这样情况的人太多了，而且，越往后，积压的失业人数就会越多，重新就业的机会就越渺茫。安琪，我的前景很不乐观。”

“你的妻子怎么想的？你的妻子很想要买这栋房子吗？”

“我和妻子的观点是一致的。我们更希望退掉这栋房子。因为，现在，这栋房子让我们感到压力很大。”

“戴维，你要不要再等等呢？”

“我原来也这样想过，可是，我们不能再等了。因为建商正在催着我们去装修中心选择内部装修用的建材，估计选择内部装修至少要花费三万美金。如果将来不能过户，这笔钱是不退的。”

安琪明白了，戴维面前的处境很尴尬。 他和妻子不舍得放弃这栋房子，但是这三万美金的风险，戴维是赌不起的。她想了想，建议道：“戴维，明天，你再去跟建商的销售人员谈谈，好吗？请你明确地告诉他，你需要退掉合同，因为你的经济状况发生变化了。”

“如果对方仍然不同意呢？”

“你可以打电话给我。我没有把握，但是我可以试着跟对方沟通一下，真的，我可以去和G 建商的销售人员谈一下。不过，我只在一点半前有时间。下午我已经有安排了。”安琪认真地答道。

第二天中午，安琪正在家里午餐时，接到了戴维的电话。

“安琪，抱歉，我没有好消息。我刚刚去找建商谈过了。对方的销售人员不同意退合同。” 戴维的声音听起来虽然有些失望，却仍然很平静。

“理由呢？他的理由是什么？”

“建商的理由跟以前一样。现在距离过户还有四到五个月，在这期间我的经济状况可能会改变。如果完工时我仍然没有工作，合同是可以取消的。”

“戴维，你现在哪里？”

“我在建商样板屋的外面，正准备离开。”

“不要离开，戴维，我马上开过去。”安琪把没有吃完的午餐丢在了水槽里。

大约半多小时后，G建商的销售人员瑞克，隔着高挑的样板屋窗户看到一辆豪车缓缓地停在了门前。车门打开，走出了一位穿着高档红色套装的窈窕女子，看上去像是时装模特一样靓丽，轻巧地点击在青石路上的红鞋跟，至少有五英寸高。他漂亮的蓝眼睛一亮，立即起身迎客，来的一定是有钱的大主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