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动物狂欢节
在何乐宇回医院之前，他和小圆在谈家等萧子言。小圆对他很陌生，一度哭闹得很厉害，他怎么哄都没有停止的迹象，就像家里的那只神兽，只要听到音乐响起，就会哭闹不停，像是触碰到某个开关。
何乐宇思来想去，找不到合适的办法，为了不让魔音入耳，他拿起谈小周的琴，初初试音，小圆立刻就不哭了，盛满泪光的眸子好奇地望着他。
这和他家的那头神兽是相反的套路？
于是，何乐宇大胆演奏了一曲小提琴版的《动物狂欢节》。这是他自己改编的版本，圣桑的原曲《天鹅》是大提琴，其余的动物曲是不同的管弦乐器营造，他一个人很难演绎。何乐宸生第一个宝宝的时候，他把《动物狂欢节》改成中提琴的版本，录了一版当作生日礼物，可据说那只大神兽对音乐完全没有兴趣，一听就呼呼大睡，从此那版录音被束之高阁。
遇到小圆，何乐宇把小提琴当中提琴演奏的《动物狂欢节》，可以说是高山流水遇知音。小圆完全是乐在其中，还能摇起拨浪鼓配合他的节拍。
一曲终了，八度狂吠不止。
萧子言来了。
萧子言并不知道在她开会时发生的一切，她也很少会去凑热闹，她一心把自己的课上完，把小圆接回家。所以一上完课，她踩着高跟鞋就走了，连跟其他老师闲聊的时间都没有。
“既然谈小周伤了，那我们有必要讨论一下以乐之乐接下来的排练进程。”萧子言迅速收拾小圆的个人物品，一看包里的尿布，“等等，你们没有给小圆换尿布吗？”
何乐宇傻眼了，他茫然地回答道：“廖廖没有交代。”
萧子言接过小圆，快速地把她那包沉甸甸的尿布换掉，“你们俩怎么越来越不靠谱了？没错，谈小周伤了，事出突然，很多事情没办法安排。但是，以乐之乐不能再这么下去。如果你们不想做了，那我就只能另谋高就。而且，让谈小周担任第一小提琴，我是不同意的。以乐之乐如果非要让谈小周做第一，那我也只能走人，我不想看到一个经营多年的室内乐团变成一个学生练习团。”
“在谈小周之前，不对，在安如之前，以乐之乐一直都是学生乐团，不是吗？”何乐宇觉得萧子言话中有话，“你想当第一小提琴，我知道，但没有必要诋毁谈小周的实力。”
“我想当第一小提琴有错吗？”萧子言看着他，目光冷凛，“小提琴演奏和室内乐双学位，还不足以让我成为以乐之乐的第一小提琴吗？之前安如在，我无话可说。但是现在呢？你们要让谈小周加入没有问题，但我要做第一小提琴，我觉得我不比她差。而我的优势在于，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离开过。”
何乐宇不能否认，除了她生孩子的那一年，其他的时间她都在。每个周末，她都会从巴黎到米兰或者是柏林，长途奔波，从来没有抱怨过一句。
何乐宇等萧子言带着小圆离开，到医院和廖彬彬做了一次深谈，但依然是没有结果。
廖彬彬有他的坚持，萧子言也有她的固执，但同样的都是出于对室内乐、对四重奏的热爱。
何乐宇从医院回家，一天没有见的刘桐还在他家。自从何乐宇给她两个选择，她选了情侣之后，就会不断地出现在他家。只要她没有工作安排，她就会过来。
刘桐家住得不远，同一个小区，步行十分钟就能到。
何清延和尤惠姗很喜欢刘桐，觉得她耿直可爱，真性情，而且专业又好，工作稳定。反而是何乐宇现在既没有工作安排，又没有未来工作规划，刘桐能看上已经很不错了。
刘桐在何家与尤惠姗一起做了一个面包，从午饭后开始和面，等醒发，再二次揉面、醒发，到最后送进烤箱，远比一次交响音乐会的时间还要漫长。
刘桐切了一块放到盘子里，冲了一杯咖啡，“给你的宵夜。”
事实上何乐宇没有吃晚饭，他胃里是空虚的，但却没有进食的欲望。他收起一贯挂在嘴角的微笑，越过刘桐，从冰箱拿了两罐啤酒，直接上楼，连一句话也没有对刘桐说。
刘桐却没有气馁，熟门熟路地从何家厨房的储物柜拿了一包花生，跟着他上了楼。
何乐宇的门没有锁，刘桐没敲门就进去了。何乐宇当着她的面就把衣服脱了，刘桐闹了个大红脸，可他更过分的是，直接把裤子也脱了，“怎么？这就受不了了？不是说好要做情侣的？”
“你……”刘桐气得说不出话来，“何乐宇，你太不尊重人了！”
何乐宇冷着一张俊脸，其实他不笑的时候浑身上下都散着一股危险的气息。他与廖彬彬是同一种人，都是外热内冷，看似跟谁都很亲切地交谈，但真正都跟他们交朋友的人却很少。但他和廖彬彬又不同，他对不喜欢的人和事都会敬而远之。
他不喜欢刘桐，不喜欢她直接而又伤人的处事风格，尤其是在欺负谈小周的时候，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完全是被宠坏的孩子，成长环境过于无害且优渥，一路被众星拱月，顺风顺水，从来不知还有许多人的成长经历是和她不同的，甚至是在逆境中艰难求生，才有今日的成就。总而言之，就是没有受过挫折的人。
而其实这也不是刘桐的错，大部分是音乐的人家庭条件都不错，都是家里的小公主、小王子。而在十八岁之前，何乐宇也是这样长大的，虽然他叛逆、自我，直到有一天他遇到同样成长背景的廖彬彬在大雨中嚎啕大哭。
人生的风浪从那一刻起，开始向他袭来。
如果那一天他没有遇到廖彬彬，他可能会像现在的刘桐一样，从音乐学院毕业，在各大演出团体中找到工作，或许是留校任教，走一条父辈们都走过的话。当然，也有可能他会在摇滚之路上一去不复返。但不管是哪一条，对他都不会是风雨兼程。
何乐宇穿好衣服出来，刘桐已经走了。
他敲开父母的房门，说：“我想搬出去住。”
对一个离开十年的儿子，两位老人家已经习惯他的缺席。
“宝宝不能听琴声，而我又不能不练琴。”这是一个十分合适的借口，“每周末我都会回来，平时你们有什么事情也可以给我打电话，我随叫随到。”
“但是刘桐的事情，还是算了吧，她不合适我。你们要是有合适的人选，我还是很愿意相亲的。”何乐宇不排斥相亲，他也到了成家的年纪，但还是要选合适的。所谓的合适，那就是对他的朋友有最起码的尊重，而不是把耿直当成武器，伤人却不自知。
何乐宇在谈小周出院的那天，完成他的搬家计划。
他的行李不多，跟廖彬彬一样，都是一只行李箱走天涯的人，但他的乐器要比廖彬彬多一些，可能是因为轻便的关系，他一共有四把琴，卖掉的那把不算。
“我想把我自己当成礼物，祝贺金主妹妹顺利出院。”何乐宇站在门口，活脱脱的门童一个，在谈小周下车后，一手一个袋子，也不管装了什么，迈步朝前走。
廖彬彬甚为恼火，“我说，你就不会去接一下我们，害我还叫车浪费钱！”
任硕跟在旁边连忙说：“车费我付，车费我付。”
何乐宇不认识任硕，“这是……”
“肇事者，你不认识了？”廖彬彬扶着谈小周的右手，小心翼翼的，就像对待自己的手一样。
何乐宇一听，立刻皱起眉头，“医药费赔了吗？营养费给了吗？精神损失费也要好好算一下！”
“给给给！”任硕忙不迭地点头。
可谈小周却冷冷地回了一句：“不用，我有钱，我有学生医保，用不着他。”
任硕这三天已经习惯这样的谈小周，永远是热脸贴上冷屁股，但他还是每天都来，即便不受欢迎。
“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差遣我，我随叫随到。”说完，任硕抢过何乐宇手里的袋子，率先进门，却被八度一顿狂叫逼得后退三步。
何乐宇对廖彬彬使了个眼色，廖彬彬神秘地笑了，笑容里还有一丝狡黠。
谈小周一进屋就去了二楼自己的房间，她已经受不了医院的味道，昨天就一直嚷嚷着要回家。要不是廖彬彬陪着她一起不洗澡，她已经自己出院了。
廖彬彬紧跟着上楼，他也必须沐浴更衣。
楼下只剩何乐宇和任硕。
“那你是想追我们小周同学吗？”何乐宇一眼就看穿这小子的那点小心思，“这一撞，撞出感情了？不不不，任同学你告诉我，这次的车祸是不是你蓄谋已久？”
任硕摇头，“这要是蓄谋已久，绝对不会撞这么严重。”
何乐宇想想也是，“你之前就认识小周吧？”
三天，他不相信三天就能撞出感情，而且谈小周那么不讨喜的性格，分分钟把人逼上绝路的节奏，真的很难讨人喜欢。尤其是她身上那种阴沉的气质，就算长得再好看，也很难让人有兴趣。
“算是认识吧。”任硕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
“既然这样，那小周就交给你了！”何乐宇立刻拍板，“我希望能让小周的演奏更有感情，这就需要她去经历一些人生必须经历的阶段。这个光荣的任务就交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