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至亲至疏
萧子言这个名字，是何乐宇唯一对家人承认过的女朋友。很多年前，他们还在热恋阶段，他也曾带她回家见过家长，父母亲对她很喜欢。但分手的时候，他并没有告诉他们，至于萧子言结婚的事情，他更没有说。这么多年，家人们认为他还和萧子言在交往当中。
萧子言回国任职，和父母、何乐宸虽然在一个学校，但三个月前何乐宸已经开始休产假，何家二老有外出讲学的任务，因此也没有机会碰面。
何乐宇酒后头疼难受，又不得不向父母亲解释他和萧子言的关系，一五一十地把分手的前因后果和萧子言的现状说清楚。
“她结婚了，新郎不是你，可是你还帮她带孩子，是这个意思吗？”何乐宸不只是眼毒，嘴巴一样不饶人，“你这个前任还是可以的嘛。你和廖廖两个一只脚即将跨进大师行列的演奏家，却带着萧子言这样一个一流学校毕业的三流演奏家到处巡演，你们确实是够情深意重的。”
何乐宇已经习惯何乐宸的冷嘲热讽，斜歪在沙发上，并没有反驳的打算。
“刚才我和爸妈还在商量你的终身大事，我们一致认为，既然目前你没有演出计划，也暂时不回德国的话，可以把你和萧子言的婚事办了。”何乐宸无奈地耸肩，“可萧子言已经是别人的妈妈，刚才的讨论结果也就不存在了。但是，你必须相亲。”
何乐宇瘫在沙发上，看着父母殷切的眼神，竟然不忍说出拒绝的话，虽然这个时候他可以怒怼何乐宸自做主张，假传圣旨，可是他没有。
他轻声地说了一句：“好啊，你们安排。”
何乐宸对弟弟表现出的顺从也有些诧异，“你真的同意？”
“我要肤白貌美大长腿，最好跟我有共同语言和共同的兴趣爱好。像我这种生活方式，也不敢要求人家有什么正经工作、月入过万之类的，只要不介意我随时可以不在家，一走就是大半年，也就差不多了。”
何乐宇第二天还有排练，他和市交响乐团定好明天上午十点的排练，他还要先去谈小周家拿车。可他一觉醒来已经八点过半，他急忙洗漱，一边穿衣服，一边下楼觅食。
到了客厅，才发现家里已经有客人，可他却是衣衫不整。
西裤的拉链没拉，衬衫敞开着，露出大片白静的胸膛，西装外套挂在手腕处，手里拿了一管防晒喷雾，豪迈地往脸上和脖子上喷，感觉就像拿了一个灭火气筒。
那一刻，时间都停止了，没有人先开口，就这样干巴巴地互望着。
最后还是何乐宇率先反应过来，转过身迅速地拉上裤链，扣上衬衫，再转身时笑容温和，彬彬有礼，仿佛这才是初见。
家里的客人都是住在同一个小区的邻居，何乐宇没有一个是认识。家里搬家之后，他一次也没有回来过，他连隔壁住着廖院都不知道，其他人就更不认识了。
“我十点有一个排练，赶时间。”何乐宇这个时候只能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早餐不重要了。
他离开的速度有点快，以致于他没有带外套，一出门就被一阵寒风打得他直哆嗦。可是回去拿外套？那还是算了吧！他叫了车直奔谈小周家，进门直接上二楼找到廖彬彬，大吐苦水，“我觉得我今天早上就像待价而沽的商品，被一众叔叔阿姨围观。”
廖彬彬宿醉的脸肿成猪头，正在喝咖啡消肿，“你怎么知道他们是来看你的？”
“我答应去相亲。”
廖彬彬一口咖啡喷了出来，“相亲？什么时候？可以带上我吗？”
何乐宇以为自己听错，“我相亲你凑什么热闹？”
“我想给自己相一个。”廖彬彬一脸的认真，“这是我早上起床，谈小周同学给我的建议。”
“我错过了什么？”
廖彬彬当然没好意思说自己昨晚酒后失言，说了很多奇奇怪怪的话，以致于谈小周同学一早就来敲他的门，十分郑重其事地对他说：“是这样的，我觉得呢，子言姐的话有点道理，我也不想自证清白，现在唯一的办法是你赶紧找一个你心仪的人结婚。这样一来，四重奏的成员之间就不会再有超友谊的关系，也就不会再有因为感情矛盾而离开四重奏的情况发生。当然，前提是让我加入以乐之乐，然后你结婚。”
这像话吗？他被催婚了，被一个想加入四重奏的小提琴手。而理由是她不想被误会对他有非分之想。所以结论是他先结束单身。
廖彬彬真的被谈小周的逻辑震惊了。
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廖彬彬和何乐宇带着谈小周一起去了市交响乐团的排练现场，她安静地坐在观众席，手上抱着她的小提琴，眼神露出渴望的神色。一直到排练结束，她都是亢奋的状态。
她终于明白什么叫做默契，那就是廖彬彬和何乐宇的默契。那种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对方要什么，在合奏的那几个小节，大提琴和小提琴合为一体，互相成就。可能是因为廖彬彬和何乐宇的完美配合，倒显得管弦乐队的和声弱了很多，很多地方都没有给到他们该有的音准和情绪。整场排练下来，她满脑子都是廖彬彬和何乐宇合奏的片断。
“你们太厉害了。”谈小周发自内心地鼓掌，“我练了两天，估计只能给何博拿琴。”
何乐宇把谈小周的琴还给她，换回自己的琴，“谢谢你的琴。”
“不不不，我要谢谢你，让我明白这首A小调双协奏曲应该怎么演奏。”谈小周赶紧抱大腿，“这样吧，你教教我吧！”
廖彬彬一时间有点懵，“谈小周，你这变心也变得太快了吧？”
“我觉得这并不冲突！”谈小周神情是认真的，“我因为你想加入以乐之乐，但你是大提琴，我需要一个小提琴的老师，而何博就是这样一个存在。他因为你改修中提琴，说明他不会再改回来，而他现在中提琴的成就已经是有目共睹。”
这可能是谈小周说话最多的一次。
排练一直持续到下午六点，两位演奏家和乐队的磨合才告一段落。总指挥刘向源向他们表达歉意，在此之前，音乐会的曲目定的是《中提琴奏鸣曲》，由何乐宇担任首席。但他临时把曲目改成A小调双复协，乐队排练的时间不够，以致于配合存在一些问题。
这反倒让廖彬彬不好意思，连连道歉。
但廖彬彬一直都在国外演出，想请他难如登天，这次有这样的机会合作，刘向源表示十分荣幸。
刘向源五十岁上下，对时下网上的公卦并不关注，他只知道以乐之乐的演出取消是因为第一小提琴的身体原因，这也得益于舒林和徐然在国内采取的紧急公关。他对廖彬彬的专业素养却很感兴趣，想再加一首曲目由廖彬彬担任首席，被廖彬彬以不想给乐队增加额外工作为由婉拒了。
“其实呢，今天还有人跟我提起乐宇。”刘向源打量何乐宇，露出慈祥、仁爱的笑容，“都夸你有时间观念、热爱运动、阳光上进，也很懂得爱惜自己。”
之前是廖彬彬和刘向源的双向对话，何乐宇已经神游太虚，练了一天，肚子已然饿得咕咕叫，想着晚上吃点什么，可突然被点名，让他有一种云里雾里的茫然。
“刘指挥夸你呢！”廖彬彬赶紧退了一回，“原来你跟刘指挥早就认识了？”
何乐宇不记得他见过刘向源，可能是以前在一些场合遇到，但他完全没有印象。他只能笑着说：“刘指挥过奖了。”
可是有时间观念、热爱运动、阳光上进、爱惜自己，这些词藻听起来怎么有那么一丝的怪异。
“不知道是什么人夸我？”何乐宇追问，“竟然这么有品味！”
廖彬彬拉着谈小周又退了一步，谈小周一脸茫然。
“何教授和尤教授出门好几个月，今天晨练后都去了你家喝茶小聚，我家那口子也去了，说你正要出门排练，连早餐都没赶得及吃，说是怕迟到。”刘向源也没卖关子，“你放心，你的终身大事，今年可能是来不及了，但年底之前找对象应该是不成问题的。今天那么多人都在，也都见过你本人……”
何乐宇果然没有看错，早上家里一堆人，果然是来对他做评估的。看来，他得到很高的评价，睡晚了来不及，也能说成有时间观念。
“我觉得吧。”告别刘向源后，廖彬彬的嘴角都快咧到耳后了，“爱运动、阳光，是指你身材好、皮肤黑，爱惜自己是说你喷防晒霜吧，这确实是挺爱惜的。”
何乐宇懒得搭理他，大步流星朝停车场走去。
“你看看你这一出场，就让未来丈母娘对你全方位了解了，这边未来大丈人对你的业务能力也摸了底，看来离你有对象的日子是越来越近了。”廖彬彬转念一想，“可是你不能太早结婚了，我可没有份子钱随礼。”
何乐宇越走越快，遇到他师兄的车正好开进来，他师兄也就是这场音乐会的艺术总监陶二。陶二是被刘向源叫回来的，专门为了今天排练检验成果，最后确定曲目。
“大宇，我以为你眼前没什么大事，没想到你是回来相亲结婚的。对不起兄弟，要不是这场需要救场，我肯定不会占用你的宝贵时间。”陶二下了车，连连道歉，“你该早跟我说，我这不是看群里你姐说帮你介绍对象的事情，我才知道。五个月的时间是不长，但也能找着对象结婚，别着急，二哥帮你务色。”
何乐宇的脸是彻底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