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霜与火
黄安看了看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五点左右，窗外大雨滂沱，天色也已转黑。
即使之后雨停了，时间和路况也不允许继续前进。
这一天只能提前结束，直线推进距离大约只有25公里。
想到要在这里待挺长时间，他们都赞同唐默的看法，开始着手改善环境。
这栋房屋虽然可以勉强挡雨，但条件远远谈不上舒适。
门窗基本全都没了，屋内潮湿不堪，霉菌暗生，地坪上随着雨的持续开始渗水，风从洞口穿过，带来凛冽的寒意。
随着暴雨突至，山里的气温也出现明显下滑。这栋破房子天然的状态，并不足以让他们保留足够的热量，更谈不上积蓄体力。
最忙碌的是唐默，毕竟，修葺建筑绝对是一名“建筑师”的本职工作。
眼下，湿润的地面已经不利于水泥的成形，所以他费了大力气在地坪之下生成了复杂的防水材料，阻隔了水从泥土向屋内渗透的路径。
破洞和门窗也被他用砖石封锁，留下了几处活动的透气口，以透明的材料做成活开窗。
几人合力把积水还有霉菌污物清除，崔鹏则驱动能力放出热风，对整个室内进行清扫和干燥。
随后，他们在已经做好防水，并驱除了潮气的地面上铺了一层塑料布。
局部，还加铺一层羊毛毯，一切设置完成后，再次热风干燥。
房间不大，一个多小时以后，已经被他们活活被改造成了一间清爽舒适的避难所。
“这就舒服多了。”唐默舒舒服服地躺在毯子上，舒展四肢，按摩自己的肌肉。
“感觉有点丧心病狂。”崔鹏四下打量着，对比改造前后的变化，不禁连声感叹。
“所以我说，咱们虽然人少，但队伍组成是非常合理的。”黄安也对整改效果非常满意，“给咱们扔到荒岛上种田都不在话下。”
吹完牛以后，自然还是要干活。安全问题依旧是排在第一位，不能因为天气就放松戒备。
唐默崔鹏组留守房间，黄安召出夜晚所需的杂物后又和林歌组队深入雨中，探查了附近的情况。
山谷里的这排砖混房，总共有五间，相互独立，没有联通。他们选择的这间位于其中一端，是现况最好的一处，其他几处房屋，破损更为严重，有一栋已经完全坍塌。
当然，他们更关心的是内部状况。
经过排查，这些房子都是空的，不存在潜在危险。
随后，他们两人在附近设置了超凡报警器。
在城市系统之外，黄安拿手的召唤物监控大队受到极大制约－－野外超凡能量影响最大的就是通信，信号完全无法有效传输。
而这种雨天，他们的感官也受到限制。因此，这些小小的报警器便显得极为重要。他和林歌把安装的数量比前一天上调了百分之五十。
回到基地时，唐默和崔鹏已经点起了适合封闭空间使用的酒精炉，煮着晚饭。
虽然加固后的房屋基本隔绝了风雨，但气温依旧很低，炉子的火焰为他们提供了难得的热量。对刚从大雨中回来的黄安和林歌来说，更是如此。
漫漫长夜，只能困于如此狭促之地，黄安干脆从自家冰箱里又召来了一只母鸡，斩切成块，过了遍水之后在炉子上慢慢炖了起来。
当然，不止是鸡。
菌菇，姜片，八角，花椒，丁香还有白胡椒，所有香料与配料都一应俱全!
这并不在他们的预案中，虽然物质条件具备，但毕竟是旅人，还是以简便快速为第一基准。
不过具体到这个夜晚，时间漫长，反正都要用到酒精炉，不如多多利用下它的热量。
崔鹏表示这样搞有点过分，对肠胃不好，但还是第一个盛了一大碗肉汤。
“你是不是把你家所有东西都标记上了？？”
林歌拎着一只装香料的罐子，感叹道。
“这是一名旅者必备的素质。”黄安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伸手取回那罐香料，将其遣返。
“干嘛送回去了？”
“没事，习惯而已。”黄安平静道。
其实，他是突然想到，这个时间貌似也是张洛洛做饭的点。
没准在眼皮子底下一罐材料就没了。如若当真如此，按以往经验，保准气得表姐额头青筋直跳。
窗外，依旧大雨滂沱，但炉火和热汤已经让他们在身体和感知上都获得了足够的热量。
他们没有过多交谈，以自己的方式放松肌肉和精神。
林歌在窗边的炕上翻阅一本漫画书。崔鹏和唐默则下了一会儿象棋，黄安则闭目养神，盘点思绪。
“熄灯”时间很早，在九点左右，除了值班人员，其他人都早早进入了梦乡。
……
凌晨四点左右，黄安中途醒来。
有微弱的风拂过脸颊。窗外，雨势已弱，仅有淅淅沥沥的声音传来。
第四班值夜的林歌正坐在土炕上，身体有轻微变形以提高感知能力。
活开窗被打一个小口，她的左手伸出窗洞，细雨打在手上，发生奇异的反应，化作了一串串泡沫，在夜色中四下飞舞。
“有吵到你？”
见黄安看着她，林歌把手收了回来，推上了透明的掩体。
平时一直戴着的白色丝质手套摘掉了，她裸露的左手修长纤细。只是，从手指到手腕的区域都覆盖着白色的羽毛。
“对不起，不是故意看的。”黄安尴尬道。
“一只手而已，又没说不能看。”
“但是，终归还是一直戴着手套遮掩嘛。”
“嗯。”林歌也仔细看着自己的左手，“左手这部分，我变不回去。”
随后，她伸出覆着羽毛的手。
“你摸一摸？”
黄安更加尴尬，心想这是你的手，又不是养的兔子，摸什么摸嘛!
随后，他还是伸手摸了下。
没办法，比兔子吸引力大多了。
触感凉凉的，倒也没有太多特殊之处。
“爽不爽？”林歌嘲讽道。
“你这词用的……”黄安不禁蹙眉，缩回了手。
“据说有一类人，就觉得这样爽。喏，我变形的时候，你觉得好看吗？”
“挺好看的。”
“要以男性视角来看。”
“还是挺好看的。”
“噫。”林歌厌恶道，“男人的口味。”
“我不是那个意思啊。”黄安苦笑道，“是你让我评价的，于情于理，确实很漂亮……”
“唉。”林歌轻叹一声，戴上了手套，“问题就是，我也觉得挺好看的。”
“这有什么问题？”
“移植细胞到我身上的人，显然也认为很好看，他的客户也认为很好看。”林歌凄然道，“所以这副身躯被设计出来，目的就是取悦别人的话，你对这种好看是什么感受呢？”
“唔……我大概明白你的情况了。”
说起来，类似的情况虽然从未亲眼见过，但听过传闻。
超凡力量对人类肉体的改变远远大于当前科技树的生物工程。而人类的身体，自古以来就是具备特殊价值的商品。
某些方向上的肉体变化，对广大变态者而言，绝对是福音。
“设计师就是我爸，”林歌耸了耸肩，“所以，我倒是很庆幸成了孤儿，在还没有成为完全体，死掉或者出售之前。当然，能更早点才好呢。”
“这个细胞移植，跟你的超凡能力有关吗？”
“无关，人体改造是从小进行的，普通人或变异体都可以。我很小就被改造过，由于意外，成为孤儿的时候年纪也不大。是程度很低的半成品。”林歌解释道，“在我到了超凡能力体现的年纪后，本想通过变形彻底清除这部分细胞，却发现自己的变形能力跟早期移植的细胞产生了奇怪的耦合作用。”
“我没法朝常规方向变化血肉，会引起精灵细胞的排斥。但是可以顺着移植细胞深化变形。这种情况，据我所知，在改造体里也属于万里无一的意外。”
“通过深化，逐渐接近完全体的形态，获得本属于云精灵的超凡能力。”黄安顺着她的话总结道。
“没错。”林歌道，“所以摆脱那段过往的路，又回到了原点，我比之前更接近我爸的设计了。”
“所以，超凡能力，用还是不用。这样的生命，目的在哪里，会时常困扰我。”她轻声道，“是不是有点矫情？”
黄安沉思片刻，认真地开了口。
“老实说，有点矫情。”
“你不能因为形态上的相同，就觉得又回到了被设计的那段人生。即使是一样变异的身体，两者的意义肯定也是截然不同的。”
“我之前在明亮的隘路的三楼，扫过一本书，叫《霜与火》，我觉得你应该看看，生命的力量是蓬勃的，不应该绕在无谓的纠结里。”
“哈？那书讲的什么？”
“是童话年代的一本科幻小说，里面假定了某个星球上的人类，在只有七天生命的情况下如何延绵生息。”
……
“哦。”林歌眯起了眼睛，“我跟你讲悲惨的童年，你跟我聊小说？扁你哦!”
“我才十八岁哎。”黄安坦然地摊手，“难不成要深沉地说，小姑娘，来，我来跟你讲讲人生的道理？？”
“好吧。”林歌歪了歪头，对这番对话似乎觉得还算有趣，“那你跟我讲讲故事吧。”
“哈?人生？”
“呸!”林歌嗔怪地敲了下黄安的脑壳，“《霜与火》!”
好吧，黄安揉了揉头，开始整理思绪，只是扫了一遍，他也搞不太清故事结构。
捋了片刻后，他清清嗓子，准备开讲。
然而林歌做出打住的手势。
“算了，先别讲了。”
……
“喂!”黄安恼火起来，“你们年轻女孩一点都不尊重……”
“你个瓜子!”
林歌又敲了他脑门一下，恼火地指了指超凡报警器。
“我们，可是有客人来访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