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新的学期开始，因为几篇读书笔记被老师看中，我开始跟着逻辑学的老师做一些数据统计工作，空闲时间少了，也没有太多时间去看文远社的演出。偶尔去的几次，我发现春晚的宣传效应巨大，文远社的粉丝效应彻底回归，在剧场外做应援拉横幅的姑娘多了起来，一个个喊口号喊得声嘶力竭，仿佛真的能爱到天荒地老。

值得高兴的是，文远二人在台上依然稳健，春晚的爆火和粉丝的回归没有影响到二人对作品精益求精的态度。我想我要成为文远真正的死忠粉，在可以的年华里，只要他们还在舞台上，那就陪着他们，即使他们不知道我的存在，但是我会一直陪着他们。

大学的生活总是和高中有着很大的区别，最大的区别是可以谈恋爱了。即使父母已经在帮我张罗本科毕业后的订婚对象，也丝毫不会影响我在大学谈一场纯纯的恋爱。我的恋爱对象是大三的土木工程专业的学长，一个接近一米九的帅气男孩。当他走到我的身边，在我耳边轻轻说道：“我在你的眼里看到孤独，我想陪着你”的那一瞬间，我就已经决定和他谈一场不在乎结果的校园恋情。

像所有的大学男女朋友一样，我坐在他的自行车后座溜达了整个校园；我们在学校后边的小山坡上偷偷地接吻，甚至于做爱；我们每天腻在一起吃午饭晚饭；我陪他去上莫名其妙的建筑学，他陪我去上对他犹如天书的西方哲学史；我们一起爬了泰山和黄山，在泰山山顶我们看着太阳跳出地平线，然后发誓要永远在一起；我们互诉衷肠，期许未来……

不知是谁说的，校园爱情是结不出果的花。我的这段恋情持续了不到一年，在我大二开学的第二个月，我看到他和另一个女孩携手从后山回来，我便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其实这段恋情从开始我就知道它没有结果，可是我清醒地看着自己沉沦。享受爱情的甜蜜，放纵自己忘掉周围的一切，抓住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光，抓住那似乎不孤独的感觉。可是是梦就要醒，醒过来的我继续往常的节奏。跟着教授做了接近一年的研究，他建议我读他的研究生，我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教授不知道的是，我在伦敦大学已然有了自己的研究生导师，而那也是我学生生涯的最后一站。

就像我的大学生涯时有波澜一样，好不容易迎来自己高光时刻的文远社也在面对自己的波澜，而这一次的波澜，稍不谨慎就有可能是灭顶之灾。

在粉丝数量以指数增长之际，文远社终于决定走出小园子，决定在国庆节之际开始文远社成立之后的首次商演，历时两个月走国内的十个主要城市。这本就是好事，在售票窗口推出的当天，所有的票便被抢购一空。可是就在全国巡演的第三站刚刚结束之际，变故发生了。文远社无论是跟着出去商演的，还是留在小园子的几乎所有主力演员同一时间宣布因为个人原因退出文远社。

这个节口退出，说没有人整文远都没有人信。而整个中国相声界具备这个能力的除了文远的师门不做他想。可是蓝瓦社作为纵横中国相声界几十年的老牌选手公关能力极其过硬，第一时间出来辟谣，然后引导舆论到文远二人师出蓝瓦社，同气连枝，作为师门，不论徒弟们如何，会永远支持徒弟们的发展。一副大哥口吻，俨然把文远社当作了德云分社。

无论真相如何，即使是明眼人大眼一瞧就知道的真相，舆论还是朝着文远社是德云分社的方向而去。而文远二人此时面对的场面则极度尴尬。首次商演被师门搞成这个样子，如果求救师门，一来心有不甘，二来多年的努力，创新节目，打磨作品，确立风格，去粉丝化似乎都被德云分社四个字给击垮了；可是如果不求救于师门，票已经卖出去了，如果演出无法进行，那么后续一系列的赔偿问题则是直接宣告了文远社的破产。必须说蓝瓦社棋高一着，如此这般是把文远社逼进了死角，硬生生要吞了文远二人经营许久的文远社。

中国整个相声界都在等着文远二人服软，然后并入蓝瓦社，可是出乎众人的意料，文远社采用了最让人意想不到的做法，他们决定死扛。

首先文远社发出微博，大方送走一干主力，并且祝福他们以后事业长虹。而后第二条微博表示有余演员有变化，商演和小园子的节目单将会有所变化，介意的已经够票的观众可以联系退票。所有人都对相声界近几年最大的风波所吸引，谁人会去退票。对于文远社接下来的动作，无论是相声从业人员还是粉丝，所有人都拭目以待。

首先是文远二人带回商演的剩余团队回归小园子，应付了小园子周二到周五的演出。可是因为周日有商演，周六文远二人便带队赶往商演地点提前安排。而小园子据说只剩下了三个学艺不精的学徒。众人都在期待周六文远社的水牌子。下午四点钟水牌子挂出，除了几个不甚熟悉的学徒名字之外，六场节目演了四场的是一个叫李欣的演员，不同其他人，李欣的名字后边有个括弧，标明性别女。看到李欣这个名字，我第一时间想起了高中时期看赵亮的直播，冯文那就“心，你先上楼去”，当时我就在想，这个心，究竟是情侣之间的爱称还是名字。可是那个心和眼前的李欣相重合，不知是也不是，不过两个小时后就有答案了。

七点钟，节目正式开始，第一个是一个小男孩打了一段快板，我并不懂，可是很热闹，现场氛围还不错。第二场便有这个李欣，我期待已久。第二场报幕结束，演员上场，当演员鞠躬行礼抬头之后，我看到了她，而在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几乎就可以确定，这个李欣就是几年前在赵亮的镜头中站在书架前的女人，多年过去，她的身形几乎没有改变，她就是冯文的妻子，冯文口中的欣。

她在本场是逗哏，只见她身量不高，预计只有160，一身淡蓝色的仿男士大褂的女士服装，头发盘了起来，用一根木簪固定，面庞干净，未施粉黛，仅算清秀，远远达不到漂亮。可是她浅笑盈盈地站在麦克风后边，如同一股清风吹遍了整个剧场。她肯定是第一次说相声，可是她的淡定从容仿佛说相声和吃饭喝水一样平常。她那由内而外的淡雅气质，让我既他们家中图书馆画室的感慨之后，再次感叹，冯文和她本就是天生一对。

显然，猜到这一点的绝不止我一个，台下议论纷纷，多年的假想敌如今总算现出了真身。李欣似乎猜到了这种场面，惊堂木一拍，开口道：“大家好，我是文远社的相声演员李欣，同时也是也是文远社班主之一冯文的妻子。今天别开生面，给大家说段男女相声，希望大家喜欢。”她这句话出口，现场可算炸开了锅，毕竟猜到和现场承认还是有着质的区别。而李欣丝毫不见慌乱，惊堂木再一拍，节目正式开始。

看着台上的李欣，听着旁边姑娘们轻声的议论“长得也不美呀，还没我漂亮呢”，我不禁感慨，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冯文当年拼死护在怀里，甚至为了她不惜走出师门的姑娘，在被他严丝合缝护了五年后，终于还是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甚至是暴露在聚光灯下，接受众人的评价。究竟是冯文没能守住护着她的誓言，还是李欣开始履行自己守护丈夫的誓言，无论是哪一种，此情此景还是让人鼻子发酸。

可是随着节目的推进，我再也没有空闲去感慨，只剩下了笑，大笑，狂笑，甚至于笑出了眼泪。李欣在四场节目中，逗哏两个，捧哏两个。而她丝毫不像第一次说相声，台风很是稳健，节目中去掉了几个性别的包袱，却也加入了别的东西。她可以在《学满语》中用满语背出康熙传位圣旨的全文，可以在《学外语》中背出大段莎士比亚的台词……而她把这些东西放的位置十分巧妙，掩盖了搭档业务的不熟练，而且没有丝毫炫耀的感觉。

令人意外的是，节目结束，周六的我们拥有了大返场。其实说是大返场，加上李欣也只有四位演员。李欣用心介绍了每一位演员，三次鞠躬感谢了观众的支持，在所有演员展示之后，李欣唱了一首云朵的《我的楼兰》。

云朵作为刀郎的学生，一直以高音著称，而这首《我的楼兰》更是高音中的高音，即使是专业的歌手也不敢轻易尝试，其实我挺担心她唱不上去的。可是等她一开口，我就知道我的担心多余了。她的嗓子似乎是天生的好，即便说了四场节目，整首歌依然唱得无懈可击，即便是高潮部分的“谁与美人共浴沙河互为一天地”也是完美至极。待李欣歌声落下，我能感觉到现场的每一个人都在真心的鼓掌。李欣用实力在诠释文远社的相声，主力演员退出，她的登台绝不是简单的补位，文远社用节目，用实力对得起观众的每一分票钱。

演出结束，网络上开始了另一番热闹。首先之前劝着文远社并入蓝瓦社的声音没有了，然后对于李欣参加的这场演出，每一场的视频在网路上疯传，尤其是返场的《我的楼兰》在各大网站不断流转，有人感叹李欣在我的手机里唱了一晚上了，咱们让人家休息一下吧。文远社纵然如今人才凋敝，可是它因为今晚成为了中国相声市场独立于蓝瓦社而又能引领潮流的一个存在，文远社在他成立三年之后，在无数的波折之后终于真正意义地站稳了脚跟。

而李欣既然站在了聚光灯下，以文远社相声演员的身份出现在公众面前，关于她身份的探索便已经开始。在演出结束半个小时后，李欣的具体身份在网路开始流转。李欣，1988年11月10日生人，历史系博士，目前任国大历史系副教授，研究生导师，同时负责大一大二中国古代史课程的授课。冯文藏了五年的姑娘终于藏不住了。

而对于李欣的这个身份，说在意料之外似乎也在意料之中。李欣今日的四场演出可谓惊艳，她不止是第一次上台的问题，而是她对于每一个节目都十分熟悉，才能在搭档词都不熟的情况下近乎完美地完成演出。而她如果只是临危受命，绝对不会有如此表现。那么根据文远风格的转变，台风的沉淀以及今日李欣的演出，还有李欣历史系副教授的身份，答案就只有一个了，文远社一直都有李欣的存在。

李欣在幕后和文远二人共同规划了文远社的未来，参与设计了二人的相声道路，参与了每一个节目的设计，甚至于每一个节目的彩排。文远社在11.10成立，而11.10就是李欣的生日，多么深情的告白，只是当时我们还不懂。却原来，文远社的坎坷路途不止有文远，还有李欣，他们是携手走过了这一切。原来文远社处处都有李欣的影子。我在大脑中回想着今天看到的演出，大脑中突然浮现四个大字“降维打击”。

李欣作为圈外人士，我想如果不是这次文远社到了生死存亡的关键处，她依然会在幕后，可是现实让她必须站在聚光灯下，和她的的另一半一起跨过难关。

周日，文远社商演和小园子演出同时进行。小园子的水牌子做了更新，李欣依然是四场演出，真不知道她一个女孩子能否撑得住。李欣在台上依然幽默风趣，游刃有余。最后返场，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李欣唱了京剧《定军山》的选段，声音洪亮，吐字清晰，抑扬顿挫，我不知是否专业，但我感觉好听极了。看着台上的李欣，我直感觉她在发光，我想我爱上她了，不是因为冯文，而只因为她是李欣。只因为她临危受命依然游刃有余。

在接下来的一个多月里，文远二人带队负责小园子周二到周五的演出以及商演，李欣则负责带队小园子周六日的演出。不管过程如何艰辛，一个多月结束，文远二人完成商演回归小园子，而李欣则重新回归幕后。

我看了文远社一个多月的演出，看着发光的李欣，我决定送她一份礼物，也送文远社一份礼物。我让哥哥的秘书安排，买下了首都和文远社商演走过的十个城市地标性建筑的巨幕五分钟用于文远社和李欣的宣传。

看着巨幕上闪闪发光的文远，闪闪发光的李欣，我内心开心极了。谁讲我不可以疯狂，谁讲我不可以心甘情愿地付出，谁讲我一生注定孤独。我找到了我的精神寄托，我找到了我的一生所爱，而且我愿意为了他们做我所能做的一切。五分钟结束，我突然想起了王璐和许天，想起了自己高中时代对于他们倾心相付的羡慕，而如今，文远社用实力让我爱上了她，而我再也不用羡慕任何人。我在这世上从不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