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在我婚后的第七个年头，我遇到了一个有趣的男孩，完全合乎我的口味。一日，我抱了历史教材去看李欣，作为两个孩子的妈妈，抱着课本在国大的校园里穿行，总会给我一种错觉，逝去的十年是我的一场梦，我如今还是刚进大学校门的大一新生，对未来对一切都感觉新奇而又充满希望。可是腹部剖腹产留下的疤痕又告诉我，十年已经过了，作为过了而立的人，我已经不再年轻。而冯文是实实在在地离开了七年了。

上课毕，我看着李欣的身影消失在校门口，突然感觉有点无力，就在国大的校园里随意溜达，坐在梧桐树下的长椅上，我放空大脑，放空双目，任时光在眼前流逝。突然一个身影出现在我的旁边，问我道：“同学，你没事吧，需要帮忙吗？”我拉回思绪看向眼前，是一个很帅气的男孩，身高应该在一米八五左右，剑眉锋目，高高的鼻梁，薄薄的嘴唇，一脸关切地望着我。我站起身来，说道：“我没事，就是有点累了。”再细看，他身材比例很好，国大的军校式管理让他简单地站在那里就让人感觉像一把剑，尚武的精神能够扫除一切蜜恋琦意，让人以勃发的少年精神去面对世界，也让人感觉一切烦恼都是庸人自扰，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宛如朝阳初升，将光明撒向人间。

他接着道：“哦，没事就好，我看你坐在这里半天，一动不动的，还以为你生病了呢。”声音也好听呢。而且他的长相怎么说呢，简直是照着我的口味来的。我不相信巧合，可是如此的巧合哪怕是陷阱也值得我跳一下，不是吗？荒芜六年的心，单靠李欣的背影显然是支撑不下去的。

我笑着说：“谢谢你的关心。同学，你怎么称呼呢？”接下来的一番攀谈我了解到，他叫郑哲，来自于南方的小城，考学来到BJ，本科是京大的金融学，硕士和博士都在国大，如今是博士二年级。他的父母亲都在家乡的小城教书，自小对他较为严格，万幸他从小就擅长读书考试，学习成绩一直都不错，高考也是一举考到京大，没让父母操太多心。

如今他博士在读，同时也在京都一家金融机构任职，收入倒还可以，不过要在BJ安定下来，买房买车确实还甚为遥远。听着他说家里的事情，莫名有点心安，不知缘由。当我问到谈女朋友了吗，他似乎有点羞涩，有点无奈得说是前女友因为房子的原因和他分开了，他目前经济能力不足，也就不想着成家的事，还是考虑拿下博士学位，然后成家立业。

和我沟通，他似乎略有紧张，可是我并不在意，坐在悠闲的校园里，享受着日光照耀在身上的温暖，身边坐着一个青春阳光的小帅哥，轻轻地和你讲那过去的故事，这对我来说，尤其对目前阶段的我来说，太难得了。我几乎想象不出，我上一次和人这么坦然地沟通是什么时候了。看着郑哲年轻的面庞，我竟然感觉到了幸福，久违了的幸福。

和郑哲的沟通过后，我让钱枫查了这个人。果不其然，这个郑哲是丁倩送给我的别样的“礼物”。钱枫给我的资料里有几张丁倩和郑哲坐在一起的照片，丁倩难得的盛气凌人模样，而郑哲则是面带屈辱。丁倩要给我送这个礼，原因有太多种了，这个不太好说。而郑哲愿意当这个礼物的原因只有一个，名利。

看着资料里郑哲从小到大的照片，他父母的照片，还有他本科和硕士的毕业论文，以及所有的兼职资料，是一个优秀的男孩子。我必须承认，这个男孩确实让我心动了。既然是丁倩送我的礼，我没有道理不收，陪我看了这么多年的相声，对我的口味，她探听得一清二楚，简直比我自己还要了解我自己。不过礼物的外壳是甜的，没有问题，至于这个毒是什么，目前的状况不明朗，当下看不出来，那只能是下了一步长棋。

既然毒药我不清楚，那么我只能以毒攻毒了。我学哲学学了六年，很多事情看得不重，所以太过下作的手段是没法用的。我让钱枫安排了几个人，组成了一个中型规模的投资公司，然后找到了丁倩老公吴亦辰的外室。吴亦辰这个外室夏伊珞是吴亦辰的青梅竹马，二人感情极好，本来也有婚约，不想后来夏伊珞家道中落，吴家又着急攀附丁家，婚事才算告罢。不过，二人却一直有一个家，吴亦辰的第一个儿子就诞生于夏伊珞的腹中，是以夏伊珞纵是外室，在吴亦辰那里却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

在钱枫的安排下，这几个人用重金引诱夏伊珞。在夏伊珞的枕头风作用下，吴亦辰以吴氏企业的名义和投资公司签订了投资合同，这份投资收益巨大，但是在投资公司的操作之下，可以随时爆掉。而这个投资的失败，虽然不足以让吴氏覆灭，但是缺个胳膊断条腿却是必然的。丁家虽有吴家的加持，但是敢把主意直接动到白韩两家，还是差些分量的。很多事情，做了就必然要付出代价的。而愚蠢的胆大妄为则是首当其冲。

在一切安排妥当之后，我也在郑哲的第三次邀约之后，淡然赴宴。此后，国大的校园对我来说不止是李欣，还有郑哲，我的婚外情对象。在偌大的校园里，我们一起散步，一起吃饭，互喂食物，在图书馆占座看书……甜甜的一切让我有种时光回到十年前的错觉，而我爱死了这种错觉。我在国大旁边为我和郑哲布置了200平的爱巢，所有的装修按照郑哲的意愿来定，我们在一起接吻，做爱，赖床，规划未来……他年轻的身体让我迷恋，每一次的交融都让我感觉自己变得更加年轻，从身到心的愉悦让我上瘾。如果不是钱枫定期给我郑哲和丁倩私下见面的照片，我恐怕会真的沉沦。

建立在沙滩上的城堡终会坍塌，该来的终于来了。韩家和丁家在一个项目中针锋相对，谁能争取过来都意味着企业规模的翻番，双方互不相让。在这样的背景下，我收到了一个匿名的档案袋，拆开来，里边是各种姿态下的我。在梧桐树下和郑哲接吻的我，在学校餐厅和郑哲吃饭的我，在国大校园和郑哲牵手漫步的我，在床上和郑哲做爱的我，睡着后赤身裸体躺在床上的我……如果不是照片记录下来，我真的很难相信自己有这么多的表情，自己的眼睛可以有那么深情的眼神。而这份档案袋，我相信白韩两家收到的不止是我，但是我没有感觉到一丝羞耻和慌乱。我只是平静地通知钱枫可以动手了。

第二天，丁吴两家所有主要家庭成员都收到了吴亦辰签署的投资合同复印件，投资公司近一年的财务报表以及一份待发出的新闻稿件，标题《吴氏企业投资失败，在建项目恐无力支撑》，而这份稿件用详细数据列举了投资失败对吴氏的影响，以及对丁氏的连带影响，用事实讲话，参考价值极高。

在钱枫信件发出两天后，丁家退出了和韩家的针锋相对，美其名曰，有其他投资项目，不想和韩家伤了和气。作为对丁吴两家识相的犒劳，投资公司只是吞掉了吴亦辰的投资，顺便崩掉了吴家两根小指头。白韩，丁吴从未有过直面的交锋，可是一场大仗已然烟消云散。成年人的世界就是需要一种默契的体面。

在王璐的爸爸过生日之际，圈子里各样人等齐聚。白韩，丁吴推杯换盏，言笑晏晏。而我和丁倩举着红酒商谈育儿大计，感叹当母亲的不容易。她的笑容那么真诚，看着这样的笑容，你都很难想象钱枫资料中那样盛气凌人，那样轻蔑以待，那样阴狠歹毒的表情会出现在同一张脸上。那个曾经含着泪和我相约每年都要去看文远的姑娘，终于和我背道而驰，甚至于给了我致命一击。而以后的11.10，不知丁倩是否还会出现在文远社呢。我的一个小爱好，成为王璐送礼的目标，如今也成为了丁倩刺我的利器。

在寿宴上，我和丁倩，王璐，许天等人姐妹淘齐聚，一块谈天说地，互相拥抱。怀念不在身边的同学，欢迎新加入的朋友，好一出姐妹情深，不禁让人叹为观止。一行人中，我倒是注意到一个新加入的叫陈婧的姑娘，她显然对于此景略有陌生，不知如何应对，甚至于偶尔流露的表情在说明她有些厌烦。突然之间，我感觉这一切有趣极了，像陈婧这样的姑娘，在几年后会是怎么样的呢？还真是让人好奇呢。

宴会毕，我让钱枫了解一下那个叫陈婧的姑娘。钱枫应下，然后告诉我，丁家告知所有的底片，录像以及相关事物，甚至于说郑哲全部已经处理完毕，不会给白韩，丁吴今后的关系造成任何影响。对此，我并不奇怪，郑哲原就是一枚棋子，我不知道当初丁倩究竟是承诺给了他什么让他这般倾尽全力，但是即使他任务圆满完成，他也只会被处理，只不过到时候是丁倩处理和交给我处理的区别。这本就是一条不归路，郑哲在点头的一瞬间应该有这个自觉的，只是可惜了写出那般漂亮论文的男孩，可惜了在小城挑灯夜读的辛苦。

一日，我听完李欣的课在国大的校园闲逛，看着透过梧桐叶的点点日光，突然有点想郑哲。我来到国大附近那个曾经为我们爱巢的房子。房子有人会定期打扫，并不显得脏乱。我在房子里翻看，郑哲只是带走了他的东西，至于其他东西，甚至于我放在抽屉里的现金，他一分未动。我站在原地，努力想象他在阴谋败露之后是如何被丁倩迁怒，又如何在这套房子里抱着怎样的心情收拾东西，又是以何种慌乱的姿态逃离这套房子。想着想着有点入魔，我突然很想见到郑哲，见到这个不论怎样，曾经让我身心愉悦的男孩。

在钱枫的安排下，我第二天到达了郑哲的南方小镇，站在了他任教的高中门口。事发之后，丁倩一次性断了郑哲在BJ的所有后路。首先郑哲以各方面原因被国大劝退，然后整个金融圈一致在面试的首轮刷掉他，被逼无奈的郑哲拿着国大研究生毕业证回到了他最初的小镇，当上了高中的数学老师。

在校门口，我几乎一眼认出了郑哲，在一群被学习打击得蔫蔫的学生中间，如剑般挺拔的身姿总是引人注目的。他对我的到来很是诧异，不过在最初的一瞬过后又回归平静。

我们很默契地没有提那场阴谋和风波，他拉着我的手在小镇的街道上穿行。小镇人口不多，对于外来人口总是格外注意，一路上不断有人和郑哲打招呼，热情询问我是不是他的女朋友。郑哲则一律含糊作答，被人理解为不好意思。他短信请了一下午的假，然后带着我走遍了整个小镇，吃了每一种他曾经给我见过的小镇的让人魂牵梦绕的美食。我们嬉笑打闹，仿佛真的情侣。

晚上八点钟，我坐车离开。离开前，我把国大附近的那所房子的写着他名字的房产证，国大的复学通知书，以及存有一百万的银行卡交给了他。他也没有推辞，他知道这种状态下，什么对他来说是最好的。我们此后没有下文，可是当初灵与肉的愉悦是那么真实，那么我想给他，给我们最后的体面。

此后，我还是会去国大，去听李欣的课，李欣的讲座，或者坐在校园里等着李欣路过我的身边，再盯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可是在那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郑哲，我们很默契地在彼此生命里退场，退得如此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