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当医生成为病人——疑病症
一个是察言观色间就能看出你将要患上哪种病的医生,一个是被关在精神病院里的病人。她到底是医生还是病人?她又为什么被关进精神病院……
这个病人是我偶然遇到的。
我的很多病人都是在精神病院工作的朋友们介绍的,然后约我进行访谈。而这个,却是我自己撞见的。
那日无事,去找朋友闲聊,想从他那儿再挖掘些素材。路过花园时,被两个人吸引。
一个穿着病号服的病人和一个穿着护士服的护士——这似乎是句废话,但是,正是因为仔细辨别了她们俩的穿着后,我才确认我没有幻听。
因为我的耳朵告诉我,两个人的一问一答正是医生问诊时对病情的交流。而眼睛看到的,却是那个穿病号服的人扮演着医生的角色,穿护士服的女孩眼里分明是虔诚的求教。
这是怎么回事?
我索性坐下来,静静地听着她们的对话。
病号:“你得先告诉我临床表现,就是病人有什么症状,哪里不舒服。”
护士:“就是最近几个月食欲一直不好,有时候还会恶心,整个人也软绵绵的,没有力气。”
病号仔细地听着,并没有打断护士的话。
护士:“本来家里也没在意,可是今天早晨,他突然晕过去了,怎么叫都叫不醒,可把人吓坏了。”
病号:“那赶快送医院啊!”
护士:“现在就在医院呢。我这不是着急嘛,我在上班又过不去,家里人听说我在这里能见到神医您,就让我赶快找您问问,给帮帮忙,看怎么办啊。”
病号微微一笑:“叫我神医我可不敢当啊,但是你给我说说病情,我给你些意见还是可以的。毕竟我被关在这里,也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四处给人看病了。”
护士一脸的受宠若惊:“哎呀,李神医,您客气了,能得到您的一两句指点,我们已经很荣幸了。要知道多少人想找您看个病,那得排多久的队啊。”
她表情淡淡地说:“过奖了啊,你还是跟我说说你哥哥的具体情况吧。我没记错的话,你刚才说那病人是你哥哥吧?”
护士:“对对,是我哥哥,您记性真好。他早晨被送去医院,医生给查了,说是高钾昏迷,原因还没搞清楚。”
病号:“人现在清醒了吗?”
护士:“刚打过电话,抢救过来了。但是家里都很着急,医生现在还没找到病因。”
“高钾昏迷?……”病号沉吟着,突然问,“你哥哥血压怎么样?测过没?”
护士想了想,说:“以前还好吧,就是半年前突然发现血压挺高的。”
病号追问:“有多高?”
护士:“150/90mmHg吧,最近好像更高些了。”
病号:“最高能高到多少呢?”
护士:“这几天好像能到170/100mmHg。”
病号脸色变得很严肃:“这么高的血压,就没有引起你们家属的注意吗?亏你还是个护士呢!”
护士受到了严厉的训斥,却没有一点儿生气,反倒是低下了头:“您说得对,我也觉得是我大意了。之前让他吃降压药,作用都不大。他只是说偶尔有些头晕,也没其他大的不舒服,就没在意。”
病号叹了口气,说:“我估计你哥是肾的问题。”
护士:“肾?”
病号:“是的,你哥哥以前有没有得过肾病?你好好想想,包括小时候。”
护士眼睛一亮,说:“您怎么知道啊?我哥哥10岁的时候得了肾炎,差点儿没命了,好不容易给救过来了。这么多年没事,我们都以为好了。”
病号:“你哥那时候得的是急性肾炎吧,估计是转成慢性肾炎了。而现在,情况可能会不太乐观……”
她沉默着,没再说下去。
护士急了:“神医你倒是说啊,我哥哥是什么病啊?”
病号看了护士一眼,说:“你再打个电话问问,看你哥哥在医院做B超了没?把B超结果告诉我。”
护士掏出手机,拨了一串数字后放到耳边。
“嫂子,B超做了吗?结果怎么说的?”
“双肾萎缩,双肾实质弥漫性改变……”
病号听到这句话时,脸色变得很黯淡。我听到她喃喃地说:“果真被我猜中了。”
护士挂了电话,又急急地追问。
病号:“你哥可能是尿毒症,高钾昏迷也是尿毒症引起的。”
护士一听到“尿毒症”三个字,脸色马上变了:“尿毒症?你是说那个无药可救的尿毒症吗?怎么可能啊?哥哥才25岁啊!”
护士哭了起来,病号摸摸她的头,安慰她:“这只是我的推断,也不一定就是了。”
护士一边哭一边摇头:“谁还不知道李神医啊,您的诊断都是百分之百准确的,从来没有失过手。您都说了我哥哥是尿毒症,那肯定就是了。李神医,求求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啊?我哥哥该怎么办啊?尿毒症简直就像癌症一样,难道我哥哥这辈子就这么完了吗?”护士哭得很伤心。
病号:“即使真的是尿毒症,也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最起码,要比癌症好得多。尿毒症可以做肾移植啊。”
护士:“肾移植?你是指换肾吗?就是电视里经常演的那种把一个人的肾切掉给另一个人装上的那种手术?”
病号:“差不多可以这样理解,但是没你说的那么简单。这需要经过一系列比较复杂的过程,还需要高超的手艺,最重要的当然是要有一个能和你哥哥匹配的肾源了。”
护士:“我可以给!”
病号:“可以。你如果能给你哥哥捐一个肾脏的话,对你自己的健康影响是不大的。但是问题是你能不能给,这在于你的肾脏和你哥哥的身体是不是匹配。”
护士:“我怎么才能知道是不是匹配呢?”
之后我就听到病号在耐心地给护士讲什么叫红细胞抗原,什么叫白细胞抗原,HLA配型是怎么回事……
我正认真地听着,这些对我来说都很陌生的医学知识,从她口中被缓缓说出,那么深入浅出而便于理解。如果不是因为她完全理解了这些概念,是无法如此娴熟运用的。我边听边感叹,精神病院居然有如此神医,实在是让人惊为天人。
突然感觉有人拍我肩膀,扭头一看,正是我要找的朋友。
朋友:“哈哈,你今天出门翻了黄历?”
我被他问得莫名其妙:“没有啊,怎么这么问?”
朋友:“没翻黄历居然让你碰到了我们的李神医。这可是我们的镇院之宝啊。”
我:“何出此言?”
朋友:“你进来时没发现我们医院门口热闹了许多?”
我回想了一下,确实是。一般精神病医院都不会建在闹市中,反倒是会选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建得像疗养院似的。这样有利于患者休养,也便于医院管理。朋友所在的这家精神病院就是这样,建在半山腰,平时是极其安静的,医院大门一关,几乎与世隔绝。而今天,大门口却停着很多车。我来时就注意到了,仔细看看还都是好车。当时心想这院里是不是有什么会议,要不哪里来的这么多车。
进来后只顾听她们聊天了,倒是把这茬给忘了。让朋友这么一提醒,我又想起来了。难道这些车不是来开会,而是和她有关?
朋友说:“你肯定不相信,那些人都是来找我们的那个病人的,其中一半是来探视的,还有一半是干脆追到精神病院来让她给看病的。”
我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不至于吧?她真是神医啊?就算是神医,也不至于这么受欢迎吧?都进精神病院了还有人找她看病?”
朋友撇撇嘴:“你还别不信,她还真就是这么神奇。要不是因为她进了咱这精神病院,被限制了行动,想找她看病那可是太难了。据说她以前可是门庭若市。就算现在,病房里也挂满了锦旗什么的,比我们这些医生可风光多了。其实刚开始我们也不信,都是医生,谁服气谁啊,何况她还是个半道儿出家的。我们这些科班出身的自然不会把她放在眼里,认为也就是个懂点儿医术的精神病人而已。可是日子久了,还真发现她不一般。那些千里迢迢赶来找她看病的人们,就证明她有多受欢迎了。”
我不屑一顾地插了一句:“现在号称神医的多了去了,哪个不是先被奉为天人,被前簇后拥,红遍大江南北。突然有一天发现原来一切都只是个骗局。谎言在瞬间坍塌,神医变成了人人唾弃的狗屎,咱们祖国的传统医学就这样被糟蹋得不像样子了。”
朋友:“哈哈,我知道你是被那几个倒台的神医给气的,不过我们这儿的这个啊,还真的和他们不是一条道儿上的。我亲眼见过她给人看病,那还真是邪了门了。你说咱们这些学医的,总得分下类吧,累死了你也不可能中西医通吃,全科大夫可不是一般人能干的。但是她,还偏偏就是什么都懂,真可谓中西医结合,妙手神医呢。”
我撇撇嘴,还是不相信。
朋友接着说:“实不相瞒吧,我们这群医生里也有几个就偏不信这个邪,故意装作有病,还都是拣那些疑难杂症去找她,考验她。你给她说症状时,她能给你诊断出来,恰好就是他们装的病。可是从西医方面的诊断完了,她会要求把脉,这一把,全露馅了。呵呵,她会笑嘻嘻地告诉你其实你没病,害得那几个医生灰溜溜就回来了,以后再也不敢不信了,反倒成了她的忠实粉丝。现在有时遇到个不好诊断的病例,还会虚心地去向她求教呢。”
我揶揄道:“久而久之,你们这群医生就捧出来一个新时代的‘神医’来了?”
朋友眼见是无法说服我了,他知道我一贯比较执拗,除非我是亲眼所见我才会相信。朋友最后不甘心地说了句:“你就是不见黄河心不死,非得自己见识见识!就算我骗你的,刚才你不也自己看见了,感觉怎么样呢?”
我一看朋友有点儿急了,笑着说:“说实话吧,我还真的觉得有那么点儿意思。要不然我也不会傻傻地坐在这里听了一上午了。我以前见过一个病人,他是能背出很多医学概念,但是真的拿这些概念来治病救人,那还做不到。而这位,听她说得头头是道,把我听得一愣一愣的,还真的有些医生的架势。就是不知道她诊断的是不是准确呢。毕竟她也就听那个护士说了说症状,也没真的见到那个病人,况且她诊断的可是尿毒症啊,也不是个伤风感冒什么的。这么罕见的病就被她轻描淡写地下了结论,还连治疗方案都给了,我还是有些怀疑。”
我说着,只见朋友笑着冲她所在的方向努了努嘴,示意我转头去看。我转过头,正好看到护士对着手机说着:“什么?诊断出来了?是全院会诊啊?那结果呢?”
……
“尿毒症?需要换肾……”
听到这里,我不得不服了。眼光飘过时正好看到那个病号,一脸的淡定,那种淡定里透露着自信的胸有成竹。
朋友:“怎么样?这下服了吧?”
我:“服了,这次是真的服了。还真是神了啊,医院的全院会诊才得出的结论,居然被人家早早言中了。若是每个医生都像她这么神,那医疗事业将会取得多么大的进步啊。老百姓看病也就没有那么难了,或者说,生病本身就不再是一件可怕的事情了。”
我感慨了半天,突然想起来了个问题:“那她是哪个医院的啊?这么好的医生,怎么就住进你们精神病院里了?难道她精神有问题?”
朋友看了我一眼,眼中透露的是难以言表的情绪:“她不在任何一家医院上班,事实上,她根本就不是个医生。”
我:“啊?怎么可能?”
朋友:“是的,如果说她的医术是个传奇,那么她本人,则是个更大的传奇。她一天医学院都没有读过,中医学院也没读过,她更没有什么医师执照。她就凭着自学,这些年来可治好了不少病人。”
我:“这太不可思议了。但是,如果这是真的话,她没有医师执照而给人看病,是犯法的啊。”
朋友说:“这就是她进来这里的原因。”
我疑惑地看着朋友:“有这么简单吗?无照行医要么勒令停业,要么抓起来拘留,怎么着也不至于放到你们这里啊?”
凭着职业敏感,我相信这里面一定有更深层次的原因。我的内心又在蠢蠢欲动,就像猎犬闻到了猎物的味道。
朋友笑了:“怎么啦?心痒痒啦?想知道更多的事情啊?”
被朋友看穿了心思,我有些不好意思。
朋友:“唉,谁还不了解你啊,今天来找我不就是为了让我给你找病人吗?我本来就是想让你见她的,没想到还被你给先碰上了,也说明你们有缘分啊。”
看着那边她们似乎也快聊完了,病号一副有事要离开的样子。朋友抬手看了看表,说:“时间差不多了,我已经给你们安排好了,本来就是出来找她回去见你的,正好在这里看到你了,咱们回她病房里谈吧。你先去办公室等着,我带她回病房。”
我很感激朋友的安排,满怀期待地回医生办公室等着去了。
见到她时她正在打电话,听起来还是在给人诊病,我暗笑:她还真是忙啊。
我敲门,她看了我一眼,笑了一下,招招手示意我进去。她指着凳子让我坐下,但是并没有挂断手中的电话。
我坐下,静静地等着她。听她打电话也是对她的一种了解,这种侧面的了解对我更好地掌握她的病情是有帮助的,当然,前提是当事人同意我旁听。
她的表情,显然是默许了的。等待的过程中,我暗自观察:她的年龄也就刚刚30出头,虽然一身病号服,举手投足却透露出一种难言的气质。那种气质,是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没有良好的修养和地位是不可能有的。
这让我愈发疑惑:看起来她应该是受过良好的教育,并且有着良好家世的,那她是做什么工作的呢?她没有任何医学背景,是如何精通各种医学知识,如何能够达到药到病除,如何能够赢得周围人的信任,被奉为“神医”呢?医学之于她,是业余爱好?还是……
正想着,她挂了电话,满面笑容地走过来,和我打招呼。
她:“你好,我听李医生说过你,大名鼎鼎的心理学专家哦。”
我:“过奖过奖了。你这个神医倒是真的哦,久仰久仰。”
她:“神医这个称号大家开开玩笑倒也罢了,真说起来我可是不敢当呢。”
我们笑着寒暄了几句,她突然很认真地说:“你近来身体还好吗?”
她问得很委婉,眼里满是关怀。我愣了一下,说:“还好吧,大的问题没有,就是时常有些乏力,睡觉不太好。”
她:“熬夜了?有让你心焦的事情?”
我:“是熬了几个通宵,前段时间申报自然科学基金,不过刚刚弄完,能休息一下了。真的好累,那几天感觉都要虚脱了似的。”
我说的是实话,也就是因为申报完了基金,才有空来这里转转。
她满眼都是疑惑,有些欲言又止。
我看着她的眼神,笑着说:“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尽管说。”
她:“我觉得你应该马上好好休息,你现在气血双亏,再这样下去,恐怕对身体有害,没准儿会有大病。”
我愕然:“没这么严重吧?我应该只是缺乏睡眠,休息一下就好了吧。”
她:“我知道你也是医生,对自己的身体很了解,但是据我观察,你的身体已经存在潜在的发病症状了,不可不防啊。你要是信的话,就听两句,不信就当我没说吧。”
我虽然对自己的身体有把握,可是被这位有“神医”之称的人一说,还真有些心虚。我想起了前一段去医院检查时得到的那一纸诊断证明书,当时自己是不以为然的,可是现在……难道是个巧合?!
心里虽然翻江倒海,我刻意隐瞒了些,只是虚心地向她请教:“那您是怎么看出来的呢?”
这期间当然也有观察和考验的成分,正好让我知道她是否真那么神奇。
她:“中医讲究望、闻、问、切。我们一一来说吧。你的眼睛,看起来眼袋很大,皮肤看起来没有光泽,我能看出来你是细致地化过妆。但是透过粉底的掩盖,我能看到那你皮肤的喑哑和粗糙。我这样说希望你不要介意哦,我这个人就是直接,有一说一。”
她说的确实是对的。我近来常觉得眼睛干涩、眼皮沉重,而早晨来时,也确实是化了妆。因为早起看到脸色不好,就用化妆品来掩盖一下,没想到一下就被她看出来了。我原本还为自己高超的化妆技艺而自豪呢,没想到在她的面前却是如此不堪一击。
听她如是问,我连忙笑笑:“没事的,你尽管说。”
她也笑了,问:“最近可有掉发?”
我想了一下,倒真是有。
她点了点头继续说:“能把你的手给我,让我看看吗?”
我伸手过去给她,她先是观察了一番手心手背,而后将手指搭在我的手腕上,凝神感觉。我知道她是在给我诊脉了。大约过了两分钟,她抬起头来,疑惑地看着我。
我:“可有什么不好?”
她:“恕我直言,你气血双虚,有贫血征兆。”
我:“我之前身体一直不错,怎么会突然贫血呢?”
她看了我一眼,说:“原因从脉象看来是身体某个部位不好,这个我也不好说。你结婚了吗?”
我:“已婚。”
她沉思一下:“我心下已经有了诊断,但是以我现在的情形,是不便多说的。只能提示你,如果你觉得必要的话,去医院检查一下,相信那时医生会给你一个诊断。”
我心里一惊,难道她真的这么神?当时对她医术的怀疑已经一扫而光,心中是深深的敬仰和敬佩。
我还要将这个访谈进行到底,她是如何成为神医,又为何被送进精神病院,才是我真正关心的。毕竟对我的诊断,已成事实。
我:“好的,我一定去查。你所谓的气血双虚,能解释一下吗?我不是很懂中医。”
她淡淡地说:“气与血的来源有两个方面。其一,禀受于先天之精气,即父母的先天之精。其二,是后天之精气。指通过脾胃运化的水谷之精气和自然之精气。气可以推动血液运行,血可以运载气。气血相互滋生,气虚则血少、血少则气虚,故气与血是相辅相成,不可分割的。人体虚症概括起来不外乎气虚、阳虚、血虚、阴虚四种类型,根据虚症的不同类型应有针对性地选择恰当的补虚药。人体在生命活动过程中,气、血、阴、阳是相互依存、相互影响的。一般而论,气虚和阳虚,表示机体活动能力的衰退,阳虚多兼气虚,而气虚也易导致阳虚;阴虚和血虚,表示机体精血津液的耗损,阴虚多兼血虚,而血虚也易导致阴虚。所以,气血双亏、阴阳俱虚亦属常见之症,治当补气药与补血药、补阴药与补阳药并用,所谓气血双补、阴阳并补之法。另外,气能生血,亦能生津,故气虚与阴津不足之症,常以补气药配补血药或补阴药,即补气生血、益气生津之法。”
她淡淡地说着,我却听得一愣一愣。这些晦涩难懂的中医理论,她信手拈来,说得头头是道。
她看着我迷茫的眼神,停了下来,笑着说:“不该给你讲这些理论的东西的,是不是觉得很难懂?”
我笑了笑。
她:“这样吧,我开个方子给你,是健脾养胃的。你要是信得过就按着方子抓了中药来服,保证能够药到病除。”
她一边说,一边在纸上飞快地写着。把药方交给我时,她停了一下,说:“我确定我这个方子肯定能治你的病,但是,你知道的,我其实不是医生,更没有处方权,这样给你看病,其实是违法的。所以,你可以选择不信。我把丑话说到前头,可不能拿着这个方子来告我,我概不负责的。”我捕捉到了她说这话时眼神中一闪而过的黯淡。
我接过处方,小心地折好,放入手提包的夹层里。放的时候看了一眼安静地躺在包里的那纸诊断证明书,也就是我之前在医院检查得出的结果。透过那薄薄的纸张,我甚至可以看到那一面龙飞凤舞的几个字——慢性萎缩性胃炎。
我知道,她写下的诊断,也是这个吧。否则她就不会给我开健脾养胃的方子,而贫血,也是这胃病造成的。
她怎么能这么神奇?不仅懂得西医,而且精通中医。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干脆当个医生,为祖国的医疗卫生事业做贡献,让很多病人因此而获益。
我忍不住把这个问题问了出来:“能不能问一下,你本身是做什么的啊?”
她:“公务员。”
我:“哦?那你为什么要学习给人看病呢?”
她看了我一眼,说:“我本身的工作很清闲,也很无聊,就想着找点儿事情做。当医生是最能帮助人的,也是最有成就感的,所以就自学了。”
我:“那你怎么能做到这么神呢?据我看来,你这个神医可不是徒有虚名啊。”
她笑了笑,还是淡淡地说:“可能我有这方面的天赋吧,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一种感觉吧。”
我:“那既然有天赋而且你又喜欢,为什么不干脆就转行当个医生?你知道的,在咱们国家无证行医可是违法的。你可以考个医学的学位,像你的水平,考个研究生应该是没问题的。或者,最起码,你可以考个执业医师资格证,这样就有行医资格了,你就可以正当地为病人看病了啊。”
执业医师考试的通过率虽然只有三分之一,但是我相信这种考试对她来讲是不在话下的。
她低头沉思了好久,突然抬起头,脸上带着一丝凄惨的笑:“没那么多时间了。”
我诧异:“何出此言?”
她脸上还是那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淡淡地说:“我得了绝症。”
轻轻的几个字,在我耳边却似一道霹雳。“不可能吧?”我失声叫出。
从早晨看到她我就一直在观察她,两腮丰腴,双眼炯炯有神,怎么看都该是一个成熟健康的靓丽女性。尤其她那卓越的气质,让我对她多添了几分好感和兴趣。
可是这位众人景仰的“神医”居然说自己得了绝症,我该是信?还是不信?
她看着我的反应,有些失笑:“怎么不可能啊?我能给别人诊病,就不能给自己下个诊断吗?”
我依旧是诧异的表情。
她:“你看我这指甲暗红,这是血脂高的表现。血脂高会引起血管硬化,导致心肌梗死。你看我这左手掌心暗红,这是肝掌,是肝硬化的前兆,会引起肝衰竭。你看我这两天声音沙哑,是喉癌前兆。你看……”
她似乎是来了兴致,开始一一给我讲解她身上出现的病症。
随着她的讲解,我心里的疑惑却越来越重。刚才在办公室我看过她的病历,期间记录着她身体各项检查指标正常,无异常。而且,如果她说的是真的,这些病症都出现在她身上的话,她哪里还能活到现在?
我:“你这些都是症状,并不能代表你有绝症呀。你有去看过医生吗?”
她哈哈大笑,我觉得自己说错话了,毕竟她自己就是“神医”呢。
没想到她说:“我怎么可能没去看过?如果不是因为我患了绝症,我可能也不会懂得这么多的医学知识。最初我学习医学,就是为了看好自己的病。你们知道的都是我被誉为‘神医’之后的事情,而之前呢?你们不知道,之前的那几年,我几乎用了我所有的时间去找医生给我看病,每一天我都奔波在不同的医院里,去寻找不同的医生来给我诊治,晚上回来就自己看书。”
我:“自己看书?”
她:“是的,我要从书里来验证他们对我的诊断对不对。”
我:“为什么要做这样的验证呢?难道从最开始你就是不相信医生的?”
她显得很气愤:“我怎么相信他们啊?我怎么敢相信?明明我得了绝症,都快要死了,没多少日子可活了,他们却告诉我我没病,你让我怎么相信他们?我知道他们都是在骗我,他们是因为我得了绝症,他们治不了,才不敢告诉我实情,意思就是让我开开心心地想吃点啥吃点啥,想干点啥干点啥,快快乐乐地等死就成了。”
这是自从见到她后,她第一次失去了那种淡然若定的态度和微笑,变得激动起来。
她的激动和她所说的话,让我觉得很熟悉,这正是我时常见到的患者的表现,而之前的淡定,让我一直认为她是正常的。
难道这位“神医”竟然是个疑病症患者?我内心揣度着。
我:“那么你自己看书后得出的结论是什么呢?”
她:“当然是那些医生错了,我的症状完全符合书上讲的,每一项都符合。”
我:“哦,那你有没有换几个医院看看?难道医生都说你没病?有没有能诊断出你的病的?”
我是试探性地问,因为心里隐隐觉得一定还有其他问题。
她:“当然有啊。”
我:“那你为什么不找他们看呢?”
她:“他们?”
我看到她的脸上闪过一丝鄙夷的神情。
她:“他们就是一群庸医,我怎么能相信他们?怎么敢把自己的健康托付给他们呢?”
我:“庸医?!”
我很诧异她这样说。
她:“对啊,他们明明就不会诊断,根本就不知道我得了什么病,还瞎说我生病了,给我开药,让我做手术。无非就是骗我在他们那里做治疗,骗我的钱。”
我:“骗你钱?”
她:“对啊,难道你不知道现在有些医生专门骗人钱吗?”
我:“是一些小的私人医院会有这种情况吧,你去大的医院,正规的公立医院,应该不存在欺骗病人的情况。”
她冷笑:“反正我就是不相信这些人。”
我意识到一个问题,就顺着她的话问:“你是不相信医生?”
她:“我谁都不相信。”
我重复她的话:“谁都不相信?”
她冷冷地说:“是的,除了我自己以外,我谁都不相信。这个世界上的人都是骗子,人和人之间早已经失去了基本的信任。人与人之间都没有信用了,我哪还敢相信别人?”
我很诧异她会有这样的想法,对所有的人和事物都持有怀疑态度,不相信任何人,这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呢?难道说,她遭受过什么打击?
我想着,于是接着问:“那你连你的家人都不相信吗?”
她冷笑两声,但是看到我疑惑的表情,似乎想起了什么,瞬间换了一副表情,含糊地说:“家人,另当别论吧。”
我明白了,问题应该是出在这里了。但是我该从哪里入手去解开这个谜呢?
我:“我可不可以冒昧地问一下你父母的情况呢?他们都是做什么工作的啊?你知道的,医生,尤其是心理医生,有时候需要全面了解患者的情况,所以,希望你不要介意。”
我问得小心翼翼。从她刚才的表现看来,问题的症结可能就在于此。而对于有心理或精神疾病的人,往往越接近问题本身,引起她情绪反应的风险就越大,所以就要倍加小心。我已经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远不及刚开始那么淡定平和,再不小心的话很可能就会激怒她,结果难以预料。
她看了我半天,回答:“我父母都是部队上的。”
我:“哦,那你丈夫呢?”
我一边庆幸她反应还算正常,一边接着问。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疑虑。如果没有看错的话,那一瞬间,她的眼神中透露了一丝绝望和悲哀。这让我感觉自己越来越接近问题的关键。
她:“他在政府工作。”
回答得有些迟疑,有些勉强。我知道我离我想知道的真相越来越近了,当然风险也越来越大。下一个问题抛出去,得到的也许是我要的答案,却也有可能激惹了她,我究竟问还是不问?
我不能就此放弃,犹豫再三,我还是问了:“你和你爱人的感情好吗?家庭幸福吗?”
我紧紧盯着她,观察着她的表情和举动,我甚至感觉到自己内心的紧张。我不知道她会是什么样的反应——或许她会爆发?
我能看到她脸上复杂的表情变化,最后逐渐恢复了平静。她淡淡地说:“他对我很好,我们很幸福。”
我长吁一口气,庆幸没有激怒她,却也遗憾这个回答让我的询问又走进了死角。
我没有继续发问,而是安静地看着她。她低着头,在说完这句话后,她一直低着头,仿佛在思考什么。我很想知道她在想什么,可是渐渐地,我听到了轻轻地抽泣。
她居然哭了!
我有些惊慌,暗叫不好。果真,还在我想着对策的时候,她的抽泣已经变成了号啕大哭,一边哭一边喊:“我有病,我需要治疗。我有病,谁来救救我……”
我按了呼叫铃,医生和护士马上赶了过来,给歇斯底里发作的她注射了镇静剂,让她躺在床上睡了。
我有些歉意地看着朋友,毕竟是我把她惹得发作了。虽然我隐隐中感觉她是有问题的,但是没想到反应会这么强烈。
朋友似乎知道会有这种情况发生。
回到办公室,朋友问:“怎么样,有收获吗?”
我:“果真是个神医,不过我终于明白了她为什么会在这里了。我只是在试图找到让她精神崩溃的原因。”
朋友拿着茶杯,若有所思地说:“这也是我想搞清楚的。”
我:“她是严重的怀疑型人格,质疑一切,不相信所有人,这种情况的发生应该是有诱因的。我觉得问题的关键可能是她的丈夫。她就是在我提及她丈夫时,突然间歇斯底里的。这里面必然有隐情,找到了这个隐情,我们应该就有可能将她治好。”
朋友:“可是,这似乎是她回避的问题,她无法面对我们提起她丈夫,这样我们就无法得到答案啊。”
我沉思了一下:“或许,我们可以从她的家人入手。”
在朋友的支持和帮助下,当天下午,我就见到了她的母亲。
这是一位慈祥的母亲,看到她的母亲,我明白了她身上的气质的由来。有些气质,是与生俱来的,是可以传承的。只是,这种内在的气质也难掩这位母亲眼中的疲惫和辛酸。
我有些奇怪,为什么来的只有她的母亲?她父亲呢?
我:“真不好意思来打扰您,但是为了能清楚地找到您女儿的病因,我们不得不把您找来。”
她母亲:“不用这么见外的,我应该感谢你们对我女儿的事情这么上心。唉……兰兰这个可怜的孩子。”
“兰”是病人名字的最后一个字,“兰兰”自然是她的小名儿了吧。
我:“通过上次访谈,我发现你女儿存在一些心理问题,或者说是精神问题。她似乎不相信所有人,在质疑所有人。这个您知道吗?”
她母亲想了一下,说:“我知道。”
我:“她是一直这样,还是突然变成了这样的?”
她母亲:“她以前是个非常聪明上进的女孩,各方面都很优秀,当然不会有什么不正常。”
我:“那是从什么时候变得不正常了呢?我是说,像现在这样质疑一切,并且,她偶尔会情绪失控。”
她母亲想了想,说:“近两三年吧。”
我:“那您知道是什么诱因让她变成这样了吗?她遭受过什么创伤和打击吗?”
她母亲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应该没有什么的。”
我捕捉到了她眼中的迟疑,感觉她必然有所隐瞒。于是决定单刀直入,看看我之前的猜测是否正确。
我:“那您能跟我谈谈她丈夫的情况吗?”
她母亲:“啊?!”
我:“为什么如此诧异呢?呵呵,一般来说,女人一旦结婚,关系最紧密的应该就是丈夫了,所以我想知道会不会有这方面的因素在里面,或者,就算没有的话,她丈夫的情况也会给我们一些指导和提示,会对她的病有帮助的。您这么吃惊,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呢?”
我连激将法都用上了。
她母亲连忙摇头,说:“没有没有,他们之间的感情很好,我女婿人也不错。”
我疑惑着,继续追问:“你确定吗?如果有所隐瞒的话,对她的病情是没有帮助的。你知道,我们做这些都是为了能治好她,这不也是你们做父母的所希望的吗?”
我觉得自己有些残忍,这是要生生地剥开她们的伪装和掩饰,看到里面血淋淋的事实。
果真,她缓缓地说:“是有一些问题,但是……唉,你可能不知道,我和她父亲都是部队上有头有脸的人物,而她,说不上娇生惯养吧,但从小有个当官的爸爸,倒也风风光光。她现在长大了,在单位也是个不大不小的领导,就为了这事,她爸都气得一病不起了,说出去的话,我们老脸无光啊!”
说到这里,我才知道原来她的家世显赫,并不如她所轻描淡写的那般普通。
我:“您知道的,我是个心理医生,不管任何医生,都有义务为患者保密的。所以,您完全可以信任我。或许,你们一直想办法隐瞒的,正是问题的关键,也是开启你女儿心门的钥匙。”
她想了很久,似乎在下定决心。终于,她说:“唉,我不相信你也没办法了。我不希望兰兰一直这么疯疯癫癫下去。她在医学上的天赋我们也看到了,我们希望你们能把她治好。如果她愿意的话,重新去读个书,正正经经地当个医生。虽然累点儿,但我们也认了,总比现在这样好。唉……我这个女儿……”
她哭了起来,老泪纵横,让我有些于心不忍。
拿了纸巾给她,让她擦了眼泪。我也不催,就安安静静地等着。终于,她止住了泪:“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唉,我慢慢给你讲吧。我女儿和女婿原本感情很好,他们是同学,被誉为‘金童玉女’。毕业后结的婚,现在也有5年了吧。他俩的结合我们一度认为是我们的福气,外面的人也称赞他们是模范夫妻。我女婿很能干,本身就很聪明,再加上我们家的社会地位,多少总是能给他些帮助的,所以工作没多久就提干了。”
我忍不住问:“那……”
她母亲:“3年前,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女儿发现他和另一个女人在一起,很亲密……”
我:“这是你女儿自己告诉你的吗?”
她母亲:“是的,她想离婚,但是……”
她母亲又开始流泪。
我:“但是什么呢?”
她母亲:“但是,以我们家的情况,怎么能忍受自己的女儿离婚这么丢脸的事情?所以,我们劝说兰兰瞒下了这件事情。兰兰是个懂事的孩子,她听了我们的话。但是从那之后,她就开始不太正常了……呜呜,都是我们做父母的害了她啊,要不是我们的自私,兰兰不会受这种委屈,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啊!我们对不起她!”
我明白了,终于知道为什么提到家人时,兰兰眼中闪过的那一丝冷冷的目光。是他们,把她逼疯了。
再次面对兰兰,我心里有底了。我相信,我可以把她治好,从此世界上就会多一位真正的神医。
我:“我见过你母亲了。”
她面无表情:“哦。”
我:“我想,我知道了你的病因。”
她冷冷地:“呵呵,是吗?”
我刻意忽视她冷淡的态度。我知道,那依旧是一种伪装,说不准她现在心里已经排山倒海了。
我:“我想我可以帮你。”
她:“没有人可以帮得了我,你也一样。”
我:“不,有一个人可以。”
她:“谁?”
我拉开门,一个男人站在门外。这个高大英俊的男人,此时一脸内疚地看着兰兰。
是的,这个男人就是她的丈夫,那个“背叛”了他们感情的人。那天和她母亲聊完,我就去找了他。解铃还须系铃人,只有他,才能解开她的心结。
她看到他,立马跳了起来:“你来这里干什么?”我能看到她眼中隐忍的愤怒。
或许是因为我在场,她还是在克制自己的情绪。于是我说:“有些事情,放在心里久了,就打了结,解也解不开,当你说出来时,或许会发现一切没有那么可怕,也不是你所想的那么悲观。做你想做的事情,不用去在意别人的目光。你们好好聊聊吧,我就不打扰啦。”
出门,随手将门关上。我刚走出去,就听到背后撕心裂肺的叫声:“你给我滚出去,我这辈子都不想见到你。你们都是骗子,你骗了我,我父母也骗我。你们都是自私自利的混蛋。你个王八蛋,你能想象得到我挺着大肚子看到你和另一个女人卿卿我我的感觉吗?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你能想象吗?我父母居然还为了自己的面子不让我离婚,说你只是一时糊涂了……你已经知错了?鬼才相信……”
当我从她母亲的话里得知她是在怀孕临产前几天发现老公有外遇,而在生完孩子后开始变得不正常时,我也是恨透了她丈夫。
在见到她丈夫后,我才了解到她所看到的不过是一场误会。只是当时的她听不进任何解释,认定了他和其他女人有染,并且认为他们合伙来骗她,慢慢发展成为不相信任何人。
我再次奔波于她父母和她丈夫中间,终于确认了5年前的那一场外遇事件的确是误会。这误会的罪魁祸首,是产后抑郁症。
女人怀孕期间体内激素释放会影响情绪,在产后这种表现更为明显,敏感多疑、脆弱易怒都是常有的表现。轻者随着身体的康复会慢慢恢复,重者会导致产后抑郁症。如果没有得到及时的治疗,则有可能恶化为更严重的心理或精神疾病。
这样看来,她,就是个典型的例子。
我有把握治好她,也正是因为掌握了这些信息。我听到里面的声音,从最开始歇斯底里的喊叫,变成了抽泣,而后是委屈的诉说,里面夹杂着他的轻声安慰。
我想:“神医”的病,是该好了。
即使再神奇的医生,能看得了别人的病,却治不了自己的心病。人们往往有着自己的猜疑,让自己走进了死胡同,为了面子,失去了信任。如果能够早些敞开心扉,就不会发展成为精神疾病了。
只是,如果那样,是不是这个神医,也根本就不会存在呢?
疑病症:又称疑病性神经症,指对自身感觉或征象做出不切实际的病态解释,由此产生的疑虑、烦恼和恐惧,占据整个身心,甚至无法正常工作和生活的一种神经症,正是俗话说的“没病找病”。疑病症患者会强烈怀疑自己身体的某一部分出了问题,一次次找医生寻求医治,即使所有医生给出的都是没病的结论,也不相信,反而会用更多手段去证明自己有病,常常伴有强迫症行为。
产后抑郁:是指产妇在分娩后出现的抑郁情绪,表现为情绪低落、快感缺乏、悲伤哭泣、担心多虑、胆小害怕、烦躁不安、易激惹发火,严重时失去生活自理和照顾婴儿的能力,悲观绝望、自伤自杀等。产后抑郁发生的内在因素考虑与雌性激素水平的急剧变化有关,在妊娠期间,孕妇体内长时间的雌激素和孕激素水平升高,雌激素具有多种神经调节功能,分娩后雌激素突然撤退,雌激素的波动及持续的雌激素缺乏可能导致情绪抑郁。在此基础上,如果有外界因素发生,比如不良的生活事件、缺乏良好的社会支持、分娩前恐惧、分娩并发症、夫妻关系不融洽或不好、婆媳关系不融洽或不好、家庭经济紧张、孩子喂养方式、人格较弱或神经质特点、高龄产妇、孕期健康教育缺乏等,就可能导致产后抑郁。本文主人公为典型的产后抑郁患者,表现为疑病症,却因为其过人的天分而造就了一代神医,实在是难以评价幸与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