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中奖

新来女酒客的同伴，偏头凑近隔壁的熟客，向他们打听福报和宝音兄妹的身世。

第一个接茬的人，十分敷衍。

“您也瞅见了，就是一头狼狗。”

这并不是因为他瞧不起福报本人。而是，在商贩的心里，政府在编制外招聘的“外判小贩管理员”，即城管临时工，就是市政管理局的狗腿子。

他们不但得管理市容、向小贩收费，还得替有编制的正职们，做没人乐意干的各种杂活。

甚至有“传闻”，他们还要替市长和冻肉厂经理的“渠道”，去地面上猎杀錳星龙，或者可以充充鸡肉的中型蜥蜴，为黑市补充冻肉货源。

另一个酒客瞧瞧玛丽姐正虚弱地、用拖把擦拭地上的血迹，便叹了一句：

“八爪正撞在枪口上。看福报心情这么差，估计他们小队，也完成不了今年下的收费目标……”

“他怎么完成？叫他石头里生个蛋出来？！光市容收费，就比去年增长了3721%。去年又比前年增加了八倍还多。”

“看来，我们只能去学拉里，也去弄点军用武器武装一下了……”

这话还没说完，酒吧后巷子，就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

“啊……”

然后又是一串更吓人的哀求：

“唉吆，交！我……马上交！求求……你，啊！啊！别打断我的腿……我家里还有八十的老娘……啊，啊，啊！”

然后，就是一声“噗通”，似乎什么重物落进了水里。

酒客们刹那间都安静了。

那个刚才还要学“拉里”的人，搓搓两个拇指，蚊子般小声哼哼：

“算了！买了装备也白瞎！”

另外一个也小声凑趣：“拉里他妈……有八十么？”

看见酒吧里一片冷场，他只得谄笑着给自己下台：

“唉！人家大人马的议长和各级官儿都是选出来的。老百姓想怎么骂就怎么骂，骂得和孙子一样都不要紧。”

酒客们的声音，这才大了起来，又开始七嘴八舌起“大人马”的好处来。

玛丽姐忙过来，抛个意味深长的微笑：“闲谈莫论国事”。

于是，酒客们就曲线救国，干脆侃起了天蝎大星云王朝的历史来。

原来，地球新移民在救世军的带领下，很快就扩散到天蝎大星云70多个恒星系里。

他们在493颗可居住的星球上，成立了6985个自治社区，过了三、五年安宁日子。

但是，一些极具个人魅力的政治新星，很快就把社区里遇到的困难，都归结为“人类需要战争才能制止腐败”。

还有人鼓吹：“劣等人种照顾不了自己，需要接受优越种族的管理”。

可笑的是，不在少数的人类都开始赞同、甚至宣传这些思想。

为防止这些狂人通过选举、再主宰天蝎大星云，救世军的首席科学家杨万城就带领其团队，通过克隆方式，生产出一组五个、经过基因优选和改造的“超人”。

他还把所有幸存的科学家、还有艺术家的知识和记忆，都复制到了这五个超人脑中，由他们每四十年一人、轮流执政。

执政期满的王座，便会自动进入160年的重塑更新期，等待下一轮替换。

这一新政体，史称“天蝎王朝-五王座新秩序”。

可惜，王朝建立不到六十年，五位超人中的第二位，也就是被后人称为“暴君”的王座，便杀死了创造他们的科学家，还把所有不如他意的人，都流放到了大星云边际的不毛之地。

流放者中的一部分人，逃到临近的大人马星云十六颗行星上，建立了大人马联邦共和国，发誓要解放天蝎星云王朝在内的“全人类”。

王朝自然视大人马为反叛，派兵讨伐。

149年前，各方面都占优的王朝，却在与临近大人马的巴尔干-马赛星域，遭遇了会战惨败。

根据第四王座在位期间才完成的《第三王座政治军事大事记》记载：

在巴尔干-马赛星域大会战中，王朝痛失了30576艘大型战舰，以及61152艘补给舰，相当于王朝三分之二的兵力。

但是，官方并未对大会战中阵亡的4591万个士兵，做出任何公开的悼念。因为那时，王朝已经处于AI文明的成熟期。其主要生产力，是604亿植物性人造人，又叫植物性机器人。

即使是战后出现了所谓反战意识，也只是聚焦于生产和维护宇宙战舰的开支过于庞大。

于是，当时实际统治王朝的贵族院，就停止了补充军费。

100年前，大人马联邦又出现了一位军事奇才，名叫卢伟尔-邓迪-雪诺恩。有人传说他是流亡去大人马的王朝贵族后代，也有人说他是开国元勋的精神继承人。

雪诺恩将军对王朝发起的九次大反击战，都以少胜多，获得了空前的胜利。

王朝自此失去了剩余的几乎全部宇宙战舰，一蹶不振。

直到最近几年，王朝某些高层又动了战意。各行星都加大征税，缩减其他开支，各类媒体也加紧了对大人马各种负面消息的宣传。

不过，这些宣传反倒给了基层百姓、特别是流放行星的老百姓们，一个羡慕“谋反者”的窗口。

女酒客的同伴见熟客们跑了题，赶紧把话儿拉回来：

“我还以为，那个福报是因为八爪侮辱他妹妹，所以……”

“啊？他兄妹俩连话都不说！那个女混混，从出生……就是杨家拉拔长大的！唉，杨老师和师母那么好的人，怎么就教不好她呢？”

“这能怪杨老师吗？那是她家血统不好！她爹好像是犯了最重的罪，连姓氏都被没收了。后来到这里才生了她！”

说这话的酒客，好像忘了自己也是被流放的罪犯，或者罪犯的后代。

“因为多了她这个女儿，人均收入达不到政府要求的最低限。为了俩孩子，她父母自愿去了‘运输站’。后来，福报当了外判小贩管理员，也怕被她拖累，就把她一直扔在原来租的房子里。杨老师和师母不忍心她饿死，就收留了她……”

听到这里，女酒客露出了无聊的神情。

她戳戳桌上的饭菜，站起身。看样子，想去后厨拐角位置的厕所。

老板娘急忙拦住：“抱歉，这位美女。今天……今天女厕坏了。”

女酒客的蓝眼睛闪了一下，翻身交代了一下同伴，便独自出了酒吧。

她才前脚出门，她的同行者就翻着盘子的肉，嚷道：“这特级肉做的料理里，怎么有黑绿色的虫子啊？”

“不可能……怎么会……”

惊魂未定的玛丽姐，以为是冻肉厂经理叫她假冒小牛肉的錳星龙肉，露了马脚，忙叫厨师出来。厨师见俩徒弟送八爪回来，又叫他俩也一起帮腔。

这时，杨无意中从厨房去上货间的过道上，看见一个紫色的娇俏身影，轻灵地越过侧边的围墙，跳进了酒吧后院。

他不由得担心女酒客的猎奇，会给刚脱险的老板娘惹麻烦。所以，他赶紧忙冲进上货间，对着院子喊：

“别躲了，我看见你了。”

谁知，他脚前的储物柜，忽然发出了些响动。

虽然声音很小，但是杨听得出，那不像柜子里有时能见到的小蜥蜴。

杨侧过一点身体，看见储物柜门缝边的地板上，滴答着些黑红色的液体。他用手捻了一下，闻了闻，是血液的铁腥味。

作为高中生物科老师的儿子，杨可以肯定，柜子里的不任何本地爬行纲动物，因为它们的血液都是一种几乎黑色的墨绿。

联想一下刚才玛丽姐的诡异，难道这柜子里藏的，就是全星云通缉的A级通缉犯？那个凭一条命，就能换一个流放家庭自由的人？！

杨的心，“砰砰砰”狂跳起来。他的手，忍不住抓住了白色橱柜的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