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镜像 Chapter16
即便有心要听，但谭西晨也不是与会者，不可能大喇喇的往会场里一坐，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听。他大致查了一下安靖霄的发言时间，忙中偷闲似的赶了过来。但还是晚了一点，开头错过了，灌进耳朵的第一句就是——
“今后，人们将不再有‘上网’的概念，毕竟网络已经渗透到我们生活的方方面面，网络不再局限于阅读信息、进行社交，网络的概念是泛化而广泛的，大到连接整个世界的交通运输系统，小到我们日常接触的家用电器，还有宇宙航天、深海探险等让人们啧啧惊叹的高科技，一切都处于联网状态，开会之前我还特意去隔壁的控制室看了一眼，且不说我身后的大屏幕，就连我们头上的吊灯，也是可以通过网络远程控制的……其实，‘远程’这个概念本身就落后了，在网络时代，空间会失去它的意义，将不再有远近之分……”
谭西晨转头看向汪州，“他刚才说什么，去了会场旁边的控制室，谁放他进去的？”
汪州也有些傻，“那是禁地，有人守着，不应该放闲杂人等进去呀。”
谭西晨冷哼，“给我查查是谁守着，这种节骨眼上还如此玩忽职守，该拎出来好好收拾一顿。”
汪州缩了缩脖子，替那位倒霉的兄弟默默点了个蜡，“要不我赶紧过去看看吧？”
“你现在去还有什么用？这样，你绕到后台去，等这位安先生发表完高论，就……”
“抓捕吗？”刑警就是刑警，除了固定思路，汪州也转不过别的弯。
“抓什么捕？又没有确定他有罪。我让你盯着他，看看他接下去会做什么。”
这回汪州的反应倒是快多了，“你是在怀疑这个人？”
“倒是也谈不上怀疑，但你不觉得他今天演讲与昨天区别很大吗？不光是内容不同，就连立场都变了，而且在预先提交的发言提纲中，我也没有见过类似的论点。”谭西晨一边说，一边又将目光转回台上。
忽然，与台上那位四目交接……
这简直是不可能的。
由于今天的议程安排了好几段视频演示，包括这位安先生的演讲里也会插播一段，所以会场采取了遮光处理，虽然不至于像电影院一样大白天也伸手不见五指，但其实也差不多。
下面的人能看清台上，是因为聚光灯，反过来当然是一片昏黑，更不要说谭西晨他们所在之处还不是什么正经听众席，就是找了个角落。
可谭西晨就是觉得，台上的安靖霄正在看自己。
绝非那种随便扫过去的目光，尖锐只是一方面，谭西晨还觉出了不怀好意的味道。
安靖霄扶了一下话筒，“不知在座各位现实中的生活是否称心如意，是否也也曾心存困惑，也曾伤心绝望，甚至到了走投无路的境地？如果给你们一个选择，可以抛弃这一切，去往一个更加完美的世界，就像神话里的伊甸园那样，你们会勇敢的做出选择吗？”
先前与谭队说话，汪州难免走了神，没想到这一断片，居然跟不上安先生演讲的节奏了，“怎么开始讲起人生哲学了？这鸡汤都馊了吧？”
不知是不是听众们也有类似的看法，观众席上已是一片哗然。
“当然不是……”谭西晨正要反驳汪州……
灯，忽然灭了。
不过也没有全灭，唯独剩下的一盏，就是安靖霄头顶上的聚光灯。锥形的光辉中，他摊开双手举在半空中，像是要拥抱，或者说迎接什么。
不知是不是因为他刚刚提及了伊甸园，有些被误导的人，脑子里本能的闪现一个词——造物主。
但一个单薄的意象对于局面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既不会让一切变化，也不至于让一切变坏。相比起在台上旁若无人凹造型的安靖霄，灯光的湮灭给大家的冲击更大，观众席中不少人开始大声质问。
谭西晨忽然有了极端恶劣的预感——当初在幼儿园面对一群持刀歹徒，他都没有这般慌乱，一把扯过汪州，“赶紧组织疏散！”
“啊，有必要吗？不就是灯坏了？而且我看大家都还挺守秩序的。”并非汪州有令不遵，他本能的以为，若是此刻疏散人群，那这场乐子可就真的大了。
且不说在场有着来自世界各地的媒体，单说如今这个会场，便是谭西晨金口玉言选定的。光是换地方这点儿破事，负责解释的工作人员都不知磨破了多少层嘴皮子。倘若再来一场紧急疏散，汪州简直不敢想象将来会有怎样的后果。
而且有一点是能够肯定的，引发恶劣后果的责任必将由市局……由谭西晨来承担。
“姓安的前脚提到会场的灯可以通过网络控制，后脚就坏了，坏的不是时候！还有，这些人眼下还能遵守秩序，是因为这些高级知识分子本身素质也高，但如果拖久了，不知道会怎样，赶紧让人都散出去。”
“可是……”汪州还想拖延，不能直接说队长太过小题大做，又一时找不到更合适的托辞，卡壳了。
白艺却在此时疾步走来，“你们怎么在这里？让我好找！谭队，外面情况不对。”
“不会外面的灯也坏了吧？”汪州调侃。如今正是大白天，会议室外面又没有做遮光处理，灯坏不坏也没什么影响。
白艺懒得理他，直接向谭西晨汇报，“突然一下，我们的手机没信号了，网络也连不上，所有人都是一样。”
“每个运营商的手机都没信号吗？”谭西晨迅速进入警察角色，开始分析。
“是的。我和当时身边的几个人，大家用的不是一家的手机号，同时断网。不仅如此，连对讲机都用不了。”若非如此，她也用不着四处找人，直接打个电话不就完了。
谭西晨摸了一下挂在耳朵上的对讲设备，怪不得忽然之间里面安静的如同死了一样。
白艺还在说，“抱歉谭队，没有经过你允许，我擅自调了一批人过来，此时就在会议室门口待命。下面我们应该怎么办？”
要顺利完成这么多人的疏散，又是在这样黑灯瞎火的环境下，光靠他们三个是很容易失控的。尽管白艺进来之前，她应该并不知道会场灯坏了的事，此举几乎称得上未卜先知。但不管怎么说，她调来的人都宛如及时雨一般。
“不，你做的很好。通知下去，按照座位顺序，从外向内，让所有与会人士离开会场。”
听了外面的异状，汪州再也不敢对疏散有异议了，但他发现有点不对，“那谭队你呢？”
“我先去‘接触’一下那位安先生。”抬眼望过去，那位竟然还如同雕像一般杵在聚光灯下——很好，没有比这更显眼的活靶子了。
就像之前谭西晨感觉对方在看着他一般，此刻，安靖霄仿佛也发现他的注视，不仅弯起嘴角笑了笑，还欠了欠身，怎么看怎么彬彬有礼。然后就见他微微侧转身子，抬起一条手臂，做了一个邀请大家看大屏幕的手势——
沉寂许久的屏幕陡然亮了起来，一个标志跃然其上。
冰山科技。
谭西晨瞳孔一缩，脑子里纷杂的念头来不及整理成线，太阳穴已是针扎般的疼，“快疏散！”
白艺和汪州二人一个“是”字到了嘴边，都还没发出声音……
轰隆巨响，白光闪耀。
C4……这是谭西晨脑子里最后一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