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临界 Chapter35
说来，汪州第一次见到冰山变商场，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之处。但这两天与陈路等人混在一块儿，倒是也接受了科普，多少还是知道了如今的世界是个什么状态。十分忐忑的小声嘀咕，“能找到吗？”
他的声音很低，除了最近的几个人，厅内大多数人肯定是没听到的。但奇异的是，多数人似乎都与汪州一样，担忧着同样的事。
谭西晨显然已经有了思路，“先不要太过纠结世界是真实还是虚幻，只从你一个角度来思考——要成就一个完整而庞大的世界，需要花费多少心血？”
单说密密麻麻的建筑，即使他们不是实物，无需考虑人力物力之类的条件，但要让眼睛所见的一切以假乱真，构建这一切还是需要付出难以想象的精力。
高建林很快明白过来，“就像吴新江的项目，尽管没有真正实施，但一砖一瓦一草一木，还是精益求精。”
“那个，我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汪州又一次开口，气势比方才还若，声音比蚊子叫也响亮不到哪里去。
通常而言，不知当不当说的话，都会比较刺耳。
但是看他抓耳挠腮的模样，谭西晨还是不忍心——汪州是他亲自从警校挑上来的学弟，是真的当弟弟那么对待的。叹了口气，“你说吧。”
得了许可的汪州却没有马上开口，而是东张西望似乎在找什么。逡巡了一大圈，终于在角落里找到目标。
谭西晨也顺着他的目光去看，发现了目标，竟然是网监的那个小姑娘——姜雪妮。
姜雪妮出现在这里，本身倒还说得过去，毕竟她的直属上司陶行知都来了，而且整个事件又与网络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她哪怕是来给陶行知当个助手呢。
可是，汪州将她视作求助的对象，这可就有些奇怪了。
具体奇怪在什么地方，谭西晨一时半会儿也说不上来，但他的眉头已经皱了起来。
姜雪妮八成提前已经和汪州商量过了什么，见对方看着自己，虽然还是一副怯生生的兔子模样，但还是冲着他点了下头，鼓励的意味相当明显。
汪州有了底气，开口道，“我其实觉得，虚拟世界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世界的切换也没有对我们造成什么影响，日子还是一样的过，反正我自己是一点都没有发现周围环境变化的。”
谭西晨当即被他的话点燃了一股火气，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这个时候便显出姜雪妮这个外援的用途了，她虽然没有开口，但却是一种赞同的表情——这还不是最让谭西晨不安的。
真正让他感觉不对劲的是看到大厅里的其他人，好几个的反应都差不多，脸上很明白的写着一句话——既然没有什么实质影响，为什么还要劳心费神的做这件事呢？顺其自然翻篇不就好了吗？
谭西晨忍不住向陈路递过去一道询问的目光——这几位都是你基地的成员吧？他们的反应是什意思？你们不是一直反对冰山科技的吗？就因为被人家杀上门来，于是临阵倒戈了？
其实，无需别人暗示他，陈路自己都已经是眉头大皱。
安东是宿敌——陈路一直以为这是基地所有人的共识。多年以来，他们为之奋斗的只有一个目的，破坏安东的实验。只要能阻止那个疯子，他们一群人不惜任何代价。
可是，怎么突然就出现分歧了呢？
突如其来的失望，仿佛湿棉花一般堵住陈路的胸口。
他正要出声谴责他们的背信弃义，却忽然接触到其中一人眼中的光芒。没错，就是光芒，若是因为背叛而自责的人，眼中肯定不会有这样的神采。如此耀目的光芒只能源于希望，不仅要有目标，还要有实现目标的途径，人才会如此神采奕奕。
陈路忽然意识到，他们……或许是对的。
基地的成员，或许并没有直接参与邵仲庭的实验室，但他们之所以会聚集在此，是因为憧憬着同样的目标，邵仲庭，就是那个值得他们终身敬仰的对象。
实验室的初衷是什么？
或者问，邵仲庭的初衷是什么？
归根结底用一句话来概括，不就是创造一个虚拟世界吗？
如今这个目的岂非已经实现了？难道就因为实现它的人是安东，他们便要因噎废食的否认一切？
敢情分歧不是今天才有的，而是一开始就存在。
自始至终铁了心要和安东对着干的，只有他陈路一个。
原来所有人都在坚持初衷，只有他一个本末倒置。
很多年前，邵仲庭的实验室还在，他就是里面吊车尾的那个。或者，说是吊车尾都客气了，车尾嘛，毕竟还能吊的上，而他却时常跟不上同伴的进度，不少成员都对实验室里有一个拖后腿的家伙而感到不满，是邵仲庭力排众议将他留下的，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邵仲庭身为实验室负责人，能够决定一个人的去留，但却控制不了他人的想法，同伴们对陈路是多有鄙夷的。
而前不久的再次重逢，安东也丝毫没有掩饰对陈路的不屑。
到了此时此刻，连陈路自己，都有些瞧不起自己了。
“你们当真认为，冰山的成功是好事吗？”谭西晨忽然开口问道。
他问话的时机实在挑的太巧妙了，所有人都在扪心自问，面对自己内心的波涛汹涌都已是自顾不暇，谭西晨的问题简直如同当头棒喝，不少人都被敲懵了。
不少人都用茫然的目光的瞅着谭西晨，其中或多或少还间杂着一些埋怨。
这种氛围下还会对谭西晨表示支持的简直就是异类，而斯蒂文就是那个异类，“我倒觉得，事情再这么发展下去，真的不是什么好事。”
顺便说一句，斯蒂文和伊芙都不是当年邵仲庭实验室的成员，初次与谭西晨见面时的自我介绍还真没有撒谎，他们就是雇佣兵那一类。也不知陈路用了什么代价收买这些人为自己做事，看得出来斯蒂文几个还是蛮拼命的，也可能看中的不是金钱，而是某种情怀？
搞技术通常都不怎么看得起舞枪弄棒的大老粗，谭西晨到了基地没多久就发现斯蒂文等人只是从事外围工作，并不怎么掺和核心研究。
大概因为谭西晨自己也是粗人吧，如果要让他在基地中选择几个能用的人，比起那些科研精英，他倒是更加信任斯蒂文他们。
前次医院暴动，谭西晨跟着警方去解决争端，之所以没有带上斯蒂文等，就是委托他们去办别的事了……
不过，斯蒂文会在当前的节骨眼上开口，还是有点出乎谭西晨意料，他挑眉看看对方，示意——愿闻其详。
斯蒂文也不说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直接道，“那个什么迷宫游戏，是冰山折腾出来的吧，你们难道不觉得那东西实在很奇怪吗？”
别说，基地的很多成员还真不觉得，甚至于，压根没有注意到。
于是大家也不看谭西晨了，反而将目光聚焦到斯蒂文身上，幸好这位是个厚脸皮的，也不怕被众人关注，继续道，“职业关系吧，我对暴力也算是很敏感，总觉得这游戏像是在宣扬暴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