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松江疑云(6)
沈梦渔嘟囔:“如果炫富是罪,冯四应该是死罪了。”
江晚歌侧目问:“什么?”
“没什么,我是说冯四的品味是够独特,这金银玛瑙,瓷器花瓶,翡翠明珠摆的很是随意嘛。”
冯府的宅院里放着一个大鱼缸,里面的鱼已经不见了,只剩几片荷叶漂在上面,不过沈梦渔关注的可不是鱼缸里面。
鱼缸看起来普普通通,可外面镶了一圈翠绿的碎玉,说是碎玉也并不是真的碎玉,而是这玉太小,又密密麻麻的,像是一块玉碎了之后主人不忍心丢掉刻意收集起来镶在鱼缸上的。
沈梦渔从未见过这样的鱼缸,忍不住想伸手去碰,还未触及就被江晚歌抬手制止。
“不干净。”
沈梦渔心道:看着挺干净的呀。
管家小声儿解释:“指不定哪来的。”
冯四其人生意赔本,家中富庶,横死西山,发家之道,不外乎——盗墓!
那敢情这冯府里的富丽堂皇,金雕玉琢全都是出自地下的死人身上?
沈梦渔忙收回手,顿时觉得冯府上下阴气森森。
“沈小姐喜欢这玉吗?”
说话的妇人白衣加身,头戴素花,身材纤瘦,似有弱柳扶风之感,年纪竟然是和沈梦渔江晚歌差不多大,她面无表情的看着三人,没有丝毫痛恨,厌恶的情绪。
管家有礼道:“冯小夫人。”
“小夫人?那就是还有大夫人的意思?”
江晚歌点点头,正要开口,就听冯小夫人淡淡道:“她们都走了,冯府就剩我了,有什么快问,问完就走吧。”
“小夫人,冯老爷是哪一日为何离家?”
冯小妇人看了沈梦渔许久才开口:“他说最近有一批药材要运,要去上几天。临行前也没特意嘱托什么,要是说了,我也不知道,他一向不和我说生意上的事。”
江晚歌又问:“夫人可曾听说过冯老爷和一些江湖小贼有过节,或者……”
江晚歌还未说完,冯小夫人便接过话:“他就是贼——盗墓贼。”
一旁的丫鬟忙阻止:“夫人,不可……”
冯小夫人依旧是一副淡然的神情:“有何不可?这宅子里的东西有哪一样不是他偷来盗来的?其他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
“所以,冯四当日真的是去西山盗我母亲的墓吗?”
沈梦渔见冯小夫人不再遮掩,便打开天窗说亮话:“小夫人,他是不是亲口说过?”
见沈梦渔情绪激动,江晚歌忙阻止:“梦渔,别急。”
谁知沈梦渔一问,这小夫人反倒不说话了,她反问道:“沈小姐今年多大?”
沈梦渔不耐烦道:“十六。”
“好巧,我今年也十六,我听闻您母亲早年生下沈小姐便撒手人寰,原以为这么多年小姐的日子也不好过,可是如今一见,竟让人刮目相看。”
管家将沈梦渔护在身后,气冲冲道:“我家小姐如何与你何干,你只回答问题就好。”
冯小夫人点点头,自言自语道:“我原先觉得世上的人都应该是一样的,苦命的人就要有苦命人的样子,好命的人就要有好命的活法。”
“可是沈小姐,同样是年幼丧母,明明你还是个没有父亲的野种,为何可以活成如今这般,有人护着,有人陪着,有人为你说话?”
“而我,就要被人强走当小妾?”
沈梦渔一时无语,管家也不愿意去懂这小夫人的话,唯有江晚歌平静道:“人生来不同,怎可比较?小夫人只看到我师妹有人护,却也不知她自小所受之苦,就像人人都以为小夫人住在如此奢华的宅子里,必然活的养尊处优,锦衣玉食。”
“小夫人所受之苦,外人无法评价,师妹心中之痛又有何人能解?”
江晚歌上前一步,直视冯小夫人微红的双眼:“既然都是苦命人,您又何必为难她?父母之事已然过往,重提伤心事又有何用?”
“夫人如今境遇,是我师妹的错吗?既不是,我师妹又何故受此之辱?”
江晚歌说完转身抓住沈梦渔的手,头也不回的离去。
管家呆了一会儿,才小跑着跟上。
“江晚歌,咱们怎么能走?还没问完啊。”
江晚歌深吸一口气,很铁不成钢道:“你之前不是很能说的吗?怎么不说回去?”
沈梦渔看江晚歌郁闷的脸色,觉得他应该是生气了,还是因为自己而生气。
虽说自己被骂野种,可是此刻竟然心情不错,沈梦渔晃了晃手,眼睛亮闪闪道:“不是有师兄在嘛,你帮我骂回去就好了。”
江晚歌叹了口气:“以后这样的小事不要麻烦我。”
沈梦渔故作委屈道:“在人家府上,我怎么敢呀?”
“有什么不敢的,他们还能拿你怎样。”
沈梦渔皱着眉夸张道:“他们人多势众,追着我打,我的小命儿不就没了?”
江晚歌思考一下,觉得沈梦渔分析的有道理,毕竟她这个人灵力低,胆子小,独自打架斗嘴赢的可能性实在不高,“那你以后还是和我一起吧,要是我不在,你就……”
“我就记住了,是谁说了我坏话,是谁对我指指点点,是谁欺负我柔弱不能自理!到时候等你来了,我们要把他们一个个打的满地找牙,亲娘都不认识!”
江晚歌觉得沈梦渔胡思乱想的能力和记仇的样子实在是可爱,不由得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
管家老远见江晚歌逮住小姐的手不放,还笑的邪气肆溢,连忙冲过去把二人分开,气喘吁吁道:“小姐,咱们接下来去哪?”
沈梦渔看了看江晚歌,二人齐声道:“赵金水。”
赵金水家和冯四家可谓是天差地别,沈梦渔推开门时被扑面而来的灰呛的咳嗽不止,“咳咳咳咳。”
管家忙上前用袖子扫灰:“小姐你先往后去。”
沈梦渔拍了拍管家肩膀,喘匀了气:“没事没事,不必大惊小怪。”
“谁呀?”
赵金水的老母亲近几日越发消瘦,整个人好像一个脱了水的苹果一样干瘪,毫无生机。
“婆婆,我们昨天来过的。”
江晚歌上前扶住老太太,“我们今天来还有些事情想问问你。”
老太太满眼泪花,颤颤巍巍的点头:“好,你问吧,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沈梦渔看了看赵金水家徒四壁的模样,同为盗墓贼怎么有人就能腰缠万贯,有的人就过得穷困潦倒呢?
“婆婆,您儿子在出事前提过什么人或者说过要去做什么事吗?”
婆婆抹了抹眼角:“没有,他什么都没说,他走的匆忙,都没来得及和我说。早知道,我就不让他走了。”
“我的儿啊……怎么命这么苦……怪我,都怪我……我没用啊!”
沈梦渔见老太太悲痛欲绝,想上前安慰,走了几步又怕自己的身份刺激到她,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江晚歌拍了拍沈梦渔的手,低声道:“问吧。”
沈梦渔深吸一口气:“赵金水平时很喜欢去赌坊,他有欠下债或者得罪过谁?”
“没有的,我儿子他从来不得罪人的,也没欠下债。”
“那他有没有带回来过什么东西,比如瓷器,玉器,或者金银珠宝?”
老太太又摇了摇头:“没有,他不偷不抢,从没拿回来过什么贵重物品。”
原来赵金水是这个盗墓五人组里的最底端,所以过得不如冯四家好。
江晚歌扶着老太太坐下:“婆婆,您说他之前不回家总会托人给您带话,这个人叫什么名字您还记得吗?”
“记得,好像姓王,叫王……王钏。”
“王钏?”
江晚歌急切道:“赵金水失踪之后,您找过他?”
“嗯,可是他说不知道金水去哪了。”
沈梦渔握紧了清道:“他们去西山的时间不同,怎么会一起被发现?”
“西山?”
老太太一脸震惊:“什么西山?我儿子的死和西山有什么关系?”
江晚歌付下身语气坚定:“婆婆,您不知道吗?您儿子和王钏还有其他三个人被人在西山发现?”
“不对呀,他们说我儿子被恶鬼害死,被恶鬼拖到了沈家疯死的姑娘墓前,她们说是沈府的小姐死不瞑目,冤魂作祟,我儿子未娶妻,被她缠身才死的。”
管家闻言心底怒火又起,沈梦渔一摆手,上前又问:“那沈小姐的墓就在西山,您不知道吗?”
老太太明显是不知道的,眼神呆滞道:“她们没说西山啊,西山……西山的话……”
江晚歌握住老太太的手,安抚道:“谁告诉您赵金水死于恶鬼缠身?”
“王钏……王钏家的说的。”
沈梦渔和江晚歌对视一眼,江晚歌继续问:“西山怎么了?”
老太太似乎很是疲惫似的闭上了眼,过了许久才又张口道:“我原本有一儿一女,金水有个妹妹的,我那女娃儿十四五的时候,突然生了一场大病,我们家穷,金水爹去的早,这孩子便生生病死了。”
“我没有用啊,丧事草草就办了,前前后后都是金水办的,每年祭日,金水都带我去西山给她烧点儿纸钱。”
老太太说着又哭了起来,不过半百,丧夫,失女,死儿,如今孤苦伶仃一个人,常人谁又能承受的住?
“金水每次都说,娘啊,小妹葬的这地方选的好,轮回转世可能就是哪家的千金小姐,衣食无忧,快快乐乐,无病无灾了。娘,你不要总是惦记小妹,不要总是觉得亏待了小妹,她跟着咱们受苦受难,不如早点投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