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用自己的光，照亮自己的路

读书年代，似乎每隔一段时间便会被人问起，你的愿望是什么。

第一次告诉别人自己的愿望，是在幼儿园的结业典礼上。老师给我颁发奖状和证书，问我，你的愿望是什么？我当着全班同学和家长的面，小声地说，我的愿望是像您一样，教小朋友们唱歌、画画。尽管声音不大，台下还是响起了一片掌声与笑声，有人为我鼓掌，也有人不屑。多数孩子的愿望都是那么崇高伟大，当个英雄，或者当个诗人。我羞愧地低下头，老师摸着我的头，说，你的愿望很好。

人的愿望是会变的。今天想成为这样的人，明天想成为那样的人，没有定心。更多时候，愿望会受到欲望的驱使，想变得富有，所以说，我想成为一个有钱人；想受人尊敬，所以说，我想成为一名哲学家。可是，我们真正想要什么，或者成为什么样的人，一直都不清楚。

“用自己的光，照亮自己的路。”

这些年来，一直是这样，丝毫不觉得有任何偏移与不妥。当然，过程曲折艰辛，压力无处不在。受到无数次质疑，也遭遇过无数次打击。一句愿望脱口而出，却不知要为此耗费多少心血与时间，一年、两年，还是十年、二十年……有时候不禁想，我们为什么因为一句话去奔赴，因为一个人而停留。

最简单、最平凡的愿望，往往最难实现，也最容易放弃。因为，你要为它坚守很多，失去很多。因回忆而叹息，甚而泪流满面。怀念那个小小的在时空中远去的自己，如此真切温暖，仿佛能闻到她的体肤发香。

一个母亲讲她的女儿，班上有五十个学生，女儿成绩一般，每次考试都排第二十三名，久而久之得了一个外号，“二十三号”。她和丈夫都很着急，想尽各种办法提高女儿的成绩，却无济于事。一次聚会，她带着女儿去参加，大家问在座的孩子，长大后想做什么。有的说想当钢琴家，有的说想当明星，有的说将来要做中央电视台的节目主持人……轮到女儿时，她说，长大了，我的愿望是当一名幼儿园老师，领着孩子们唱歌、跳舞、做游戏。大家都没有吭声，一位家长不死心地问她，你还有别的愿望吗？女儿想了想，看着她的妈妈说道，我的另一个愿望是当妈妈，穿着印有叮当猫的围裙，在厨房里做晚餐，然后给我的孩子讲故事，领着他在阳台上看星星……

那时候，这位母亲并不知道她的女儿是多么与众不同。直到一次郊游，午休的时候，各家的孩子纷纷表演唱歌、跳舞的节目，只有她的女儿，一个人把别人到处乱扔的饭盒和纸巾捡起来，放入垃圾袋里。

期中考试，她接到了班主任的电话，女儿的成绩依旧不理想。她很无奈，可是班主任告诉她，教书三十年，第一次遇到这种奇怪的现象。试卷上有一道题：“你最欣赏班里哪位同学？请说明理由。”除女儿之外，全部同学都写上了她的名字。

虽然成绩不够优秀，但女儿的人缘和口碑让做母亲的感到欣慰。回到家的她迫不及待地告诉孩子，你知道吗，你都成为你们班的英雄了。女儿歪着头想了想，认真地说道，老师曾讲过一句名言，当英雄路过的时候，总要有人坐在路边鼓掌。妈妈，我不想成为英雄，我想成为坐在路边鼓掌的人。

英雄的存在，是因为有路边为他鼓掌的人。这位母亲直到此刻才明白，她生了一个多么优秀的女儿。所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将来，她的女儿会成为比她更出色、更优秀的好姑娘、好妻子、好母亲。

“这世间，有多少人年少时渴望成为英雄，最终却成为烟火红尘里的平凡人。如果健康，如果快乐，如果没有违背自己的心意，我们的孩子，又何妨做一个善良的普通人……在那些漫长的岁月里，她都能安然地过着自己想要的生活。”

孩童的心脆弱而天真，他想要的，一定是最单纯的，出自本心。而我，长大后也没有成为一名幼儿园老师。那位第二个问我愿望的老师，我回答她，我的愿望是成为一个有用的人。是的，仅仅是有用，无须崇高，也无须伟大，即便做一个毫不起眼的普通人，也希望成为被需要的人，不可或缺的人。于是，若干年后她在电话里对我说，我一直记得你的愿望……现在，它实现了吗？

做一个善良的普通人，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如今，这就是我的愿望。“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年少时，母亲曾这样对我说。因了她的深切期许，因了困境中的不服输，一直以来，很努力、很努力，以至于，没有一件快乐的事能让我反复回味，没有一个值得的人让我驻足停留。

我是一只蝴蝶，不停地寻找属于我的那朵花。有一天找着了，才发现，原来那朵花早已存在，植根土壤，在心中盛开。而我，不得不飞舞，不得不远行，不得不离家。

用自己的光，照亮自己的路。

做自己的花，在天地间盛开。

生命给予我们最深的厚待，是赐予一双温柔的手，抚摸孩童的柔软与安恬；是赐予一双明亮的眼，看尽世间美与善意的笑脸。你不会在这条路上消失得太早，亦不会停留得太久。记得的，终会忘记；等待的，终会离开。此时此刻，你是一个人，独自走这鲜花与荆棘共生的道路。孤独者未必缺少爱，远行者一定看见彼岸的光。

山重水重，走过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