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寂静

风雪城还未入秋，但昼夜温差已然巨大，冷冽的风自北而下，灌进城中每一处，就像人类四处的骨髓被呼啸进冰凉的气息，冻得人们纷纷关门回笼，只剩五颜六色的喜庆飘带悬挂飞荡在城楼各处，为迎接明日的千枕祭。

站在城门口就可以眺望到远方的千枕山，那是座海拔不过百米的小山，山体岩石裸露，亘古冰雪覆盖，交杂着冰冷刺骨的黑与白，不曾生长哪怕一株小小的草木，这便是真正的，即使远远看着也让人望而生畏的巨大坟墓。

只要在明日之前杀掉黑袍和余潜，这场灾难就会消散。

可这两个人却真真切切地消失，樱茶不论吹出多少花瓣都在北风中零落，跟丢了，或者说……黑袍和余潜不知什么原因，放弃了她这个祭品。

夜晚冰凉悠长，空中只悬荡着几颗忽明忽暗的星星，雾一般的乌云依稀漂浮着，将月色朦胧地愈发冷清。

樱茶跟勿辞一步一个脚印走向城外。她紧了紧身上的大衣，离千枕山越近，山中散发出的寒冷越发刺骨，樱茶要调节出灵力护体，方能缓一缓这份沉重感。

勿辞的肉体本就集各个大陆灵宝而来，抗寒能力极佳，他只穿着常规的衣服，也丝毫感觉不到冷意。

千枕山的山顶原本覆盖着满满厚厚的白雪，如今在朦胧月光下有两个黑色的点，樱茶定睛一看是余潜！

樱茶迅速吹出一瓣分身，白色小小的花瓣逆着风转出一个弧度，轻飘飘地往山上去。

她闭上眼睛，竖起双手施咒。

山顶的风呼啸，吹起那神秘人黑色的袍子灌满了风，猎猎作响。

他抬头看着广袤夜空，那张脸一直埋在黑雾中，浓烈，黑暗，浑浊的雾一直包围着他，就像他整个人都是由黑雾组成。

“万年沧海桑田，唯有星空还是老样子……”

他的声音像是枯塘老树边上盘旋着数不清的昏鸦不断叫着。

他不再仰着头，只是转身看向余潜，他们从千里之外跋山涉水而来，收集了三年，终于收集出同月同日出生的三千修行者的血液，只为了在今晚画出破解封印的阵法。

余潜手中虽然只有一个水囊，这囊中却能倒出源源不断的红色血液，每一滴红色的血滴到冰雪上，就像是烫上一般冒出滋滋滋的白烟。

猩红的阵法有一圈一圈复杂而古老的咒术结成，圆阵之中另有数方阵，方阵下含着许多神秘符文，像是画的江山社稷，又像是天上的星辰阵列。

黑袍突然伸出黑雾缭绕的手一动，那花瓣瞬间被吸到他的面前，转眼被黑火燃烧个干净。

“啊！”樱茶痛呼一声，即刻睁开了眼睛，忍着痛对勿辞说，“不能等月心流了，我们必须马上上山，那阵法看上去阴森恐怖，必须破除！”

两人立即飞速往千枕山跑去，扬起一地雪屑。

“你安心布阵，我对付他们。”黑袍低声道，说罢他伸出右手，身前顿时展开一个黑色的古阵。

樱茶首当其冲，前方突然大地裂开，泥石翻涌而上，飞沙走石，遮天蔽日的石块飞泥直直冲向樱茶二人！

“当心！”樱茶一边大喝一边反应迅速，结出花盾抵挡排山倒海而来的石块泥土，那些飞行重物噗噗地撞击到结实的盾牌上，发出轰然响声。

勿辞纵声跃起，他抛去剑鞘，在空中画出凌厉剑势，空气被劈开锋利的声音，白色剑气漫天飞舞，直冲那土地崩裂处，将石块泥土斩成碎片四溅开来。

空中的巨石飞泥纷纷后飞滚落到地上，而前方一整块地全被翻成波涛起伏的模样，土壤上翻后有黑色的丝丝雾气从泥土深处悠悠荡荡，升向天空。

地底伸出了一只干枯的手，那是一具骷髅手，没有分毫肉与皮，骨头周围缭绕着丝丝黑雾。

随后在炸裂的那一片土地上，伸出了三只，五只，二十只，一百只，无数只骨手，拦住樱茶与勿辞去路的，泥土里爬出了数不清的骷髅，有的完好无损，有的缺胳膊断腿，有的没有肋骨，每一处骨头都层层黑气缭绕。

越来越多的干骨从土壤里爬出，一层层望去像是海浪此起彼伏，波涛汹涌而来。

“就像黑压压的蟑螂。”樱茶握紧了双拳，她周围的花瓣如有灵性般变化着排列方式，此刻井然有序排列成鞭子的形状，围绕在她的双臂间，如同两条游动的小龙，“勿辞，我们杀过去！”

“好。”勿辞目光冷冽，手中的剑恍如变化成无数把，他箭步上前，劈向不断涌来的骷髅，樱茶也纵身飞入骨海中，杀出一条血路！

有数不清的骨头被打飞，又重组爬起来冲向樱茶，永远杀不尽，一波一波翻涌而来。

樱茶挥舞着手中的花鞭，将一圈又一圈涌上的骨骸击碎。

“这么下去灵力都要耗完了！”樱茶一边艰难应付，一边冲远处淹没在黑雾潮里的勿辞叫道，“擒贼先擒王，你去杀黑袍！！！”

勿辞投身入骷髅海中，此刻已听不见她的声音。

在他的记忆深处有一套剑法映现出脑海，脑中走马灯般放着一袭柔软的，白色的翩翩衣摆，薄如蝉翼的剑在太阳底下耀耀发光，剑法如梦如幻，尖端翩然如笔，以气吞山河之势，描写天下归一！

少主哥哥，你跟着陵儿……

化软为生，指点江山，刺破苍穹，搅碎星辰！

勿辞剑锋一转，强大的元气从丹田蓬勃爆发，他手中的剑像是注入无穷的力量，手腕迅速转动，就像记忆中那蝉翼之剑漫天挥舞一般！剑峰凌厉无比！

剑心纯粹，翩若惊鸿，道法自然！婉若游龙！

剑之所至，诸敌退散，遇神杀神！遇魔屠魔！

“大道三千！！！”

勿辞大喝一声，脚步虚影，万千剑影像是月华扑朔寒光，无数涌上的黑色骷髅没有近身间被光芒消成飞灰！

只在下一瞬间，剑影还在战场飘摇，场上所有的尸骨都在剑气中粉碎！而勿辞的身影早已脱离战场而去，直径刺向山顶的余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