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大昭寺——学会与自己相处
程佳听完高湛的话，接着问道：
“那你后来找他们表达感谢了吗？”
“找了！没找到，我们找到车，想按照当时的路线再去找他们，也许是那天晚上没搞清方向，也许是他们放牧去了其他地方，反正我是没有找到。
后来咱们公司在那里勘探，有牧民说车压坏了他们的草皮，阻止咱们继续勘探，政府帮助协商成补偿牧民损失。在金额上，公司其他股东不同意多补偿，还想各种办法去协调。我自己不忍心，自掏腰包补偿的！我就是觉得，那不叫闹事，它们对草皮的珍惜我们该理解，能无偿把最好的东西给素不相识的人，那些牧民怎么可能是贪得无厌呢？是我们打扰了他们安宁的生活！
我们生活在高楼大厦里，以为我们的生活就是好，可是锦衣玉食是远远比不上他们的自在随性，没有任何食物能比上人饥饿之后喝的那口酥油茶，不能用我们的标准衡量别人的生活！藏族人是我见过最纯朴、最善良的人！不止是有救命之恩，还有再造之恩，我就是在那件事之后，重新审视我的人生的，我开始学会尊重自然、顺应天道。”
程佳给高湛倒了一杯茶，“没到牧民家的时候你害怕吗？”
“那不叫害怕，那叫恐惧！程佳，狼叫很瘆人的，谁想被狼扯碎？那不是故事！你想想周围荒无人烟，除了星星没有一点光亮，求救无门、叫天不应、叫地无门，我甚至绝望的在想，如果真的被狼群围住了，我就一刀插在心脏里，也不想承受被撕扯的痛苦，但是又心有不甘，我还没有结婚、连个后代都没有，这个世上也许只有我姐姐记得我……”
程佳看着高湛，这个伟岸的男人对自己极尽温柔，呵护备至，却遭遇过太多她无从知晓的艰难和考验，如果不是今天这个契机，也许她永远都不知道这些过往，不由得心疼起高湛。
程佳含着泪花，温柔的说：
“所以老天也是有情的，知道还有我和程程在未来等你，给你留了一盏灯。”
“是啊！那么晚了，他们平时早该睡觉了，如果他们早睡了，我们根本不知道那里还有人，是上天厚爱我！”
“我们下午去大昭寺好好拜拜吧！”
高湛点点头。
他们短暂休息了一会儿，下午就去了大昭寺。
程佳跟在高湛的后面，转动转经筒。
“高湛，你说他们当时建寺为什么不用马拉土和石子，而是用羊呢？羊那么小的一只，能坨多少啊？”
“在古代，马是很珍贵的！”
“那你说，文成公主是不是会算命？她怎么知道的LS是一个仰卧的罗刹女，她又怎么看见大昭寺所在的湖是魔女的心脏的？当时没有直升飞机！”
程佳像是在提问，又像是自言自语。
高湛笑着说：“好吧，哪天我帮你问问！”
程佳感觉非常奇怪，她说：“问谁？”
“文成公主啊！还能有谁知道？”
程佳笑着斜瞥高湛：“悟空！你太顽劣了！都一把年纪了，还这样……”
他拍了拍高湛的肩膀。
高湛呵呵笑着，看了看周围虔诚跪拜的人们，对程佳说：“我们进去吧！”
高湛拉着程佳的手，跟着人群向里面走，一股酥油混合藏香的味道迎面扑来。程佳欢快的说：
“好想念这个味道！”
高湛也细细闻了闻。对程佳说：“大昭寺的那个释迦牟尼十二岁等身像是整个LS的象征，以前LS不叫LS，拉萨原先叫“吉雪卧塘”，意为吉曲河下游的牛奶坝子；因为有了这尊佛像，才改名为LS，也就是神佛住地的意思。
而且这尊佛像极为珍贵，不仅仅是因为它的历史价值和文物价值，最重要的是认为见到这个佛和见到2500年前的佛祖没有区别。据说这尊神佛是佛祖在世时铸成，和他本人极为相似。”
他们几乎是直奔着释迦牟尼神殿去的。
“高湛，我每次想起这尊等身像，就好像它就在我眼前，我清楚的看见它的样子，尤其是眼睛。”
高湛饶有兴致的说：“那你和它有缘了！”
佛祖端坐在神龛里，左手捧钵，右手扶膝盖，面容慈善，神态安详，双目低垂，默然含笑，似在沉思，又像在凝望，令人亲近，使人向往。
程佳默默的看着，听旁边导游在讲解。
“《XZ王统记》记载说印度法王达磨波罗在位时，东方中国君主秦王符坚，送给达磨波罗三件无价之宝，包括一件无缝的锦衣，他向印度国王求取一尊殊胜的释迦牟尼佛像，以宏扬华夏的佛法。达磨波罗为印中两国的传统友谊，毅然决定将国宝释迦牟尼十二岁等身佛像送往中国。当他和大臣一起走进供奉释迦牟尼佛像的神殿时，发现这尊本来朝南而坐的圣像，现在居然面向东方了。国王想：“啊！原来佛像早已心向中华了。”于是发大欢喜心，造了一艘很大的船，船身挂满旗幡彩带，乐工们演奏着美妙音乐，将佛像送往东方汉土。汉地国王也以最隆重的仪式到海边迎接，并供奉在金子镶嵌的国王宫殿中央。
不过还有一种说法：印度国王达尔玛巴拉（也许就是上面说的达磨波罗）在位之时，汉地国王帮他平定了战乱，为表示感谢他把佛祖十二岁等身像赠给汉地国王！”
程佳听得入了神，竟跟着导游的队伍走开了。
高湛正在观摩大殿，一回头程佳已经不见了。
高湛气恼的嘀咕：“连自己老公也不要了，看来确实和佛法有缘！”
他出来拨打程佳手机。
过一会儿程佳笑嘻嘻的跑过来找他。
“你为什么不跟紧我？这么大人了，还走丢！”程佳厉声道，但声音明显透着心虚。
高湛拍了一下她的脑门：“可想而知你小时候是什么样子！你父母估计每天提心吊胆怕你被拐跑了！”
程佳嘿嘿一笑，抓住高湛的胳膊，我们去前面吧。
两个人又在相传是文成公主栽植的柳树下休息了一会儿，然后坐在路边看着人来人往。
“高湛，我只要闻着这个味道，我就觉得特别安宁！”
“那你平时有什么不安宁的呢？”
“说不出来，无法描述，就觉得莫名其妙的委屈、无处宣泄的憋闷、还有难以启齿的失望。觉得人世好嘈杂，我也好迷茫，我做的都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什么还说不出来！虽然每天很用力的生活，也对生活的真相积极看待，但是总是无法抗拒内心的那个东西，时不时会被他打败，没来由的失落。尤其是遇到一些挫折的时候、在难过的时候，所有新的、旧的都重叠下来，压的我喘不过气。”
高湛有些紧张：“那你现在也是吗？”
“现在偶尔也会，你在我身边就不会了！和你在一起，我的思维几乎没有走神的机会。”
程佳微笑。
高湛沉默了一会儿，看着程佳，说道：
“人最难的是学会和自己相处，我们内心有无穷的欲望，也有无穷的矛盾，有妄想在此起彼伏，有情绪在纠缠不休，这些都不是外在给予我们的，它来源于我们的内心。
各种各样的念头一会儿把我们拉到这边，一会儿把我们甩到那边，让我们片刻不得安宁。心里想的事多了，欲望就多了：得不到的、放不下的、舍不得的……
人要学会与自己和谐相处。所谓和谐，不是此消彼长或非此即彼，而是包容的看待所有正面、负面的东西，就像我以前和你说的，把有些东西搁置在一边，而不是想着怎样消灭它，好的、坏的都是你的一部分。”
高湛正正身体，继续说：
“人有不足、失望、困惑、难题，这些都是正常的事情，这是人生的常态，不要以为顺利是人生的常态。
我们要接纳这些不足、失望，接纳正在面对或者制造它们的自己。所有的矛盾和困惑都来自于不接纳，你否定自己的做法、看法，才会不安，更会因为自己不安，担心被外在否定。但你要是换种方法呢？我做这些事做的不好，可是这就是我，我坦然接受这个结果，不再对它有超限的期待。”
高湛把程佳的手握在自己掌心。
“你想要什么？程佳，这个世界总有高度是我们无法企及的，总有事情是我们怎么努力也做不来的，总有人在我们前面是我们无法超越的！什么是成功？我们要什么？
我们最该要的是接纳和完善自己，不断的自我探索、不断精进，尽情的发挥自己。所谓的成功也没有尺度，只是自己能力的上限而已，不要难为自己！
程佳，我希望你放开自己，安宁生活，不要每天如履薄冰、如临深渊，生命应该是一个礼物，它不是我们的负担。”
高湛的声音温柔如水，程佳听完觉得内心清明了很多。
当人觉得悲伤的时候，未必就有悲伤的事情发生，一个红绿灯也会让人“度日如年”！程佳很高兴高湛不是埋怨自己或是说教，她感觉到她获得了理解。
高湛接着说：“虽然我希望你永远开心，但是人有疑惑、痛苦其实是好事，它会促使我们去作出调整，只有认识到了痛苦，才会接受它、善待它，然后化解它。”
程佳点点头。
大昭寺外面的经筒还在不停的转动着，就像生生不息的地球。高湛和程佳身边的人来来往往、神色各异，这是一个热闹的世界，难得的是程佳忽然感觉到了心灵深处的一丝清凉。
她想起有这样一种说法：众生若能目睹圣像，即种下“见解脱”因缘。那么是不是自己也就此解脱了呢？
高湛看见程佳在沉思，轻轻的叫她：“程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