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二回 蔡夫人议献荆州
昔闻袁氏居河朔,又见刘君霸汉阳。总为牝晨致家累,可怜不久尽销亡。
今天是国庆节,咱们都为国庆而欢乐,也为我们北京评书唱个赞歌。感谢九年来大家的支持;也感谢我们赶上好时候了,国家对非物质文化遗产的重视;感谢地方政府对我们的支持。最主要的,按王玥波所说,什么叫北京评书?北京的书场、北京的演员、北京的听众,缺一不可。没有听众,我们给谁说去呀?所以感谢九年来广大听众对我们北京评书的支持,也感谢玥波、梁彦这些弟子努力学习,也感谢我的老伴儿,还有一些热心听众为我们服务。再一次感谢,祝北京评书越来越棒。谢谢大家!(注:热烈的掌声)
四句开场诗,“昔闻袁氏居河朔”,说的是袁绍;“又见刘君霸汉阳”,说的是刘表。前边已然把袁绍说死了,曹操统一了北方,现在大兵即将南下,首先对付的就是刘表。上回书把刘表大部分的事儿都说了,您要拿刘表和袁绍比较一下儿,刘表在写遗嘱传事业这方面还是比袁绍强。袁绍膝下有三个儿子,应当把权力给大儿子袁谭,但袁绍废长立幼,把冀州事业传给小儿子袁尚,结果弟兄相争,全死了。刘表在这地方就比袁绍明白,他有俩儿子,大公子刘琦、二公子刘琮。黄祖已然死了,刘琦屯兵驻守江夏。这是荆州城公子三求计,诸葛亮给刘琦出的主意,让他离开荆州,到江夏镇守。诸葛亮出这个主意也是给自己留后手儿,将来刘备好到江夏去。那现在公子刘琮多大了?十四岁。蔡氏宗族就希望刘表把荆襄事业传给刘琮,但刘表心里明白,废长立幼是取乱之道。刘表现在病入膏肓,把刘备叫来了,想让刘备辅佐大儿子刘琦坐镇荆襄。刘备心里明白,但刘备敢吗?“得嘞,哥哥,您好好养病,我告辞了。”
刘备刚走,探马又来到刘表的病榻前。“报!”“何事?”“启禀主公,现在曹操五十万大兵已然离开宛城,正向荆州进兵。”“哎呀……有请蒯异度。”刘表临死时很明白。蒯越来了,上前施礼:“拜见主公,主公万安。”“写遗嘱吧。”“啊?!”蒯越一听:写遗嘱?手下人赶紧预备纸笔墨砚文房四宝,蒯越拿起笔来:“主公,您请讲。”“我刘表不久将离开人世,立长子刘琦永为荆州之主,叔父玄德辅之。”就是这么个意思。蒯越正写呢,听身后有动静,就知道蔡夫人来了。蔡夫人“噌”的一下儿就出来了,也不知道她在哪儿藏着呢。“写遗嘱呢?”“啊,主公让写的。”“拿来给我看看。”蒯越说不给?那不行啊。蒯越把写好的遗嘱往前一递,蔡夫人接过来,“欻”,往怀里一揣,转脸儿走了。刘表一看:“哎呀……夫夫夫……”夫半天也没夫出来,可能温度不够,所以没孵出来。(注:包袱儿)蔡夫人到外边吩咐一声:“叫蔡瑁、张允。”“姐姐,您叫我们来干什么?”“你姐夫已然写好遗嘱了,要立大儿子永为荆州之主,由刘玄德辅之。现在你们马上派兵把这座府前后门把住,刘琦要来了,立刻把他轰走。”“是。”这点事对于蔡瑁、张允来说好办,赶紧布置去了,门前弓上弦,刀出鞘,一边二百兵,左有蔡瑁,右有张允;后门是蔡中、蔡和;蔡勋带五百兵在院里前后巡查。
有向灯的就有向火的,谁向着刘琦谁给他送信儿。哎,刘琦还真来了。刘琦知道父亲病重,荆州又有个好人伊籍给刘琦送信儿,伊籍一直来往于荆州跟江夏之间。“大公子,您赶紧回荆州看看去吧,主公恐怕身体不适。”刘琦骑快马,由江夏出发直奔荆州,到衙门前甩镫离鞍下马,迈步往里就走。“站住!”“蔡将军。”“你干吗来了?”“听说父亲病重,我想进去看望看望。”“你现在官居何职?”“江夏太守。”“着啊,主公的调令呢?”“我回来看爸爸,还需要调令吗?”“那不行。你现在是江夏太守,没有主公令旗、令箭,就不能来。你知道私离汛地是什么罪过吗?让你镇守江夏,就是让你看着江东,咱们跟江东是杀父之仇。你离开江夏,倘若江东人马过了江,江夏失守,谁的责任?再说,曹丞相的人马眼看就到了,现在主公自顾还不暇呢。主公是有病了,可有一节,你要进去,等于没有调令就私自来了,要是把主公气死了,你担当得起吗?”“哎哟,舅舅,您言重了。”“甭叫我舅舅!”“蔡将军,我就是想进去看一眼父亲,然后立刻回归江夏。”“不成,擅离汛地就应当斩杀!”说着话,“嚓楞楞”,宝剑亮出来了。刘琦没办法,看两边都是官兵,那边还站着张允,实在进不去,只能跪倒在府门阶前:“父亲,不孝儿刘琦前来探望于您,但愿得您能够早日康复……”刘琦眼泪下来了。
那么,刘表知不知道刘琦来了呢?刚才我说了,有向灯的就有向火的。府里有向着刘琮的,也有向着刘琦的,蔫溜溜来到刘表的床榻前。“主公,大公子来了。”“啊?!”“但在府门外进不来。”“嗯……”您看,人到临死时心里有,嘴里说不出来。现在刘表就是这样,心里明白:蔡夫人下令不让儿子进来看我。这时,刘表好像听见外边有人喊:“爹呀,儿刘琦前来探望……”耳旁仿佛响起儿子的声音,可这不过是幻觉。刘表心中非常难过,大叫数声:“儿啊……儿啊……”最后一点儿力气都耗尽了,“嗝儿喽”一声,刘表离开人世。刘表死时多大岁数?六十六岁。
刘表一死,蔡夫人按说应当哭吧?愣没哭。“来呀,秘不发丧。把蒯越叫来。”这时,蔡瑁进来了。“殁啦?”“啊。”“您打算干吗?”“把蒯越叫来改遗嘱啊。”“好,我保着您。”工夫不大,蒯越来了。“拜见主母。”“你把遗嘱重新写一份。”“哎。”蒯越敢不听吗?“您说吧。”“把刘琦俩字改一个字,改成刘琮就行了,你也知道应该怎么写。”蔡夫人脸往下一沉,这份儿寒碜。蒯越没办法,旁边纸笔墨砚摆着呢,蒯越拿起笔来,就把这份假遗嘱写好了。蔡夫人接到手中看了看,交给蔡瑁。“你走吧。”“哎。”蒯越改完遗嘱就被蔡夫人轰出来了。蒯越明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呢?全明白,心里跟明镜似的。刘琮知道父亲死了,跪倒在病榻前放声大哭。府门外刘琦还不知道呢,哭完了,张允一跺脚:“走!”刘琦没办法,站起身形,拉着马,带着手下从人离开荆州,回归江夏。
蔡夫人真有主意:“刘琮,你父亲临死前把荆州事业留给你了,现在马上升坐大堂,立你为荆州之主。”“母亲,那我哥哥,还有玄德叔父呢?”“让你升堂就升堂。”“那我也得给我爹穿孝啊。”“好吧,你先披麻戴孝。等文武官员都来了,蔡瑁宣读遗嘱之后,你马上更换官衣。”“哎。”母亲说话,刘琮不能不听。
书以简洁为妙。荆州文武官员都知道刘表死了,这时已然齐聚大堂。刘琮头戴麻冠,身穿重孝。文武官员应当参灵啊?没有。蔡瑁手拿遗嘱,高声朗读,刘琮永为荆襄之主。“请主公登位。”手下人伺候着,刘琮把孝帽子摘了,孝袍子脱了,头戴乌纱,身穿蓝袍,蔡瑁把他往中间座位上一推,你就是荆州之主了。小孩儿十四岁,往这儿一坐,文武官员马上跪倒在地参见主公,然后退立两旁。刘琮回头一看,身后是屏风。原来这地方没有屏风,怎么安上个屏风啊?蔡夫人向来是在屏风后听密语。“来呀,戳个屏风,我就坐在这后边合适。”摆了个座位,蔡夫人跟这儿一坐,听着。刘琮也清楚母亲在屏风后坐着呢,壮了壮胆儿:“众位,我叫刘琮,一十四岁。”大伙儿全明白:二公子干吗自我介绍啊?听着吧。“众位将军、列位先生,你们扶保我父亲坐镇荆襄,各自有功。可现在父亲已然离开人世,母亲让我为荆州之主……”他也不敢说是母亲把父亲的遗嘱改了。“可我才十四啊,我父亲死后也没给我哥哥送个信儿,也没给我玄德叔父送个信儿。倘若哥哥带兵由江夏来,玄德叔父带兵由新野来,他们兴师问罪,我可担待不起。求众位将军、列位先生给我出个主意吧。”刘琮倒是说实话,蔡夫人在气坏了,心说:这孩子怎么那么窝囊啊。有心转出去给他一个嘴巴,但这终归是荆州之主。“哼……”只能在屏风后哼了一声,刘琮听见了。
这时,有人迈步走到堂前。“主公,您说得太对了,荆州大人而今离开人世,应当发丧举哀,派人前往江夏和新野给大公子还有皇叔玄德送去讣告,然后共同商议谁为荆州之主。立好荆州之主之后,有皇叔辅佐,有大公子做主,就可以北敌曹操,南敌孙权。”刘琮一听:你说得太对了。抬头一看,说话的正是幕官李珪。李珪是个忠臣,红脸汉子。他话音刚落,就听旁边甲叶儿声音响。大家顺声音一看,只见蔡瑁攥宝剑把儿按绷簧,“嚓楞楞”,宝剑出匣了。“李珪,你是何人,竟敢在此胡言乱语?”“我是何人?我姓李名珪,在荆州大人驾前身为幕官。蔡瑁,你仗着蔡氏宗族的势力,掌握荆州兵权,内外勾结,阳奉阴违,废长立幼,私改遗嘱,你该当何罪?荆州大人在天有灵,必当杀你!”“杀我?我先杀了你吧!”蔡瑁迈步上前,手举宝剑,“欻”的一下儿,就把李珪人头砍下来了。这一来,刘琮吓傻了,手下人赶紧收拾。还有谁敢说话?反对蔡氏宗族的人就是李珪这个下场。刘琮两眼发直:“蔡将军……”“主公,李珪逆遗命而行,已被我斩杀。兵权在我手中,您看现在应该怎么办?”“那全听蔡将军您的吧。”想不听蔡瑁的也不行啊。蔡瑁马上传令,荆州水旱马步军二十八万由蔡瑁、张允、蔡中、蔡和、蔡勋指挥。留下两个人看守荆州,一个是别驾刘先,一个是治中邓义。请刘琮带领所有文武官员离开荆州,遘奔襄阳,把刘荆州大人的灵柩带到襄阳,葬埋在襄阳城外汉阳之地。很简单,令传完了,荆襄大权就落在蔡氏宗族之手。
您看,历史上很多东西无从查考。说什么叫荆州?荆襄九郡四十二州县整个地面都算荆州。那么,荆州得有治所,在哪儿办公呢?我查了半天,光汉朝荆州的治所就迁过好多地方,此时的治所是汉寿。汉寿离襄阳到底多远?按现在来说,荆州距襄阳四百五十里,二百二十五公里;那在三国年间这道路多长,我查了半天,几乎查了快六个小时也没查明白。
总而言之,刘琮陪着自己的母亲,护送着刘表的灵柩,带着文武官员由荆州搬到襄阳。襄阳是荆州的重镇,所有的粮食基本囤积在襄阳,襄阳十分重要。而且蔡瑁临走时跟文武官员说:“离开荆州遘奔襄阳,就是为了抵挡刘备跟刘琦。”您看,这时荆襄九郡四十二州县的老百姓都知道曹兵已然南下,应当抵挡曹操,但蔡氏家族目标在谁呢?不抵挡曹操,抵挡刘备,抵挡刘琦。搬到襄阳这事儿刘备不知道,刘琦也不知道,根本没发讣告。
刘琮在襄阳刚踏实下来,探马来报:“报!”刘琮得问:“何事?”“启禀主公,大事不好,曹操兵将总共五十万人马,由宛城起兵,已然杀奔襄阳!”“再探再探。”探马出去了。刘琮心想:哥哥不在,叔叔也没来,自个儿才十四岁。想到这儿,刘琮抬眼看了看手下文武官员。“众位,我现在老哆嗦……”蔡瑁一听:“主公,您心颤何来?”“父亲的死讯既没有告诉大哥,也没有告诉叔父,倘若他们前来兴师问罪,怎么办呢?我担待不起呀。为什么不发讣告啊?”“主公,您现在可是荆州之主,曹操人马马上就来了,您应该做个决断,到底何去何从。”“蔡将军,这事儿还是跟文武官员商量商量吧。倘若叔父跟大哥一个由新野县,一个由江夏郡前来兴师问罪,我到底应该怎么对答呢?”大伙儿一听,刘琮脑子里就这么一档子事儿,这孩子犯了病了。确实,刘琮跟袁尚不一样,袁尚就想把袁绍的权力弄到自己手里,而刘琮跟哥哥刘琦的感情还是相当不错的,同时也知道父亲在世时很尊重叔父刘备。
这时,有一人挺身而出:“主公,您说得不错。倘若大公子由江夏发兵,刘备由新野发兵,前来问难,咱们无言答对。”刘琮一看,说话的是刘表手下的东曹掾,姓傅名巽。傅巽可是荆襄一带的名人。东曹掾是干什么的?前文书说了,曹操自领大丞相,设立东曹掾、西曹掾,那就是相府设立的科室,西曹掾比东曹掾权力大,西曹掾管朝中百官升迁罢免,东曹掾负责举荐官员。傅巽就是刘表手下的东曹掾,同时也是刘表的谋士。他会说话,先顺着刘琮的话说。“是啊,先生,您说得太对了,怎么办呢?曹操大队人马眼看就要到了。”“您别着急,我有一条妙计,可以让您永为荆州之主,而且不再惧怕刘备,也不再惧怕大公子。”“太好了,傅先生计将安出?”“您可以把荆襄九郡四十二州县奉献给曹丞相,曹丞相必会重用您,让您永为荆州之主。”“住口!你怎么说话呢?虽然我才十四岁,但我也知道父亲留下这份荆襄事业不容易。他刚刚离开人世,我怎能把他辛辛苦苦一辈子创下的事业扔掉呢?你跟随我父亲多年,怎能说出这样的话呢?”大伙儿都跟这儿瞧着。
傅巽还没说话呢,又有一人迈步走出来。“主公,傅公悌之言太对了,您应该听从他这条良策。”大家顺声音一看,说话的正是蒯越。蒯越个头儿适中,容貌端正,而且气宇轩昂,口齿清楚。刘琮知道父亲很重视蒯越。“蒯先生,您怎么也说傅先生说得对呢?”“主公,您现在奉荆州大人遗命掌管荆襄事业,我问问您,曹操自山东起兵,灭吕布,灭袁术,灭袁绍,收降宛城张绣,北征乌桓,平定整个北方。曹操现在身为朝中丞相,挟天子以令诸侯,您能跟他争吗?”“唉,就算想争我也争不了啊。”“着啊,既然不能跟曹操抗衡,您要知道,这就是定数。再有,荆州地面已经多年没有战事,而今曹操亲统五十万大兵前来,荆襄老百姓都吓坏了,还能够齐心合力帮您抵抗曹兵吗?所以我说傅巽说得太对了,您应该听从,应该归降曹丞相。”“哎呀,你怎么也这么说呀?你可是我父亲手下的老臣了。我要把荆襄事业拱手交给曹操,必会让天下人耻笑于我。我虽然年纪还小,但也应该承继父亲的事业,管理好荆州,怎能把荆州给曹操呢?我丢人啊,天下人都得骂我。”
刚说到这儿,就听外边脚步声音响,有一人迈步往里走,说话的声音十分响亮。“主公,蒯异度和傅公悌说得太对了,您应该听从。”大伙儿一看,由外边走进一位来。别看这位说话的声音高,长得可不怎么样,个儿矮,也就比何云伟稍微高一点儿;很瘦,比应宁还再瘦一点儿。(注:砸挂)那么,说这模样像谁?反正挺砢碜的,不太俊。头戴乌纱帽,身穿蓝色官服。大伙儿一看,认识,才子王粲,在刘表手下身为幕官之职。不是木头棺材,开幕的幕,官职的官,幕官。幕官是出主意的,刘表有什么事儿跟他商量商量,遇见什么大事跟他琢磨琢磨,要出使就派他,这么个职务。
提起王粲,可比蒯越、傅巽的知名度高得多。谁最喜欢王粲呢?曹丕。据说王粲死后,曹丕很重视,把王粲的生前好友全叫来了。大伙儿问曹丕:“咱们应该怎样纪念王粲呢?”曹丕说:“王粲生前最爱听驴叫唤,咱们排着队站在他坟前学一回驴叫唤,也算对得起王粲了。”驴叫送葬,历史上有这个典故。老伴儿就教我:“你学回驴叫唤,这包袱儿准响。”我说:“行了,到时候你上台学来得了。”(注:砸挂)王粲的曾祖父、祖父都在朝任三公之职。王粲的祖父叫王畅,是他们家最后一个位列三公的人,在汉灵帝驾前任司空。王粲从小就聪明,后来在何进手下,因为他父亲就在何进手下为官。董卓掌握大权后迁都到长安,王粲跟着,朝中让他当黄门侍郎。黄门侍郎能够接近皇上,能在皇上面前说话,那就不简单了,算是近臣。但王粲不去,后来到荆州投奔刘表。他认为刘表很重视才子,刘表自己也号称“荆襄八俊”之一嘛。
王粲是“建安七子”之一,提起笔来文不加点,写文章从来不带修改的,而且王粲的记性好,数学特别好。有一回,王粲跟朋友走到一个地方,朋友问:“都说你记性好?”王粲一听:“那是,我能走马观碑。”“那行,这边有一通石碑,咱们一块儿过去,你看看碑上写的什么。”王粲骑着马过去了。碑上写的什么?高碑店。(注:笑声)当然,这是个笑话。王粲确实记性好,骑着马过去之后,让他再背碑文,他能背得一字不落。说王粲聪明在什么地方?好比两个人正在下棋,你执黑子儿,我执白子儿。王粲过来,一不留神把棋盘剐了,“哗啦”一下儿,棋子儿洒了一地。“嘿!王粲,你怎么回事儿?我们下得好好的棋,马上就要见输赢了……”“哎哟,没关系,我再给你们摆上。”王粲把棋盘一搁,黑白子儿重新一摆。大伙儿一看,没错儿。“嘿,真行!”旁边又过来一位:“我不信。”这位又摆好两副棋,一模一样,然后把这副棋拿手绢一盖,把那副棋一划拉:“你摆吧。”王粲“嘁哧咔嚓”又摆好了。手绢一掀,两副棋一模一样,王粲的脑子就这么好。王粲只有一个缺点,其貌不扬,还不如我们沏茶倒水的伙计呢,我们那位起码发型不错,是吧?(注:拿刘斌砸挂)
王粲到了荆州,刘表也听说过王粲之名,特别喜欢王粲,就想把女儿嫁给他,想一见面就许亲。结果一见王粲,刘表把主意收回来了:要真许给他,闺女得跟我闹一辈子。刘表就有点儿看不起王粲,一直让他在自己手下当幕官。那谁看得起王粲呢?蔡邕蔡伯喈。当初蔡邕在董卓手下为中郎将,当时王粲还没走呢,蔡邕是天下名士,门前经常车水马龙,上蔡家串门儿的不断,想从他们家门口穿过去都过不去,得绕道走。每天蔡家如孔融所说,座上客常满,樽中酒不空,大家都坐这儿陪蔡邕聊天儿。有一天正聊呢,门官进来禀报:“大人,王粲来了。”“啊……”要按历史所说,蔡邕趿拉着鞋就跑出来了。说屋里那么多客人,他能不穿好鞋吗?所以您看,说哪朝的书,就得按哪朝的事儿说。汉朝时还没有座位,大伙儿席地而坐,座位顶多就像马未都先生说的,胡床,也就是马扎。既然席地而坐,就不用穿鞋,穿着袜子一跪,前边有个小桌,屁股坐在自己脚后跟儿上。蔡邕一听王粲来了,马上站起身形,鞋都没穿好就跑出来,把王粲接进来了。大家都得等着呀,足有好几十位,心说:蔡中郎接谁去了?这位准得一表人才。等把王粲接进来了,大伙儿一看:怎么长成这样啊?王粲走后,大家就问蔡邕:“蔡中郎,这王粲其貌不扬,您干吗这么尊敬他呢?”“你们不知道,此人有异才,了不起。别看我这么大岁数,我不如他,我家中所有书籍都应该送给他。”可惜王粲就被模样影响了,不然刘表要把他招为女婿,他可就不像现在是个简单的谋士、简单的幕官了。
王粲出去办事,进来时正听见傅巽和蒯越让刘琮归降曹操。“主公,公悌、异度二位先生言之有理,您何不从之?”“王仲宣,我怎能听他们二位的呀?先父在天之灵也不能饶了我呀。荆襄九郡四十二州县,怎能轻易给曹操呢?”“那我问您,您跟曹操相比如何?”“我比不了。”“曹操自出世以来,在山东灭黄巾有功,然后又带着青州军进京勤王,保万岁迁都到河南许昌,而今掌握大权。再说,曹丞相会用兵,能打仗,灭吕布,灭袁术,灭袁绍,收降宛城张绣,又战胜北国乌桓,不可一世。现在人们都说他挟天子以令诸侯,您打得了吗?”“我打不了啊。”“既然打不了,就应该听他们二位之言,归降曹丞相,使您永远不失荣华富贵。”
刘琮心想:这三位都是谋士,都跟我父亲多年了,尤其王粲和蒯越,在荆州官员当中说话相当有分量,我不听也不行了。我要是再反对,又出来一个;再反对,又出来一个……要把我舅舅惹生气了,再亮出宝剑来,我就傻了。“众位先生,你们说得虽然对,但还得问问我母亲。”“甭问了,我来了。”蔡夫人由屏风后转出来了。“既然王粲、傅巽、蒯越三位先生都说让你归降,你就归降曹丞相,不失功名富贵不就得了吗?”“好吧,儿遵母亲大人之命。蒯先生,您受累写降书吧。”蒯越拿起笔来,按着刘琮的口气,我愿意把荆襄九郡四十二州县献给曹丞相,把降书写好了。
有人就问:“王粲、傅巽、蒯越为什么向着曹操,而不劝刘琮把荆襄事业让给刘备呢?怎么都喜欢曹操,恨刘备?”如果站在蒯越、王粲、傅巽的立场上,您琢磨琢磨:这三个人怎么保的刘表?他们原来在朝中都有官职,之所以到刘表手下,就因为荆州安定,也愿意给刘表出主意,高官得做,骏马任骑,为自己所想,为自己家族利益所想。现在曹操亲统五十万大兵南下,分析当前的形势,刘琮打得过曹操吗?打不过。说他们真不喜欢刘备吗?也不是。刘备在表面上完全说得过去,仁德之主,信义著于四海。但这三个人也得琢磨琢磨:我们保刘备?刘备现在一个小小的新野县偎着,手下只有几千兵,最近刚把诸葛亮请出来,火烧博望坡打了一个胜仗,手下除了关云长、张飞、赵云,还有别人吗?而曹丞相已然统一北方,掌握朝廷大权,亲统五十万大兵南下,刘备那儿扒拉半天也扒拉不出五千精兵啊。说句俗话吧,谁能放着现成儿的皇上不保,去保那没影儿的皇上呢?如果曹操知道刘琮是听他们三个的建议才归降的,能不厚待他们吗?所以三个人考虑到自己的利益,考虑到自己家族的利益,必然要劝刘琮归降曹操,这是显而易见的道理。
那么,荆州文武官员中有没有愿意保刘备的呢?有,刘琦手下的谋士伊籍。按小了说,有向灯的就有向火的;按大了说,各人有各人的见解。伊籍打心里就不喜欢曹操。蒯越当初曾经劝过刘表:“您既然没有争衡天下之心,就应当选择一个靠山。”但刘表这边是袁绍,那边是曹操,他在两方势力当中犹豫不定。后来他远交袁绍,近交张绣。为什么?袁绍当时势力大,兵百万、战将千员,而曹操那时不敌袁绍的十分之一。可蒯越劝刘表不是一次两次了:“您愿意争衡天下,就跟他们争去,我们保着您争;可您不愿意争衡天下,他们早晚得来打您,都惦记着荆州,将来荆州会四面受敌。”诸葛亮在隆中对划分天下大势时也跟刘备说了:“荆州四面受敌,谁不想得到荆州啊?”既不想争衡天下,又保不住荆州,那对不起,就应当归降曹操。但刘表犹犹豫豫,一直没听蒯越的。现在刘表死了,这三个人当然愿意刘琮归降曹操,这就是势在必得。
蒯越写好降书,刘琮吩咐一声:“宋忠。”“在。”“你拿着降书前去面见曹丞相,就说我愿意将荆州献上,希望曹丞相能够准我归降,让我永做荆襄之主。”“遵命。”宋忠领了盘缠,拿着这封降书,骑快马遘奔宛城面见曹操。见到曹操,宋忠把降书往上一递,曹操一看,高兴了:没想到不费吹灰之力,刘琮把降书送上来了。“赏!”赏了宋忠五十两银子。宋忠也很高兴:“丞相,我家主公说了,只求能永做荆襄之主。”“好啊,你回去让刘琮出城归降,孤就命他为荆襄之主。”“谢过曹丞相。”
宋忠拿着赏银,离开宛城曹操的大营。想回襄阳得过江,宋忠骑着马跑到江边,甩镫离鞍下马,准备过江。“宋忠,你往哪里去?”宋忠回头一看,吓坏了。来的兵不多,只有五十人,一个个年纪轻轻,血气方刚。当中一匹赤兔千里马,马上之人金盔金甲绿战袍,手拿青龙偃月刀,正是关云长。“啊,二将军……”不知为什么,宋忠腿一软,“扑通”一声,跪下了。“宋忠,你不在荆州,上哪里去了?”“呃……这五十两给您。”“我问你上哪里去了?”“宛……宛城。”“去见何人?”“曹丞相。”“你去见曹操何事?”“归降。”“谁归降?”“实话跟您说吧,这里可没有我的事儿。荆州大人已然殁了,蔡夫人私改遗嘱,现在二公子做了荆襄之主,大伙儿都劝他归降。”“哦,都是谁劝的?”“不用我说您也都知道,您就甭细问了。最后蔡夫人做主写的降书,二公子让我面见曹丞相送降书,只为让他永做荆襄之主,曹丞相赏了我五十两银子。得了,都给您吧。”“荆州大人离世,你为什么不来新野送信儿?”“不是我的事儿啊,是蔡夫人和蔡瑁将军下令秘不发丧的。”关云长怎么认识宋忠呢?每次刘表请刘备前往荆州,几乎都派宋忠来。关云长大吃一惊,没想到刘表已死,刘琮要把荆襄九郡四十二州县献给曹操。“捆上!”“您别捆我呀。”“不捆你捆谁呀?押回新野!”手下人拉着宋忠的马,把宋忠捆好了往马上一扔,关云长带着宋忠回归新野。宋忠也够倒霉的,正让关云长碰上。本来关云长奉军师之命带人巡查河边,恐怕曹兵来了发生意外。
书不说废话,把宋忠押回来了。“跪下!”“刘皇叔救我!””“二弟,他不是宋忠吗?你在何处将他生擒?”“大哥,大事不好,刘荆州已然故去了。”“啊?!”刘备两眼发直,往后一仰。手下人赶紧过来把刘备扶住,摩挲前胸捶打后背,刘备这才悠悠气转。您要听京剧,这儿胡琴一响,“耳听得……”就活了。摩挲前胸捶打后背倒不错,甭打点滴,也甭打强心针,这是说书的规律。他要真该死,像刘表,怎么摩挲也摩挲不过来了。“哎呀,哥哥……宋忠,我来问你,哥哥真已离开人世了吗?”“刘皇叔,这事儿不假,荆州大人确实故去了。”“那你干吗去了?”“主公故去之后,蔡夫人让蔡瑁将军私改圣旨……啊,不是圣旨……”“那是私改什么?”“私改手纸……不是,私改遗嘱,我都快吓糊涂了……”(注:笑声)“来,松绑,你好好对我说。”手下人松开绑绳,又给他喝了点儿水,宋忠把前因后果一一禀报给刘备。刘备傻了:不但刘表死了,而且刘琮已然把荆襄事业全献给曹操了。有荆州之地,可以抵抗曹操;没有荆州之地,我们弟兄该何去何从?“呔,大哥!”“你吓我一跳。”“杀了宋忠吧!”“三将军,别介呀。”“杀了宋忠,请孔明军师兵发襄阳,把刘琮叫出来问罪,当面杀之,然后再杀了蔡氏宗族。得下荆襄事业,咱们就可以抵抗曹操,把曹操打回许昌,将来扶保大哥争衡天下。”诸葛亮一挑大指:“三将军言之有理。”刘备心说:杀宋忠容易,杀刘琮?我打得过蔡瑁、张允吗?荆州水旱马步军二十八万都在蔡瑁、张允手中,就靠我这几千兵,甭说一个诸葛亮,就算八个诸葛亮恐怕也不成吧。
刘备不知何去何从,而蔡夫人带着刘琮归降曹操。曹操杀刘琮,这才逼得刘关张弟兄弃新野,走樊城,败当阳,奔夏口。火烧新野县,大战长坂坡,谢谢众位,下回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