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见欢 与蒋前民饮酒^①

霜天敝了羊裘^②。荻花秋^③。恰遇织帘高士倚江楼^④。　垂柳罅^⑤。琵琶砑^⑥。是扬州。触著一生心事到眉头^⑦。

【编年】

此词作于清康熙十三年甲寅（1674）秋天。从首句“霜天敝了羊裘”可以推知，曹溶与蒋前民相遇应在深秋，且此时曹溶即将结束归隐生活。曹溶一生有两次在秋天应诏或应举荐为幕府做事。一次是清顺治十年癸巳（1653）秋，曹溶于清顺治四年丁亥（1647）正月革职回籍后闲居乡里，六年后，即清顺治十年癸巳（1653），应诏补原官。曹溶于该年的七月动身赴京。此时虽有可能与蒋前民相遇，但七月之天称为“霜天”，于时令尚过早，故不可能是该年相遇。另一次是清康熙十三年甲寅（1674）八月中秋以后，此时由于三藩叛乱，曹溶因有“边才”被举荐，从军福建。曹溶于该年的中秋以后动身赴闽。在去之前，曾与友人连日痛饮。从时令上讲，与“霜天”相符，故很可能是该年的相聚共饮。另一证据是，曹溶在去福建时作《临江仙·旅恨》，中有：“雪封沧海犹垂钓，羊裘破自今年。”其中的“羊裘破自今年”与“霜天敝了羊裘”，含义一致，故可推断作于同一时间段，即都作于清康熙十三年甲寅（1674）。

【笺注】

①蒋前民：清卓尔堪《明末四百家遗民诗》卷九“蒋易”：“蒋易，字子久，一字前民，江都瓜洲人，与杜浚、王猷定友善，工五言律诗兼画。”有《石闾集》。清王仲儒《石闾集跋》云：“前民五律三百余篇，皆意匠经营独诣绝境之作。”但现存《石闾集》，只有五言律诗百首。

②霜天：言深秋。唐李商隐《九日》诗：“曾共山翁把酒时，霜天白菊绕阶墀。”宋曹冠《蓦山溪·乾道戊子秋游涵碧》词：“深秋澄霁，烟淡霜天晓。”羊裘：指隐士之服。《后汉书》卷八十三《逸民列传·严光传》：“严光字子陵，一名遵，会稽余姚人也。少有高名，与光武同游学。及光武即位，乃变名姓，隐身不见。帝思其贤，乃令以物色访之。后齐国上言：‘有一男子，披羊裘钓泽中。’帝疑其光，乃备安车玄，遣使聘之。三反而后至。舍于北军，给床褥，太官朝夕进膳。”后来以“羊裘”指代隐士之服。宋范成大《酹江月》（浮生有几）词：“谁似当日严君，故人龙衮，独抱羊裘宿。”宋朱熹《水调歌头》（不见严夫子）词：“想象羊裘披了，一笑两忘身世，来把钓鱼竿。”

③荻花秋：荻花萧瑟。

④织帘高士：《南齐书》卷五十四《高逸传·沈士传》：“沈士，字云祯，吴兴武康人也……士少好学，家贫，织帘诵书，口手不息……昇明末，太守王奂上表荐之，诏征为奉朝请，不就……永明六年，吏部郎沈渊、中书郎沈约又表荐士义行……诏又征为太学博士，建武二年，征著作郎，永元二年，征太子舍人，并不就。”此处用以借指蒋前民。

⑤罅（xià）：缝隙。

⑥砑（yà）：象声词。此处形容弹琵琶的声音。

⑦触著句：清顺治二年乙酉（1645），多铎统帅清军攻破扬州城后，疯狂屠杀城中百姓十日之久。曹溶所言一生心事，当指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