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文化生态——潮剧戏神“田元帅”缘起

文化地理学讲到，人类往往是通过文化来利用自然和适应自然，当技术水平低下时，社会与人类对地理环境的依赖性就越高。^[9]那么人和生态的关系，又是如何影响作为文化的潮剧呢？目前，潮剧的生存方式大多是在农村传统民俗活动中。且值得一提的是，潮剧祭拜的戏神为“田元帅”，每逢开班演出前，必于田野间拾取田土一撮，归盛香炉中，奉牲果香烛虔诚祷祭，谓之“请元帅”。^[10]而元帅是谁呢？据了解，潮俗中把蟾蜍（青蛙）叫“真元帅”，田元帅，也就是田中的真元帅。^[11]而青蛙一直是生殖神，也是古越民族的丰收之神。可见，潮剧一直充当着民俗活动中祀神的载体。而是什么样的地理环境形成了如此独具特色的潮俗，并依靠潮剧这一重要的载体进行传播呢？

一 温暖湿润、灾害频繁的气候环境

潮汕境内有富饶的潮汕平原，更有韩江、练江、榕江三大江河，地势平坦，河网交错，土地肥沃，加之常年温暖湿润，非常有利于作物生长。但由于潮汕毗邻大海，若受到热带低压影响，则会引起热带风暴与台风，所以潮汕也是自然灾害频发的地区。据史料记载，“粤东地处海滨，每当夏秋之际，飓风旋作旋息，居民庐舍、往来舟楫猝被损伤”。^[12]从中可以看出，夏季的潮汕地区经常受到热带风暴袭击，百姓或多或少都会受到气候灾害的影响。

封建社会，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在长期的生产实践中，面对如此温暖湿润却灾害频发的气候自然环境，他们发现青蛙的叫声与雷雨有着不可言喻的联系，便以为青蛙可以呼风唤雨，兆示丰收。加之潮汕地区由于几次汉人南迁，逐渐演变出了新的土地矛盾，地少人多，生存不易，所以对于土地的收成潮人必须格外看重，对于祭奠“田元帅”的活动也就更加重视。所以潮剧便是在这样的自然环境之下充当了民俗祭神的重要传播载体，演员演戏给“田元帅”看，兼具娱神娱人的双重目的。

二 信仰多子多福、重视男丁的社会环境

上文讲述了“田元帅”作为丰收之神对于百姓的重要性，因此潮剧把“田元帅”供为戏神，潮剧即是用来民俗祭神之用，演戏给田元帅看，意图庆祝土地丰收。以下将继续讲述“田元帅”作为生殖之神的祭祀作用。

众所周知，当代的潮汕人为了生出男丁，不惜多次生育，以至于每家每户小孩都比较多，由此可以联想到深受中原汉人儒家文化影响的古代潮汕社会，相信他们对于添丁添福的渴望更加强烈。时至今日，潮汕民俗中的游神祭祖仪式中，仍然还是要求每一个家庭的长子出面。所以潮汕人信仰多子多福、重视男丁的信仰共识便不言自明了。从自然环境的角度来看，潮汕面向大海，许多活动以海洋为舞台展开，潮汕人很早就学会了面向海洋讨生活，而传统渔业最需要的便是壮劳力，男人才是家庭的主心骨，所以对于潮汕人渴望添男丁的心理便又一次得到了解释。另据资料记载，“南方盛热、不宜男子，特宜妇人”^[13]，意指南方非常热，女子多于男子，比例有些失调。如此，加之受传统儒家思想中男尊女卑的影响，每个家庭是否能生出宝贵的男丁就变得尤为重要，这便无形加重了潮汕地区添男丁、旺香火、多子多福的信仰。

观看过农村上演潮剧的人就会明白，祭拜“田元帅”的必须是男童。上文讲述到的表现添丁送子的开台戏《仙姬送子》，每逢演出结束时，都由扮演董永的演员捧着木制的道具（小娃娃）交给村中或者族中的长辈，安于乡社神座。也有一种说法，田元帅事实上被认为是一个男孩，百姓把戏神田元帅也叫作“太子爷”，寄托着人们对子嗣和生命本体的热烈追求。

由于民俗活动的需要，百姓们时令节日、游神祭祀都需要请潮剧在庙会上演出，一为酬神祭祀，二为丰富人们的精神文化生活。无论如何，潮剧的存在使得民俗节日的气氛更加浓厚。现在来看，即使是在地方戏剧日益消亡的今天，潮剧却因为民间信仰习俗的需要依旧蓬勃发展。当笔者于2015年8月、10月进入潮汕调研时，便惊喜发现，从城市到偏远的乡村，从专业舞台到小区广场，到处可以聆听到具有浓郁潮汕特色的潮剧。潮剧是在潮汕特定的地域环境下萌芽、特定的民俗活动下发展起来的，同时400多年来，潮剧的生存也是依赖着特定的地域环境和民俗习惯。潮剧与潮俗在潮汕大地相依相生，共同形成了潮汕特有的文化景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