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结语
这是革命文学的酝酿期。
文学艺术家们,从事革命实际工作的理论家、宣传员、组织者,学校老师、学生,根据中国新文化运动的发展和形势,根据革命的不同阶段及其任务和要求,根据输入中国的苏联文学理论和作家作品的情况,相继提出“革命文学”的种种口号。稍加梳理,即有:
“红色诗歌”“赤色诗歌”“赤色文学”;
“劳动艺术”“劳工诗人”“劳动文艺”“农民诗人”“现代农民诗人”;
“新的活艺术”;
“革命文学”“革命的文学”;
“无产阶级的艺术”“无产阶级的文化”“无产阶级艺术”“无产阶级诗人”“无产阶级戏剧”“无产阶级的革命艺术”“无产阶级文学家”“无产阶级文化”“无产阶级诗歌”;
“文艺与阶级”“文艺与宣传”“文艺与时代”“文艺与第四阶级”。
文学创作要“表现革命的情绪”,文学家要到民间去,关于文学创作的社会功能,文艺是革命的先驱,现在所需要的是“无产阶级的社会主义的写实主义文艺”。
先后翻译、介绍《苏俄的文艺论战》,托洛茨基的《文学与革命》,列宁的《托尔斯泰与当代工人运动》《论党的出版物与文学》,介绍普列汉诺夫的美学思想。
介绍苏联革命后的文坛与文学。
蒋光慈、瞿秋白《十月革命与俄罗斯文学》:两人都懂俄文,直接从苏俄介绍,给国人以比较全面、系统的知识。通过不同时期、不同思潮流派的作家作品的分析,重点是让中国的文学家选择社会主义的革命的道路,选择马克思主义指导思想和思想路线。
李大钊写于1918年的一篇论文《俄罗斯文学与革命》[1],可以说明中国人的选择。
文章说:“俄罗斯文学的特质有二:一为社会的彩色之浓厚;一为人道主义的发达。”俄罗斯社会中进步阶级之优秀分子欲从事社会活动“不能不戴文学艺术的假面”。“于是自觉之青年,相率趋于文学以代政治事业,而即以政治之竞争寓于文学的潮流激荡之中”。“故文学之于俄国社会,乃为社会的沉夜黑暗中之一线光辉,为自由之警钟,为革命之先声”。“俄国的诗人,几常为社会的诗人”,他们“以诗歌为社会的、政治的幸福之利器”。
李大钊是中国最早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家。他根据历史唯物主义的基本原理阐述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的关系时,多次谈到文学,强调文学的意识形态性质。本文鲜明地显示出重视文学的“社会的彩色”和思想意义,从文学与政治的关系,特别是文学“为革命之先声”,“为社会的、政治的幸福的利器”的角度,考察和赞扬俄罗斯文学。[2]
介绍苏俄作家,首位的是高尔基,其次是布洛克。其他像马雅可夫斯基、别德内、谢芙林娜、皮涅克、叶赛宁、爱伦堡、佛理契,也受到重视。
两次翻译《国际歌》,看重的核心思想是自己解放自己的宣言。
秋士《告研究文学的青年》,济川《今日中国的文学界》,邓中夏《新诗人之棒喝》《贡献于新诗人之前》《思想界的联合问题》,恽代英《八股?》、《文学与革命》(王秋心与恽代英的通信),沈泽民《青年与文艺运动》《我所景慕的批评家》《我们需要怎样的文艺》,萧楚女《诗的生活与方程式的生活》《艺术与生活》,远定《诗人与诗》,瞿秋白《赤俄新文艺时代的第一燕》……
这是一批从事革命实际工作的青年领导者,他们是共产党员、国民党党员(左派),当时做的是共青团中央的组织工作、宣传工作、政治工作。从1923年年底至1924年夏,以团中央的机关刊物《中国青年》等报刊为阵地,对文艺发出了另外一种声音。
超前意识。政治大于文学。政治家的理想化。实际并没有起到多大作用,并没有发生多大的影响。
蒋光慈《无产阶级革命与文化》《现代中国社会与革命文学》,郭沫若《革命与文学》(数篇),沈雁冰《文学者的新使命》《论无产阶级艺术》,郁达夫《无产阶级专政和无产阶级文学》,鲁迅《革命文学》。这是中国文艺界先进分子、有识之士的声音。他们多少缺乏对现状的考察,对本国历史的尊重,比较多地用的是世界文艺运动潜行的一般规律。郭沫若说,他翻译日本人的一本书,陡然间就成了“彻底的马克思主义的信徒”了,近乎神话。在北伐前夕,他就提出:我们现在所要求的是“表同情于无产阶级的社会主义的写实主义的文学”,同样意识超前;就要求革命的文学家“到兵间去,民间去,工厂间去,革命的漩涡中去”,事实上做不到,不能实现。
同时就出现不能做什么的《个人主义艺术的灭亡》(何畏),倒是不足为怪。这与不尊重历史的声音一样,是不尊重艺术的叫喊。
人员聚集上海:
夏衍、王独清、潘汉年、成仿吾、鲁迅、冯乃超、朱镜我、李初梨、彭康、李铁声、洪灵菲、戴平万、杜国庠、蒋光慈、钱杏邨、孟超、杨邨人、阳翰笙、李一氓、茅盾、郭沫若等先后到上海,随后,冯雪峰、柔石、殷夫、杨骚、丁玲、胡也频、张天翼等也陆续齐聚上海,他们要在上海这一块工人阶级最集中、资本主义已经有了雏形的地方,打造普罗文学。
他们是从革命前线退下来的,海外归来的,从“革命策源地”、革命中心、暴动县城来的。
他们有的雄心勃勃,有的欲将海外习得的理论来一试身手,有的抒愤懑,有的冷静总结。
无论如何,他们将要有新的动作。
创作雏形:
瞿秋白出版《饿乡纪程》《赤都心史》,这是革命文学的可喜开篇。
蒋光慈已经出版诗集和小说集《新梦》《哀中国》《纪念碑》《少年飘泊者》《鸭绿江上》《野祭》《短裤党》,顾仲起出版诗集《红光》,这是革命浪漫谛克的创作的典型代表。
茅盾出版《幻灭》《动摇》,这是一个“老”共产党员,一个“老”革命者,对于革命高潮中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命运的概括,虽说其后即遭病诟,但其实这才是反映现实,是对革命的滚烫的记忆。
丁玲、胡也频、刘一梦、段可情、许杰、鲁彦、彭家煌、魏金枝等的小说分别以自己所熟悉的生活,描写革命的进行、生活的复杂、普通人物的坎坷境遇。较之“五四”,他们的创作,题材在变,主题在变,人物尤其是变化大。
中国新文学将要翻开新的一页!
[1] 据李大钊亲属从作品的思想内容和所采用的文体两方面推断,本文肯定写于1918年(见李星华、贾芝《〈俄罗斯文学与革命〉附记》)。手稿于20世纪60年代中期从胡适留在大陆的藏书中发现。最初发表于《人民文学》1979年第5期。
[2] 以上参考了樊骏写的说明,见《中国现代文论选》第1卷,安徽教育出版社,2010年9月第1版,第204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