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一切的言论皆是两分的。一切本不可说,不得已而说一说。
世界依虚空而立,有其若似实有的一面,亦有其若似虚空的一面。“性色真空,性空真色”,若有若空本来是事物一体的两面,说到底都是发乎一心的表象。既然均是发乎一心就是不可分,但为了诠说至理的方便而作空和有的分别。“生因识有”,所以,识是有生的根源。识分八识:眼(色识)、耳(声识)、鼻(香识)、舌(味识)、身(触识)、意(第六识分别识)、末那识(也称含藏识)和阿赖耶识。八识是有分的,而八识中每一识若似实有的一面均有无分的空性与之相待。空有相袭即是阴阳相袭,缘起性空,性空缘起,趣有趣无,世界呈现。见、闻、觉、知是心之大觉之性的一体四相,外用进而又分为六根六识。觉悟的心知空知有,而回归纯一大觉之性的真心更且能空能有。“若能转物,则同如来”,如来不舍众生,只是众生都在枝端末节上玩弄精神,以虚妄为得,所以都成了生也迷茫、死也黯钝的凡夫。
无论虚空抑或实有,其实,宇宙间所有的一切皆是不可究竟指陈的虚妄的性相,而抛开这些虚妄性相,究竟无有的真相同样是谁也无法逃遁的。觉空觉有,而不偏住空有;能空能有,而随缘应机度化群生;了知一切究竟无有,而不趣取断灭,如此而成就的圆通道果,本书称之为大道真心,有时也简称为大道或真心。
若空若有,皆是虚妄的性相。性相对真心大觉之性的障蔽分为五个层次,称为五蕴,亦称为五阴或五浊。所谓的五蕴(阴),即色、受、想、行、识。蕴有相蕴相生的含义,阴则直指其障蔽的特征,由于凡夫不明人生宇宙事实的真相而沉沦苦海,所以,佛把凡夫生存的世界称为五浊恶世。不明人生宇宙事实真相的人,执妄为真,逐境奔趣,思虑营营,忧生惧死,颠倒错乱,不知生所从来,死所去向,困顿一生而不睹心性的光明,其生存境界怎能不是五浊恶世呢?
从究竟无有而言,万相等齐;从大觉无别而言,万相等齐;从一切皆我而言,万相等齐。所以,万相等持的齐物论既是发心向道之人应具的见地,而达道之人乘物游心的境界能表述于文字的也止于此。《南华真经》就是以“齐物论”为理论基础,以超脱五蕴(阴)对大道真心的障蔽为修证次第,全面阐述人生宇宙事实真相的经典。庄周先生自称“寓言十九”,透过其文,解得离尘之意,方可得《南华真经》的真义。
《南华真经》全书分内篇、外篇、杂篇三部分,共三十三章,每一章的题名就寓托了其文所要阐明的核心思想。
《南华真经·内篇》包括七章内容。《逍遥游》是全经的总纲目;《齐物论》是奉道之人理论上的起点和归宿;《养生主》寓指对色蕴(阴)所致的劫浊的超脱;《人间世》寓指对受蕴(阴)所致的见浊的超脱;《德充符》寓指对想蕴(阴)所致的烦恼浊的超脱;《大宗师》寓指对行蕴(阴)所致的众生浊的超脱;《应帝王》寓指对识蕴(阴)所致的命浊的超脱。
《南华真经·外篇》包括第八章至第二十二章,共十五章内容。《骈拇第八》至《秋水第十七》这十章的内容与《内篇·齐物论第二》相呼应;其余五章与《南华真经·内篇》中后五章相呼应。因而,外篇其实是对内篇的进一步深入和广泛的阐述,外篇各章的寓意也是层次分明的。“骈拇”言自惑、“马蹄”言惑他、“胠箧”言惑天下,此三章阐明了惑乱天下的根源所在。“在宥”而使人心不乱,从容安住于当下,即可审观“天地”、体悟“天道”、行合“天运”。莫要“刻意”而为,要“缮性”,莫亡失真性。“秋水”时至,一门深入,随缘顺行,打破小门小户之见,回归真心觉海就可与北海神若对话,才可明大理。信是道源功德母,信受奉行如来之法的人,方是荷担如来家业的人,才能修道行道。大患若身,修道有“至乐”;超脱见浊,即可“达生”。凶德有五,想蕴居中,知融通妄想是一切的主使,则莫如“山木”自彰其材而自召寇伐。如“田子方”之人,可为大宗师。“知北游”方能最终超脱命浊。
《南华真经·杂篇》包括第二十三章至第三十三章,共十一章内容。“庚桑楚”是以纯阳之金销落“有生”之黯的寓意。“徐无鬼”是要依空灵之觉心安步徐行于人世间的寓意。“则阳”是要依一纯阳直心行于世间,不要矫行迂曲的寓意。“外物”是指物相非真,空有皆是物相,不可坚执固求的寓意。“寓言”指明了领悟《南华真经》的锁钥,解得经中寓言的喻义,方可悟得庄周先生之意。“让王”是外天下,外物的喻义。修身不异治国,向道之人要归天下于天下,君王治国更要归天下于天下,师法自然,方是正途。“盗跖”亦是“盗殖”的谐音,寓托出世间盗贼殖于以贤为尚,以难得之货为贵的事实。“说剑”亦是“说见”的谐音,阐述身居天子帝王或一国诸侯尊位之人应有的见地和胸怀,天下之安危系于一身,不可偏离其应当之位。“渔父”亦是“愚夫”的谐音,此章以渔父喻指缘觉乘得辟支佛果位之人,销迹隐遁,闲上加闲,看似有大智而实无大智。“列御寇”是声闻乘得阿罗汉果位之人,既耽着于禅乐又忧惧世事的负累,不能回心向大,即是钝阿罗汉,也不得究竟解脱。“天下”是庄周先生对天下以明道为宗旨的各家学术进行的综合性阐述。
根据以上对《南华真经》三十三章题名之喻义的简要解析,即是明了全经的核心意旨。由此可知,庄周先生在《南华真经》中对大道至理的阐述是完备的,学人依《南华真经》内修身心、外平天下是有章可循的。
三部分内容相比较而言,内篇是《南华真经》的核心内容,在《人间世第四》中,庄周先生对身空、心空、性空、法空的修证要旨进行了集中阐述;在《大宗师第六》中,庄周先生对五蕴解脱的修证次第和证道境界进行了集中阐述;在《应帝王第七》中,庄周先生对转识成智的道理进行了集中阐述。庄周先生,真正的大觉者也。真正的大觉者,何曾被性相迷惑而有过颠倒妄想呢?
译著者结合自己对《南华真经》的理解,制作了“内圣外王功行图”和“逍遥游图”,附于此处,权做解读《南华真经》经意的标指。